第25章 景叢百裏
那一晚，半夏與往常一樣，于小院內自學時，忽然被一女子的銀鈴笑聲打斷：“我道是誰，原來是白家的少夫人。”
呢喃軟語，似水如歌，聲音如此清澈好聽。半夏收了勢，見那陌生女子袅袅婷婷向她走來，坦然問道：“姑娘是？”
那女子生的嬌媚，面如酥，眉如柳，唇似櫻，俏目風流，眼角下一顆美人痣，偏生惹得她雙眸顧盼生輝似有脈脈深情，叫人移不開眼。她柔聲道：“今晚白老爺請了戲班子，你不也來聽了麽？”
确實，此刻大家都聚在後院，半夏借故溜了出來，沒想到有人和她一樣。
那陌生女子縷着垂肩的墨發，媚眼如絲：“你無人指點，哪裏練的好呀？”
半夏心一動，開口道：“莫非姑娘會武？”
她再笑開：“我一小小歌姬，哪裏會那些玩意兒”
半夏低眉，又聽那女子道：“我倒認識個會武的，你想學，我介紹你認識呀”
如此好心？半夏思忖片刻：“姑娘為何幫我？”
她的眼眸靈動慧黠：“我沒有幫你呀，将來若是能聽到白家少夫人習武殺夫或是紅杏出牆的消息，我今天就沒白來呢～”
瞧這猶如凡塵仙子的人嘴裏竟然說着如此不着調的話，半夏無言，想來這奇怪女子只是愛推波助瀾，毫無真心可言吧。
無妨，半夏嘴角牽笑：“那得辛苦姑娘為我介紹師父了”
她微微掩唇，笑容豔麗：“好說”
————————
第二日晚亥時後，半夏故技重施，熟門熟路的再次翻出白府，那歌姬說往北一百裏有個景叢坡，坡上有座茅草屋，那裏離主郡頗遠，四周冠數環繞，十分隐蔽。她就在那裏等半夏。
“半夏”
忽然有人喊住她，她不回頭也聽出來了，是瑞青。她心中一悸，仿佛他的聲音都有能力使她變得不對勁起來。
她來不及收拾五味雜陳的心情：“你沒走？”
瑞青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走到她身前，将一份卷軸遞給她：“宣府舊宅與會稽郡府衙的地形圖”
半夏一愣，擡頭看他：“......你......？”
他拉過她的手，将卷軸放在她手心，瑞青還是那個冷冷淡淡卻溫柔的瑞青：“今晚又要去哪兒呢？”
“你......不生氣了？”
他深深看着半夏道：“你失約于我”
她垂下眼：“對不起......”
“你總是半夜三更翻牆外出，白家公子不起疑心？”
半夏聽出瑞青稍顯局促又低沉的嗓音，心裏莫名有些愉悅：“那日，你我都在氣頭上，沒來得及告訴你，白家公子逃婚了，白家人也不知道他到哪兒去了！”
瑞青皺眉，難得調侃：“他和羅流螢可真有默契”
半夏拉了拉他的衣擺：“我得去景叢坡一趟，你......”
“走吧”瑞青還未問為何去那兒，就已牽過她的手往北走去。
他并不想聽見她說讓他先離開之類的話，那日與她争吵之後，他在城裏見到了宣府舊宅，想起流螢所說，他雖生氣，但又十分理解她，更何況......他也無法.......真的扔下她獨自一人去面對陌生又未知的會稽郡。
————————
“半夏”瑞青複又開口：“那日我說讓你報恩，是氣頭上的話，莫要當真”
她悶聲回複：“......當真了”
“......”瑞青一時無言，卻握緊了她的手：“報恩？”
半夏不知怎麽了，這時候偏偏想對他說一些矯情的話：“嗯，我會還你的恩的”
“好”瑞青停下腳步，轉身看着她：“那你答應我”
她一愣，看着瑞青好看的面容，腦中有些空白：“答應你什麽？”
“答應我，以後有任何事情都要告訴我，不許瞞我”
月色迷人，夏初的風帶了涼爽卷過路邊樹從，攪動河中月影，而他溫潤的嗓音帶了幾絲低啞，語氣裏透着認真又好像是哄人，細長的丹鳳眼眸中一泓清水深不見底，竟使得半夏心跳加速，似中了蠱惑：“.......好”
瑞青嘴角噙了一絲笑容，半夏不敢再看，跨前兩步走在了前頭。
瑞青再問：“今晚去景叢坡，所謂何事？”
半夏咬了咬下唇：“我準備學武”
“為何？”
“為了郡衙裏當年發大水的文案卷宗”
“我可以幫你去取”瑞青向來聰明，此時已想到了半夏來會稽郡的全部打算：“包括宣府，你想去那裏找什麽，我幫你去尋。”
半夏搖頭：“将來，我總要有武藝傍身，否則，總有不便之時。”
瑞青知她說的不錯：“你若想習武，我教你便可。”
“嗯”半夏也如此認為，可惜......：“可我已應允了別人，至少去看了再說”
瑞青點頭，商量到：“你習武歸習武，文案卷宗我這幾日便可幫你偷出來”
她擔心道：“會有危險麽？”
“放心”
她老早就想問他身體的事，躊躇了片刻：“瑞青，你的傷已經痊愈了麽？”
“放心”
“半熙和流螢現在都在茂奚閣麽？”
“都在，放心”
“你......”半夏欲言又止
瑞青側頭看她：“怎麽了？”
她很想問他，為何會來會稽郡，是特地來找她的麽？可話到嘴邊，卻沒能說出口，只低聲道：“你幾時回茂奚閣？”
他反問：“你希望我回去？”
當然不......她微微搖頭：“我只是，問一下......”
瑞青與她并肩：“我在城南租了一個小院，就在白府往南兩條街，城裏藥鋪的邊上。”
半夏一驚：“你打算一直......？”
“陪你”
她的心瞬間亂了節奏，臉頰浮上紅雲，低了頭，只管攥了身上衣服，面色軟羞，再說不出話來。
——————
兩人終于到了景叢坡上的茅草屋，從裏傳來一陣蒼老古樸的埙聲，看來已有人在等候。
半夏敲了門，又是那嬌滴滴的豔魅聲音：“怎麽，還帶了一人？”
“姑娘”半夏介紹道：“這是我朋友”
她剛好多點了一根蠟燭，收起火折子，不在意道：“诶，不用跟我說，我知道你夫君不在嘛，我是不會告訴別人的”
又是這樣的話，半夏蹙眉不言，瑞青面上倒十分坦蕩。
女子不再打趣：“別吹了老柯，出來收徒弟吧”
埙聲終于止住，內屋走出一人，長衣飄飄，青衫儒雅，品貌非凡，約莫四五十歲的中年人，可惜他面容傾頹，眼眸渾濁，甚至一身酒味。
他也打量了一番眼前人，問道：“是哪個娃娃要學武？”
“這位前輩”半夏不失禮數：“晚輩羅流螢，姑娘讓我今日來此地”
“也是”老柯從腰後掏出一個酒葫蘆，灌了兩口佳釀，啧啧道：“這男娃娃一看就是習武之人。”
瑞青看向這中年人，不知是哪路高手深藏不露，可惜他長年呆在茂奚閣，眼前這人他瞧不出什麽來：“晚輩瑞青，敢問閣下大名是？”
“哈哈哈我可沒什麽大名，俗稱一個，柯百裏！”
瑞青聞言，竟是一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