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最終張曉波都沒有等來譚小飛,但卻等來了一個出乎他意料的人——殷茵。

殷茵拎着一盒外賣站在門口,輕聲問道:“我能進來嗎?”

張曉波冷冷的瞟了她一眼,說道:“這是你們的地方,你愛進來就進來,愛出去就出去,不需要問一個人質的意見。”

殷茵走進來坐下,将飯盒往茶幾上一放,看了他一眼,問道:“臉還疼嗎?”

張曉波別扭的将衛衣的帽子帶了起來,遮住了自己高高腫起的右臉。

殷茵嘆了口氣,從塑料袋裏拎出兩罐啤酒,自己打開一罐,另一罐往張曉波的面前推了推。

張曉波斜睨了她一眼,最終受不了酒精的誘惑,拎過易拉罐,“噗”一聲拉開拉環,仰頭大口大口的喝了起來。酒液經過咽喉滑入胃中,冰涼的觸感像是大軍長驅直入,激的人一個激靈。随後麥芽的香氣在口中幽幽擴散,帶着微微的苦味,泡沫細膩而厚重的滋味帶着回甘,在舌尖久久不散。

一罐啤酒不一會就見了底,張曉波舒服的喟嘆了一聲,他心裏太悶了,正好需要酒精麻痹一下。

殷茵也喝了一口啤酒,她塗着黑色指甲油的手指在酒罐上輕輕的摩擦着,終于輕聲說到:“我帶你逃出去吧。”

像是沒有聽見她說的話似得,張曉波臉上連一點波動都沒有。他手上一使勁,啤酒罐變形扭曲成一團,然後飛向了牆角。易拉罐與牆壁撞擊發出一聲脆響,然後滾落到門後,不動了。

殷茵見他沒說話,自顧自的說到:“事情搞到現在這樣的地步,都是因我而起。我原來真的以為譚小飛只是和你鬧着玩,用不了幾天他就會膩,然後放了你。事情發展成現在這樣局面,我也沒想到,這已經不是我可以掌控的了。我想了很久,現在唯一可以阻止這件事惡化下去的辦法,就是放了你,這件事,就當沒有發生過。”

“你別說了,我不出去!”張曉波斬釘截鐵的說到。如果他想跑,一早就跑了,何必等到現在?

“為什麽?”殷茵沒想到自己的提議,張曉波連想都沒想就拒絕了,“你在這裏遲早會出事的!阿彪那個人你也知道……”

“我要是怕他,就不會待在這了!”張曉波打斷了殷茵,“車既然是我劃的,我就會為我做過的事情負責!就這麽跑了,我張曉波這輩子都擡不起頭做人!”

“曉波,你別傻了!你想負責,你要怎麽負責?”殷茵将手裏的啤酒罐重重的往桌上一放,“你以為譚小飛是在吓唬你嗎?你知道你爸他們随随便便磨了那麽一塊漆要多少錢嗎?這已經不是十萬二十萬可以解決的事情了!”

張曉波面色沉郁,半響才哼笑一聲:“你別說了,我不會答應的。我跑了你怎麽辦?難不成我一個大老爺們,還要你一個女人在這替我受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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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是擔心我?”殷茵愣了。

“你別誤會。”張曉波聲音異常的冷漠,“要你一個女人替我在這鏟事,我只是受不了這個。”張曉波說的是實話,如果和殷茵剛剛認識的那個晚上,他還有點心動,現在已經被磨的一點都不剩了。這個女人就和那輛法拉利一樣,都不是他張曉波能碰的東西。

“也是。”殷茵自嘲的輕笑了起來,“我把你都害成這樣了,你應該巴不得看不到我。不過你根本不用擔心,我家裏雖然比不過譚小飛,但在北京也是有頭有臉的,他們不敢拿我怎麽樣。你就聽我,跟我走吧!我敢保證,出了這道門,譚小飛他們不會再來找你的麻煩。”

張曉波雙唇抿的緊緊的,視線在茶幾上那瓶雲南白藥上繞過來繞過去,沒有說話。在張曉波還小的時候,他媽就曾說過,他什麽都随了他媽,只有一樣,像透了張學軍——那股子只要是自己認定了的事,就絕不回頭的拗勁。

殷茵費勁了口舌,張曉波依舊不為所動。她嘆了一口氣,終于使出了殺手锏:“張曉波,就算你不為自己想,你願意在這和譚小飛死磕到底,可你也不為你爸想一想嗎?你知不知道你爸這些天為了你的事,受了多少罪?”

聽到張學軍的事,張曉波的臉上終于有了些反應:“我爸怎麽了?”

