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是杭新綠和樸燦烈臉皮太薄了,而我和鹿晗臉皮太厚了。
我一直都認為,杭新綠和樸燦烈是虐戀情深。就是那種,明明兩個人都相互喜歡,卻未曾有一次對彼此敞開心扉。他們所做的一切不管是出于什麽理由,到最後卻都真真正正的傷害到了對方。
或許他們是太過不信任彼此,才會走到今天這樣。
而為什麽如此互不信任的兩個人能走到今天,除了對方睜只眼閉只眼的牽就,大約就只剩下太過喜歡對方了。
不是有人說,只有愛情能讓人凡事都去在意,也唯有愛情能讓人凡事都可以原諒嗎。
我想,他們大約就是如此。
似乎世上所有不能解釋的事情,我們都能把它歸結為喜愛。
也似乎世上所有的故事,最後都會歸于平淡。
平淡是一種幸福,是我渴望而不可求的幸福。
張藝興好像一直都沒怎麽變,他和鹿晗都是受時光眷顧的人。歲月匆匆,卻唯獨沒在他們身上留下痕跡。
大約是見我望着窗外愣神,張藝興也側過頭去看窗外的城市。隔了好久才問我,“你在想什麽?”
想什麽呢?是被暴雨沖刷淋漓的城市,還是渺如蝼蟻,卑微如塵的我們?
我深吸一口氣,氧氣充斥肺部,才有重新活過來的感覺,想得太入神,原來是會忘記呼吸的。
“想你為什麽都沒變”有時善意的謊言不是謊言,是禮貌。
張藝興輕笑出聲,他的酒窩有一點特別明顯的好處。不用很開心,甚至不用很走心,只要露出那側格外明顯的酒窩,就能讓你感覺這個人是真誠與善意的。
“怎麽沒變”他說。
我不再答話。
怎麽沒變。不是反問,是陳述。變了,都變了。
鹿晗,宋初歆,杭新綠,樸燦烈,張藝興,還有我。
你不能怪歲月殘忍,是我們自己做的選擇。
作者有話要說:
CH5·新綠
持續了一整日的雨,終于在我和張藝興告別時全面爆發。
窗外幾至暴雨,我看着張藝興随意的把圍巾搭好,他黑色的呢子大衣一塵不染,讓人看不出他其實是個風塵仆仆的旅人。
“開車小心點”
他點了點頭,忽然問我,“你每天早上都是這樣送鹿晗出門的嗎”
這句話能隐含的信息量太大,我一時間分不清他是出自何種意圖。皺了皺眉,我擡頭去看他的表情。
張藝興的坦然讓我感覺出乎意料,卻又似乎在情理之中。
這邊我還沒來得及應他,他卻自己開着玩笑接了話,“那他怎麽舍得走啊”
我笑了笑,并不準備再回複他什麽了,張藝興看了我一眼,那眼神裏的意思我不懂,然後就聽他說,“我會在這留一段時間,有事打電話”
點點頭,對他說再見。
豆大的雨點兒打在小少年的落地窗上,噼裏啪啦的,卻反而讓人聽着聽着就安靜下來。我幫着杭新綠把百葉窗拉好,阻隔了雨中的城市和窗外腳步匆匆的行人。她打了烊,從水臺端出兩杯熱奶茶。
這些年來,我幾乎以為小少年就是她的全部。
樸燦烈給她買的房子尚且很少回去住,更別提那間跟我相鄰的私人公寓。我以前還開她玩笑,“你是不是嫌棄那裏女人多,又髒又心煩啊?”
