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改裝廠的氣氛像陷入了冰窖之中一樣,瞬間降至冰點。幾個譚小飛的手下飛奔過去把大門關了起來,張學軍和悶三打量着四周嚴陣以待的小年輕,發覺這事情好像比他們想象的更為嚴重。
而車裏的曉波也開始坐立不安了起來。其實他今天壓根沒指望過張學軍能來,因為自小到大,張學軍對他說過最多的一句話,就是情願沒生過他這麽個兒子!可現在張學軍來了,還帶着贖他的錢!張曉波的心,也跟着懸了起來。
“誰TM出的主意?”阿彪第一個炸貓,指着張學軍的鼻子惡狠狠地問道,“又TM是你吧?誰讓你動的車?”
張學軍身子往旁邊側了側,曾經風光四九城的老炮六爺被小輩指着鼻子罵這也是頭一朝,可這事他不占理他知道,他并不想生事。可阿彪卻壓根沒打算放過他,連珠帶炮的又是一通噴,唾沫星子都噴到了張學軍的臉上,連帶着那根指頭在他面前亂晃:“你丫知道那是什麽車嗎?!知道那是什麽漆嗎?!國內沒有我得從英國定!原本就TM是一道印兒,現在成了一堆爛漆了!我得鏟了重噴!用的什麽破玩意?你個老丫挺……”
沒等他罵完,張學軍眸色一沉,忽然發難,一把擒住阿彪的食指,猛地往後一掰,一招制敵!所謂十指連心,阿彪的手指與手背生生被掰成一個直角,痛的他慘叫着跪倒在地,張學軍順手狠狠扇了他一個嘴巴子!
張學軍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阿彪,沉聲說到:“這一巴掌我還給你!這叫理!你要再跟我嘴裏不幹不淨的,我就接着抽你!替你爹媽教訓你,這叫規矩!懂嗎?”現在的小年輕一點規矩都不懂,他張學軍在外和人茬架的時候,這小子估計還沒投胎呢!
“老頭你找死呢你!你TM給我松開!”改裝廠霎時炸開了鍋,阿彪的那些兄弟拿鋼管的拿鋼管,沒鋼管的抄酒瓶,全都圍了過去!
此時的張曉波再也坐不住了,他心急如焚的想要下車,可一拉車門才發現,車子早就不知道什麽時候被鎖死了!他只得無奈的捶了一把車門!
悶三掃一眼,暗罵道:“一幫小兔崽子!”然後順勢将羽絨服脫掉,一把甩在了地上,早就藏在懷裏的雙刀抽了出來,明晃晃的長刀指着四周晃了一圈,厲聲喝道,“都TM活膩歪了吧?”
悶三一身的肌肉交錯起伏,黝黑的手臂上露出大塊凸起的腱子肉,工字背心之下橫七豎八全是刀疤,一看便是個真刀實槍幹過的練家子。那彪悍狠戾的氣勢一下就将衆人震住了,這幫小夥子你看我我看你,誰都不敢上了,整間改裝廠只有阿彪的慘叫聲回蕩在半空之中。
“嗳!”一直沒說話的譚小飛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朝着張學軍走了過去,“行!您不是愛論理嗎?那咱們論論!”
張學軍擡頭看了譚小飛一眼,這個人,他還是看的上的。在這些小年輕裏,就屬譚小飛還算有些氣性!張學軍一把放開了阿彪,本來已經痛的趴在地上哭的滿臉涕淚的阿彪終于得了解脫,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揚手就要揍他,卻被譚小飛攔了下來。
“你們不懂車,這車是我最好的!”譚小飛看着張學軍,說到,“現在就論理不訛人,重新噴快趕上這車一半的價錢了,您出的起嗎?”
“出不起!”張學軍回答的倒也坦蕩。
“再說說你打我兄弟這事,你有你的規矩,我們也有我們的規矩!不論您怎麽說,我兄弟挨了打,弟兄們咽不下這口氣,我也得給他們有個交代啊!我不能讓他們全上打你們三個老頭,也不能讓你們就這麽走了,那你說,怎麽辦?”
張學軍冷着臉沒說話,悶三掄着手裏的雙刀嚷道:“怎麽個意思呀?就你們這幾塊料還想打呀是怎麽着呀?”這些毛頭小孩,他三爺還真沒放在眼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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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小飛胸中湧起一股不服氣的勁來,眼神淩厲生寒的掃了一圈:“打?可以啊,怎麽打?”
燈罩收起手裏的刀子,朗聲接道:“這是在北京,咱得按北京的規矩來!”
“北京什麽規矩?”譚小飛臉上露出了饒有興趣的表情。
“茬架懂嗎?”燈罩掃了一圈周圍的年輕人,他平時是慫,可是遇到六爺的事,他從來就沒慫過!此刻的他朗聲朗氣的好像回到了當年他和六爺、悶三叱咤北京城的時候,“就是說一禮拜之後咱們約個地兒,你們愛來多少人來多少人,你們也甭管我們帶多少人來,誰服了算誰的,這就不算欺負人了!”