“其實前幾天我去打聽過了。”殷茵知道自己掐中了張曉波的心,她慢悠悠的點了支煙,說到,“你爸為了你,這幾天一直到處跟人借錢。還心髒病發,差點折在了大馬路上了。”

“你說什麽?!”張曉波雙目圓睜,差點從沙發上跳了起來。

“你知道你爸的十萬是從哪裏來的嗎?那是他把房子抵了才好不容易借來的。”

張曉波嘴唇蠕動了半天,愣是沒能說出來一個字,攥緊的雙拳連關節都變得透白。

“其實我知道你怎麽想的。”殷茵斜睨了他一眼,“你不是就不想讓譚小飛看扁你嘛。可是事情都到這節骨眼上了,你還真想你爸和譚小飛他們去茬架嗎?別怪我說話難聽,就憑他們幾個老頭?上次老八的事情我估計你也應該知道的吧?被阿彪打斷了一條腿,現在還在醫院裏下不了床呢!你爸他們那身老骨頭,還有心髒病,我就問你,你忍心嗎?”

張曉波咬着雙唇,他此刻的內心,就像一塊在鐵板上被煎的滋滋作響的牛排。張學軍為他做到這個地步,是自己沒有想到的。雖然自己和他一見面就吵,可張學軍畢竟是自己在這世界上唯一的親人……

“什麽時候走?”張曉波擡頭,看着殷茵問道。

“明天晚上小飛他們有比賽,那時候我來帶你走!”

譚小飛已經好幾天沒搭理張曉波了,自從張曉波那天發了兩條短信之後,就再沒了音訊。沒了他逗悶子,譚小飛總覺得自己哪哪都不對。

就像今天晚上的比賽也是,三輛皮卡堵着三條道,不緊不慢的并排開着。譚小飛怎麽都找不到位置超車,跟在後面吃了一屁股的尾氣,氣的他方向盤一扭,索性下了三環。

“小飛,你去哪啊?”阿彪的聲音從對講機裏傳了出來。

“回廠裏。”譚小飛多說一個字都嫌煩,腳下油門一踩,車子轟的一聲蹿了出去。

車子在暗夜裏狂飙,譚小飛的心就像被一根線吊着,怎麽也安穩不下來。當他回到廠裏,視線下意識的朝着休息室看去的時候,發現休息室的門半掩着,一股不好的預感襲上心頭。

譚小飛三步并作兩步跑到樓上,“碰”的一聲推開門,果然如他所料,休息室裏空蕩蕩的,一個人都沒有。他的眸子霎時變得幽暗深沉,轉身走到隔壁的辦公室。

今晚廠子裏只有一個叫斌子的在,譚小飛到休息室的時候,他正歪在椅子裏睡的不知今日是何日,身後保險箱的門也大開着。這個保險箱裏的錢基本都是譚小飛比賽贏來的,平時也就是用來支付改裝廠的日常開銷和請大家出去吃喝玩樂用的,兄弟們有事要應急,說一聲也就自己拿了。所以譚小飛向來沒當過一回事,保險箱上的鑰匙常年都插在上面,密碼知道的人也不少,從來沒有出過什麽問題。

“喂!”譚小飛走過去踹了斌子一腳,斌子卻依舊一動不動。正常人不會睡的這麽死,譚小飛掃了一圈,看見桌上還剩了半瓶的酒就明白了,很明顯是被人下了藥。

“小飛,出什麽事了?”阿彪從樓下追了上來,詫異的問道。

譚小飛擡手将剩下的半瓶啤酒全澆到了斌子的腦門上,斌子一個激靈,掙紮着從夢中醒來,一眼就看到眼前如修羅一般的譚小飛,吓得差點從椅子上跌下去。

“這酒誰給你喝的?”譚小飛冷冷的問道。

“殷……殷姐啊!”斌子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疑惑的順着阿彪的視線扭頭一看,才發現保險箱開了。他一雙眼珠子都要凸出來了,吓得慘叫一聲,連滾帶爬的撲到保險箱前一看,籲了一口氣,“還好還好,錢還在……”

阿彪一把撥開他,自己蹲在保險箱前粗略翻了翻,轉頭對着譚小飛說到:“別的都沒少,那老頭拿來的錢沒了。”

阿彪瞟了一眼譚小飛,見他站在那一動不動,試探着問到:“需不需要我去把他們抓回來?”事關殷茵,他也不知道該怎麽處理了。

發現愛車被毀,都很冷靜克制的譚小飛,忽然一擡手将休息室的辦公桌給掀了,第一次看到他這樣的斌子,吓的大氣都不敢喘。

譚小飛看着滿地的狼藉,在心裏冷冷的說到:“好個張曉波,你竟然敢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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