杭新綠笑得眼睛都快沒了,說:“又不是寫小說兒,哪裏那麽多橋段。我就是覺得麻煩,在那裏睡覺也從來不踏實,還是我的小少年好。”
從那以後我就發覺,自己其實并不了解她。
一同長大的時光自然不會作假,但滄海尚能化成桑田,更何況渺小如蝼蟻的我們。即便我們相識的時光要比樸燦烈長久得多,可我知道,友情對人的影響,遠及不上愛恨。
一物降一物,樸燦烈就是杭新綠的克星。
我往沙發靠背上一靠,擡腳蹬上桌沿,用一種很舒服卻很不雅觀的方式坐在那裏。杭新綠看了看也只是笑笑,她對我的大多數行徑就是放縱。用鹿晗的話說,杭新綠對我幾乎是溺愛,我的毛病都是她慣的。
當時這個看起來永遠柔順的姑娘笑着,可這笑容與眼睛無關。她對鹿晗說,“你不心疼她,總要有個人來心疼”
我記得,鹿晗當時是真的生氣了。如果不是因為他的教養不允許,換個男的他早就動手了。
且不說他是真的認為自己是心疼我的,也是真的認為自己是對我好的。光以鹿晗那容不得別人對我的事情插手的尿性,他都絕不會允許其他人說這麽暧昧不明的話。
可這個人是杭新綠。
因為那些對我說不清道不明的歉疚,他不會和杭新綠翻臉。
鹿晗覺得自己唯一對不起我的地方,就是不能給我承諾,不能給我一個名正言順的家。
可我覺得,如果真要說什麽對不對得起,那就只有他不放我走這一點。
到現在,我的所有證件都還保存在他那裏。
這也是一個星期前我們吵架的源頭。
我當時讓他把證件還給我,我說我想出去走走。他剛開始還很好脾氣的問我想去哪兒,我說不知道,就想一個人去走走看看,然後他就不淡定了。
“舒容安你想離開就直說”他扯開領帶,氣有點兒不穩,逆光站在窗前,雖然瞧不清他臉上的表情,但這并沒有很難猜。
我氣不過他對我的态度,一副擺明了就是不相信——即便那時候,我真的沒有什麽想法。
所以我說,“我不過就是想出去溜達溜達,又不是去了就不回來了,你急什麽?”
證件這事兒在鹿晗心裏是個敏感話題,盡管我根本就不知道,他出于什麽而對我如此不放心。只是當下兩個人态度都不好,就這麽吵了起來。
他伸手拉我,我要躲他,于是碰倒了茶幾上的杯子。
我摔了手機,他按我肩膀,最後我踹了他一腳。
我火了,他也火了,撂下狠話,他摔門而去。
“你他媽走了就永遠別回來”,這是鹿晗走之前留下的最後一句話。
我想說我連身份證都沒有,我能往哪兒走!?可是把火氣壓下去,轉念一想,又覺得特委屈——我什麽時候說過我要離開了?
杭新綠聽完我的話只是笑笑,她溫溫柔柔,不愠不火,總是一副好脾氣。清淡的面相,眉目如畫,看着她,我漸漸壓下心裏湧上來的不平和酸澀。
我說,新綠,給我講講你的故事吧。
她愣了一下,然後語氣有些無奈,問我,“你想聽什麽?”
“你和樸燦烈的故事。”
杭新綠第一次見樸燦烈是在預修班的暑期培訓,沒錯,那時候我們高三。
當時的樸燦烈雖然比一般人家有錢,可充其量就是單純的有錢而已。雖然也開黑車,逛場子,可是對漂亮姑娘,他自己沒什麽特別的興趣。圍着他打轉轉的妹子多是主動黏上去的,因為從來不缺,樸燦烈自然就不去想自己到底喜歡什麽樣的。
樸燦烈有個從小一起玩兒到大的朋友,叫金鐘仁,這貨在各個高校裏也是出了名的。長得好,家裏有錢有背景。他們兩個連帶着鹿晗,是那會兒出了名兒的鐵三角。
金鐘仁經常笑話鹿晗有女朋友這件事,鹿晗也總是一笑就過,從來不跟他解釋什麽。
鹿晗有很嚴重的情感潔癖,我向來不擔心他會亂搞,因為他不僅精神潔癖,身體上的潔癖也挺嚴重。
這跟來者不拒的金鐘仁,和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麽的迷茫少年樸燦烈,一下子就成了反差。
那年夏天,雲江熱的一逼。
就算杭新綠是天生不愛出汗的體質,卻難免感到有些吃不消。她的确是個可以用小清新來形容的人,可她沒有安妮寶貝書裏描寫的棉布裙子和帆布鞋。
她的清新來源于自身的長相和氣質,而這兩樣東西都是與生俱來的。
于本質上講,杭新綠真的是個活得很糙的姑娘。沒有成百上千的護膚品,也不去在意那些華而不實的奢侈品。她的錢大多用來買畫冊,或者給自己買心儀已久的畫筆和美術用品。
長相,她不算驚豔,勝在溫柔耐看,校內暗戀她的師兄師弟都不在少數。
即便如此,她的感情依然是一張白紙。
她不像我,從15歲就開始追鹿晗。因為對情感的不來電,她寧願花一個月悶在家裏改畫,也不情願花一個小時來裝飾自己。
初見,是畫室中驚鴻一瞥。
只一眼她就記住了樸燦烈。
迎着陽光站立窗前的少年,雙手撐在窗臺上,身體微微前傾,探着上身去看操場上打籃球的人。
當真是背日的身影,撥起層層漣漪。
杭新綠看呆了。
然後眺望着的少年轉過身,看見呆立在門口的姑娘,對着她露出了一個并非嘲笑,也不含輕佻的笑容。
幹幹淨淨,是沉澱下來的純粹。
“你可以當我的模特嗎?”