此話一出,瞬間又引起一幫人的哄笑:“大爺,開玩笑的吧?你們也太搞了吧?”譚小飛這幫人哪裏聽說過這樣的打架方式,暗自認為這些老頭子肯定是怕了,所以才要回去找人。
可譚小飛卻不這麽想,滿口答應了下來:“好,那咱們說定了!”
“到時候,孫子不去啊!”悶三拿着軍刀點了一圈,“孫子TM不去!”
一群小年輕不敢正面上,叫嚣卻是會的,三三兩兩的指着悶三罵:“孫子,你不去就是孫子!等着你們!”
一直沉默着的張學軍終于開了口,他點了點頭:“成啊,那就玩玩吧!好多年沒活動了!”他轉過身去,“這麽着,你們要是把我們老哥幾個放倒了,修車的錢,我給你如數湊足!你們要是不靈了,孩子我帶走,錢,我能湊上多少算多少!”
這老爺子,到是有骨氣!譚小飛笑了起來:“越來越好玩了!時間地點呢?”
“那就一周後,早上八點!頤和園後面有一野湖,那兒人少!”
譚小飛籲出一口白煙,看着張學軍的臉,一字一句的說到:“放倒我們錢不要了!!”改裝廠瞬間響起了熱烈的歡呼聲,整座廠子都被譚小飛點燃了!
張學軍的視線越過衆人看向被關在車裏的張曉波,張曉波垂着腦袋,不知道在想什麽。
張學軍他們走後,張曉波就被阿彪像提小雞似得從車子裏拽了出來。阿彪剛剛吃了虧,這股邪氣找不到地方發洩,就全都沖着張曉波來了:“一家就沒個省心的人是不是啊?!你劃車,你老爹更好,直接把車給毀了,你們爺倆真夠能的啊!”
張曉波撇着頭不說話,阿彪火氣就更旺了,照着他的胸口推搡了一把:“你丫是不是男人啊?當初劃車的豪氣去哪了啊?這會知道害怕了?當初不是挺能的嗎!”
“你丫幹嘛啊!”殷茵看不下去了,沖了過來擋在張曉波的面前,“你丫剛剛不也跟個孫子似得,現在橫什麽橫啊?”
阿彪剛剛在衆人面前丢了醜,現在又被她戳中了痛處,氣急敗壞的揚起手就要打。張曉波眼明手快,一個快步上前将殷茵護到了身後,生生替她挨了阿彪一巴掌,白皙的臉上瞬間浮現五道鮮紅的印子。
“呦呵,夠會憐香惜玉的啊!”阿彪冷笑了一聲,“那我就讓你憐個夠!”說完雙目圓睜,手臂掄圓了,眼看一巴掌又要甩下去了。
“夠了!”譚小飛忽然大喝一聲,把阿彪都吓住了,手頓在半空之中,扭頭詫異的看着他。
“帶他上去關起來!”譚小飛的語氣帶着濃濃的怒氣,神情肅穆,有種讓人不寒而栗的威嚴。
張曉波再次被人關進了休息室,在外面跑了一個通宵,可此時的他卻半點睡意也沒有,臉上還火辣辣的疼着,可他坐在沙發上,像座雕像一樣,一動也不動。
事情發展成現在這樣,已經出乎他的意料了。自己惹的禍,最後讓張學軍來收場,是他最不想看見的局面。間接證明了他真的如張學軍說的,一無是處。
而且他和譚小飛那幫人一樣,壓根不信張學軍能打贏。他那幾個兄弟,譚小飛不知道,他還不知道嗎?除了悶三,一個個混的比他還慘。全都奔六張的人了,拖家帶口的不說,還周身都是病。
就那燈罩叔,一到冬天就犯老寒腿,疼的站都站不起來,跑兩步路就大喘氣。最後自己辭了修車廠的活,在胡同口開個早餐檔,天天受城管的氣。就他們這樣,還茬架呢,真把自己當十七八歲的大小夥子了!
就這麽從白天坐到晚上,張曉波終于坐不住了!他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活動了下自己發麻的手腳,站在門口側着耳朵朝外面聽去。改裝廠還和往常一樣,充斥着電鑽的聲音,隐約間好像還能聽見阿彪叫小飛名字的聲音。
他如困獸似得在房間裏轉了好幾圈,他的手機在手裏盤了半天,屏幕亮了又黑。終于,張曉波劃開解鎖頁面,從通訊錄翻出了譚小飛的名字。
譚小飛坐在樓下沙發裏抽煙,氣壓低的沒人敢靠近他。殷茵抱在手臂站在一邊,想鬧又不敢。她知道,無論自己現在說什麽,譚小飛都不會聽的。
而譚小飛壓根就沒瞧見殷茵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只是狠狠的将煙頭掐滅在旁邊的煙缸裏,濃黑的眉毛擰在一處,能擠死一只蒼蠅了。就在這時,放在手邊的手機忽然響了一聲。他低頭瞟了一眼,手機屏幕上顯示的分明是張曉波的名字:“你上來,我們談一談。”
譚小飛盯着那一行字,眼神幽暗深邃。可直到屏幕再次變暗,他都沒伸手去拿手機。
屏幕再次亮了起來,又是張曉波發來的消息:“我知道你在下面!”
譚小飛終于動了,伸手将手機翻了個,眼不見為淨,伸手又點了一支香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