這是杭新綠對樸燦烈說的第一句話。
因為,這就是她心中的小少年。
相互熟悉了一下,杭新綠才知道,原來樸燦烈是新生。因為家裏不同意,所以他是背着家人偷偷報了預修班。
“這是秘密”樸燦烈說。
清淡的姑娘看着表情嚴肅又認真的樸燦烈,點點頭說好。
“诶,對了,你叫新綠?”
“嗯”
随着杭新綠的答複,樸燦烈伸手,抽出原本握在杭新綠手中的畫筆,蘸上紅色的水彩,在紙上塗畫起來。
杭新綠好奇的探過頭,那紙上,分明是一幅心電圖。
擡起頭便對上樸燦烈亮晶晶的圓眼睛,他低低的聲音說,“心率”
這就是最初。
他們成為朋友之後,杭新綠漸漸開始打扮起自己,會問我一些關于穿衣搭配和化妝品的問題。這就是所謂的女為悅己者容了。
我是所有家長口中15歲就開始談戀愛的壞姑娘,在這方面的問題,我的直覺要比杭新綠本人準确得多。
她是動了真格的。
反觀樸燦烈,對杭新綠的态度就真的是對朋友無二。
這樣的情勢,頗有些當局者迷的意味。
當杭新綠覺得氣餒後,她選擇了放棄主動追逐,乖乖的做起紅顏知己。而樸燦烈,在一開始,對杭新綠不是沒有好感的。
問題出在,他身邊的姑娘大多是主動黏上來的,雖然也知道杭新綠和那些姑娘不一樣,可到底哪兒不一樣,樸燦烈自己也不清楚。這樣一來,他打算先按兵不動,想要再等一等,看看杭新綠是個什麽态度。
只是哪想到,他這麽一等,對方居然縮回去了。
他确實是有些生氣了,況且心裏的不好受也真真切切。看到杭新綠一副淡然,他就想,也許我是自作多情了。
比起表白後連朋友都做不成,他更寧願兩個人就這樣忽遠忽近,不鹹不淡。起碼好過撕破臉皮,日後想見對方一面都難。形同陌路是最差的結局,樸燦烈自認受不起。
就這樣,他們以朋友,以知己的身份度過了最開始的心動。
我們大一時,鐵三角在Club玩真心話大冒險,樸燦烈輸了,選了大冒險。
金鐘仁說,“既然選了大冒險,那你就選個人,拉一車玫瑰花站人家樓下告白好了”
樸燦烈當時心裏那個喜慶啊,心思這不就是上天給我機會,讓我找到了突破口嗎!剛想一口應下來,就聽一夥人起哄,說這不夠刺激。
趁着起哄,鹿晗開口,“那你就找個有男朋友的。”
這一盆冷水澆得樸燦烈腎疼,眼前一堆看熱鬧的,樸燦烈死要面子,咬咬牙一口應了。
行啊鹿晗,找有男朋友的是吧?
那就舒容安了。
于是就有了樸燦烈拉一車玫瑰花,站在我們宿舍樓下跟我表白那一幕。鹿晗為此整整一個月沒理樸燦烈,樸燦烈也懶得去搭理他。到了最後,還是金鐘仁去說服和解,他們仨才又重新厮混到一塊兒去。
樸燦烈的心思,金鐘仁不是不知道的,到底是一起長大,更何況他本身就是那種久戰情場的人。他覺得需要去開解一下自家發小。
那時候樸燦烈有些自暴自棄,覺得自己快要頂不住了。
金鐘仁對他說得那番話,讓他一下子清醒。
“你要是真的喜歡她就多為她想想,燦烈,你以後要和什麽樣的人結婚,有怎麽樣的家庭,這些你不會不知道吧?你以為你奮起抗争,杭新綠嫁給你後就會有好日子過?你不是說最喜歡她自由的做自己喜歡的事嗎,嫁給了你她還怎麽自由,?怎麽可能快樂?如果你一開始就不是以娶她為目的,那我勸你還是把喜歡藏在心裏吧,免得最後落得個連朋友都做不成的下場。”
恰逢樸父将孫家千金介紹給自己,樸燦烈知道,自己是不得不忍了。
自此以後,樸燦烈就愛上了撬別人女朋友這種事兒。并且他屢撬不爽,百發百中。
這樣虛虛假假做知己的日子,這樣瞞着對方,所謂于對方好的日子,他們居然維持了四年。
那點兒瘋狂的喜愛和最初的真心,不知道經過四年的消磨還能剩下多少。
但,是死是活總要給個痛快,總要有人先受不住。
杭新綠受不住了。
鹿晗和宋初歆婚禮的第二天,是個大陰天。沉了一整日,就是不見有一點兒雨水下來。
“我告訴他我喜歡他,喜歡了四年”
杭新綠喝光了杯子裏的奶茶,她晃了晃還殘留在杯底的珍珠,“然後我們就在一起了。”
當時,壓抑了一整日的雨終于打了下來。
我坐在那裏許久,發現自己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不知時鐘轉了多少圈才終于找回自己的發聲方法,活動了一下嘴唇,輕聲問:“這就是始終?”
她放下杯子,擡頭看我。
“這就是全部。”
我想說,如果杭新綠能勇敢一點,如果樸燦烈能坦誠一點,或許他們就不會是今天這樣。明明是相互喜歡,明明是不該辜負,怎麽就走到今天這一步?
杭新綠明白我的想法,苦笑,“沒有如果,一步錯,那往後就全都是錯的”
“現在也不晚啊”
杭新綠站起身,收好我們兩個喝空了的玻璃杯,我聽她說,“我的心已經不是當初了,你怎麽能現在才說不晚。”
她說,晚了,都晚了。
我離開時雨過天晴,此刻月明星稀。時隔多年,我終于能理解小少年的含義,卻已經是時過境遷。我們都不複當初,要怎樣才能獲得圓滿?
到家後我打開窗,涼涼的晚風夾着雨後潮濕的空氣吹進來,讓我緊巴巴皺在一起的心得到了一些緩解。做了幾個深呼吸,感覺舒坦多了。
正倒在床上放空,鹿晗的電話打了過來,他聲音很輕,聽得我心裏癢癢,“睡了?”
我翻了個身,“還沒有。老丈人家的飯好吃嗎?”
他短促的笑了一聲,沒有答我,卻用很正經的語氣說,“容安,我該和你道歉”
我還沒緩過神,只聽到他用我最受不住的聲音,語調溫柔,甚至有些低聲下氣和小心翼翼。
“容安,我總是做夢,夢見你去了別的地方,你說你再也不會回來了”他頓了一下,“可最讓我害怕的是,我找不着你”
鹿晗說。
別輕易的告訴人們,你的愛恨。
作者有話要說:
CH6·愛欲[鹿晗]
淩晨4點05分,天剛泛起灰白。
旁邊的人似乎睡得并不安穩,我起身的動作令她皺眉,原以為她會醒,卻只是不安的翻了個身。
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自己,踏着未亮的天色,我迫不及待想要見到容安。
我又再次做了同一個夢。
夢裏永遠是如同現在的灰白色天空。我接到了容安的電話,她說她走了,再也不會回來。
這個夢,我從結婚到現在,夢了四年。
從起初嘲笑自己荒唐,到後來一度惶惶不安。
容安知道我有時會做很不順心的夢,但她從來不知道,我的夢境其實都是關乎她的,只關于她一人。
“說真的,我建議你看看《夢的解析》,這樣你就不會恐慌于自己的夢境了”她說這話時穿着白襯衫,下面松松垮垮的套了一條過長的灰色長褲,這兩件衣服都是我的。
我看着她扭頭從書架上抽出一本書,翻着白眼一臉嫌棄的遞給我。
她是對的,我真是杞人憂天。
她是我的舒容安,我們從15歲開始就沒有分開過。她離不開我,就像我離不開她。即便我并不想承認,但我真的離不開她。她是我生活中最重要的一部分構成,喜歡她,陪着她,已經是我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她是我的習慣。
我并沒有接她遞來的書,而是拽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懷裏。
不知道是不是年齡大了,最近越來越覺得,我對她而言其實可有可無。
表面上的生活沒有異樣,不代表內裏仍舊完好。我是一個商人,我對所有事情的細枝末節都有着敏銳的觀察。
這樣的細節讓我感到煩躁。
舒容安竟然開始不在乎我了。
“這本書我讀過了,你大一,非要去蹭都教授的課那次,被他點了名字要求寫這本書的論文,最後還是我幫你寫的,你忘了?”
懷裏的人不安分的扭了扭,見我并沒有放手的跡象,果然很快便安分起來。
“那麽久遠的事情鬼才記得”
“所以?”
“色鬼”容安不服氣的掙脫了我的手臂,掐腰站起身,“我餓了,給我做飯”
弗洛伊德認為,夢是願望的滿足,是人們嘗試用潛意識來解決各部分的沖突。
這對我的夢似乎解釋不通,所以樸燦烈建議我去查周公解夢。
“他們外國人的東西哪有咱們老祖宗留下來的有歷史,我說,搞不好容安是真的在琢磨逃走,你可得好好把她看嚴實了,萬一她把新綠也帶走怎麽辦?”
樸燦烈習慣用玩笑來掩飾他的在意,他比我更死要面子活受罪。好歹我還跟容安說過我愛你,而他,甚至還沒和杭新綠表過白。
看着他前傾上身,壓低聲音,神神秘秘的表情,我挑了眉等他下文。
“我認識一個算命的,金鐘仁介紹的,聽說挺靠譜,要不你去看看?”
你瞧這精神病,明明在乎的不行,卻非要打腫臉充胖子。
鄙夷的掃了他一眼,我問,“孫小姐的事情辦的怎麽樣了?她肯不肯退婚?”
樸燦烈立馬變得愁眉苦臉,“她說退婚會很丢臉,不想費事”
我抓住重點,“這麽說她并不是喜歡你?”
樸燦烈點點頭,“我覺得這事兒還有餘地”
“你努力吧”
總不希望讓他變得像我一樣,對不起容安,也對不起自己。
開門進屋,容安果然還沒醒。
昨天給她打電話時已經很晚了,她那麽貪睡,沒醒也是意料之中。
其實我很害怕,害怕當我打開卧室的門,會發現房間空無一人。這種感覺我很多年沒有切實感受到了,卻又像是時時刻刻在擔心着感受到。
這種隐患,叫做沒底。
她睡得很安穩,連我進屋這麽大的動靜都沒有一絲察覺。
我有些氣不過。
為了她,我整晚整晚的睡不好,一大早上就趕過來,而她卻睡得很舒服。
所以我搖醒了她。她看到我先是驚訝,然後耍脾氣鑽回被子裏,我掀開被子,她終于忍無可忍的揉了揉頭發坐起來。
什麽也不說,盯着我看了半天。
瞧見她氣呼呼的樣子,我心情好了起來。
“要不我再陪你躺一會吧”我說。
“麻溜的”她一骨碌,滾到了床的另一邊。
被窩裏是她的溫度,她的氣息,軟軟的香味,我忍不住心情大好。
伸手攬過她的腰,什麽也不想做,抱着她就挺好的。
她轉過來把頭埋在我頸窩裏,聲音悶悶的,“怎麽來這麽早?”
我撒謊說,“想帶你去看日出來着”
她笑了一下,也不拆穿,“這個點兒,開到海邊肯定不趕趟啊”
我輕輕啄了一下她的鬓角,“那我們不去了,你再睡會兒”
她像是随口一說,“那明天好了”
我沒辦法回應她,只能沉默。
從來不在她這裏連續待上兩天,這是我們三人之間養成的一個默契。宋初歆當然知道,我和容安始終沒有分開。這是一個大家都在裝聾作啞的游戲,沒人想率先違反規則。打破了平衡會給彼此的生活帶來什麽,難以預料。
懷裏的姑娘像是賭氣,松開摟着我脖子的胳膊轉過身,用後背對着我。
真是孩子氣啊。
這一覺睡得太過安穩,以至醒來的時候懷裏已經空了。旁邊的溫度是涼的,容安應該已經起來有一會兒了。
床頭的鬧鐘顯示是上午9點42分。
怪不得天已大亮。
“你今天不上班了?”
一出卧室,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容安問我。
“嗯,陪你”
“一整天?”
“對,一整天”
“你怎麽不早說”看她騰一下從沙發上竄起來,一副氣急敗壞,“早知道還能讓你睡到現在!”
這就是我的容安,有些傲嬌,有些懶散。明明對我是近乎偏執的占有,卻也因我而能容忍所有。
我是對她最重要的人,因為我改變了她。
這樣的改變讓人看着心疼,可為了能在短暫的生命中彼此相伴下去,我不得不如此。
放開她,我不會過得更好。
我想要和她一起,哪怕是堕落地獄。
我們第一次見面那年還只有15歲,她昂着臉,滿是驕傲。穿着墨綠色的呢子大衣擋在我前面,問:“你就是鹿晗?”
舒容安有一個做大官的父親,所以她在我們學校一直炙手可熱。就算對她沒什麽好感,學校裏卻也沒有人想得罪她。
“我是”
然後我就聽到她說,“我是高一二班的舒容安,我喜歡你。”
你看,舒容安。
是你自己先說的喜歡,是你先來招惹我的。
她18歲生日那天,我們正好被放了半天假。那天晚上我第一次占有了她,那是一次并無半點歡愉的歡愛。
舒容安一直在哭,到最後,眼睛腫得跟桃核似的。我想她大約是很不舒服。
事到中途,我說,“你不舒服,我停下吧”
黑暗裏我看不清她的表情,模糊中她的輪廓很溫柔,給了我一種疑似邀請的錯覺。
“你繼續”
明顯是在賭氣,我卻不想體諒她了。
高三第一次模拟考試結束,我陪她去醫院做了人工流産。
那時候覺得自己真混蛋,就算生日之後她一直在躲我,我也不該對她的事情不聞不問啊。
約莫就是那時,我形成了一種,喜歡一個人就要臉皮厚一點,不然她會受到傷害的意識。
可是此後的許多年,我又忍不住要質疑自己。
為什麽厚着臉皮的不放她走,仍然讓她受到傷害了呢。
我不知道該怎麽做了。
我只能選擇從心,跟從我自己的心。
于是霸道的拿走了她的所有證件,認為這樣她就不會忽然溜走了。
一個星期前,我們為證件的事吵了一架,我真的不想和她争吵。我們之間很少鬧別扭,冷戰則幾乎是沒有。吵架之後她會不開心,情緒低落也對我愛搭不理。雖然我們不會像十幾歲的小孩一樣相互放狠話,卻總有那麽一兩句像冷箭似的,猝不及防。
舒容安說,“你根本就沒有你認為的那樣愛我,你到底在執念我的什麽?我有時候真搞不懂你做這些都是為什麽”
為什麽?
囚着一個26歲的姑娘還能為了什麽?年輕漂亮從來都不是值得倨傲的東西,時間一久都變得索然無味。
要他媽不是因為我愛你,我還能為什麽?
為什麽時常夢見你離開,為什麽會因為夢見你離開而在半夜驚醒,又為什麽會看到你躺在我身邊而莫名心安。
你是瞎子,看不到我為什麽嗎?
我對她說過最狠的一句話,大約就是摔門時留下的那句走了就永遠別回來。
你有能耐離開,就有能耐永遠不見我吧。
那你別回來,再讓我保留最後一點自尊吧。
一星期沒聽到她的聲音,我開始覺得生活不真實了。所以我要給自己找一個臺階下,就算容安開始不在乎我了,我卻不能不去在乎她。
小少年的生意一直很好,大多數來這裏的都是附近的高中生,和寫字樓裏的白領。
杭新綠正眼都不瞧我一眼,我知道她和我不對付。大約從一開始,她就不怎麽贊同我和容安在一起。
她有時候和容安特別像,傻,執拗。
“喝什麽”
心氣傲的杭新綠自然懶得與我針鋒相對。越是瞧不上眼,越是要對你客客氣氣的。
“遲日”
這是小少年獨有的一種酒,杭新綠調制,容安取的名字。
這種酒的酒精度數很高,入口辛辣卻後味綿長,帶着絲絲甜味。
容安說,它跟芥末給人的感覺異曲同工,入口新奇,過程刺激,回味無窮。她說這是跌落谷底才能迸發的溪澗,經歷絕望才能看到的天堂,所以也是唯有死亡才能升起的日光。
總是在等待,卻又總是在錯過,是如此的,姍姍遲來。
好在,只要它存在,那麽定會有來到的一天。
遲日,是遲到的朝陽。
也是在朝陽來臨之前,被渺茫折磨的,等待的心吧。
容安是想表達這個意思嗎?
可能,是我錯了吧。
錯在該抓住的時候沒有抓住,該放開的時候也沒能放開。
容安在七手八腳的翻箱倒櫃,一邊念叨,“鹿晗你害人不淺,今天是《貪歡》在雲江的最後一場了呀,錯過了我就抓你陪我去杭州看。”
這部話劇她一直想看,講的是白蛇傳的事兒。先前我已經被宋初歆抓去看過一回了,而容安卻因為不想自己蹲劇院,而遲遲沒能達成。
忽然有個念頭在我腦海中衍生,所以我故意說,“我們去超市吧,我想在家涮火鍋”
她聞聲愣了一下,怏怏的扔了手裏那條白色小禮服。我以為她要發火,沒想到她只是順從的換了一條牛仔褲套上。
“不好意思,我忘了你已經看過了”
我剩下的那半句“下星期我陪你去杭州”被悉數堵回肚子裏。
樸燦烈這大嘴巴。
他上次打電話來,我說在劇院,晚點打給他。
我站在門口看她沒什麽情緒的換好衣服,忽然就不知道該怎麽面對她了。想跟她道歉,又想到我欠她的道歉太多。想哄哄她,又覺得自己太混賬,根本就沒辦法開口。我覺得自己想做什麽,都是無濟于事。
但是我為什麽會說“我想起來,公司還有事,我先走了”呢?
又為什麽落荒而逃一樣,把她一個人留在原地。
明明就說好,今天要一整天都陪着她的啊。
出了門才知道後悔。
想道歉就道歉啊,想哄她就哄她啊,想做什麽就做啊。
面子有什麽用呢?
換不來一個開心的舒容安。
重新回到樓上,用鑰匙擰開門。
“……你陪我看話劇吧”
我愣了一下,剛要回答,就聽到容安壓抑着嗓音,有些啞,鼻音也很重。
“張藝興”
作者有話要說:
CH7 愛欲[張藝興]
我必須承認,挂了鹿晗的電話我非常驚訝。
不是驚訝他知曉我的號碼,也不是驚訝他清楚我身在雲江,而是驚訝于他知道容安和誰在一起,還能如此的平靜。
他不是來興師問罪的,也沒有問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這不禁讓我猜想,自己是被利用了。
“你很久沒回雲江了吧?這裏的氣候變化還是很大,常常前一天穿短袖,後一天卻要穿棉服。容安體質不好,很容易感冒。”
“她有鼻炎,但是她大大咧咧的總是忘記随身帶面巾紙,你要記得提醒她。擤鼻子的時候不要太大力,鼻子紅了會疼”
“容安的胃一直不好,你要盯住她千萬不要喝冰水,咖啡也少喝,更不要一睡就是一整天,要記得吃飯”
“她的工作室并不是很忙,但每個星期五下午,兩點到四點半是張律師預約的時間。我一會兒把吳世勳的電話發給你,他是容安的臨時助理,有什麽問題你可以去問他”
這是我回到雲江的第六天,天氣出奇的好。但我不得不承認鹿晗是正确的,因為就在前一天,舒容安還在海邊穿着厚棉服,嘶嘶哈哈的說真他媽冷。
對面的男聲絮絮叨叨說了一堆,我聽得莫名又無奈,他是不是誤會什麽了?
我需要先說明的是,我不是聖人。對宋初歆的釋懷是因為我愛她,這是一件沒有辦法的事。而對于背叛了容安也傷害了初歆的鹿晗,我真的沒有一絲好感。
正想要打斷他,他卻說了一句“容安晚上睡覺不老實,會打人會踢被,你對她好點兒”,頓時覺得又好氣又好笑。
事情的起源是五天前,我接到了一通來自容安的電話。
我沒想到她會突然給我打電話。
她的聲音像是剛哭過,又或者是正在哭,可我聽不見她抽泣。在我的印象裏,舒容安是一個過分剛強的姑娘,可原來鐵人也是會掉眼淚的。
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因為鹿晗,也就只有他能這麽牽動容安的情緒。
我記得我大一時,容安代表學生會來我們自修室納新。她很漂亮,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