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杖責

“陛下,萬萬使不得!蕭岑屢立奇功,凱旋歸來,當擇良人,卻不能如此草率。臣有一策,可彰顯皇恩浩蕩,亦能将其人徹底栓在陶都,折斷羽翼。”

楚臨秋是何等聰明之人,自然能從天子那滿是陰霾的眼神中窺見一絲端倪——蕭岑年輕力壯手握重權,他日必成大患。使之徹底為“美色”所迷,與其父一般淪為溫柔鄉裏的傀儡,才是上乘之策。

若非皇室無适齡公主,聖人倒真不一定會出此險招。只是......電光火石間,楚臨秋又嗅到了更深層次的味道:天子在拿自己牽制蕭岑的同時,何嘗不是在用他來掣肘自己?忠佞仿佛天生就不是走在一條道上的人,哪怕短期被彼此惑了心智,時間久了也必然會出現分歧,更何況二人都恰是“不撞南牆不回頭”剛強脾性。到那會兒兩相鬥得元氣大傷,自然就給了武安帝将京師軍、戍邊軍統統收歸中央的機會。

而他楚臨秋若想破解此局,就要搶先一步提出看起來更為可行的計策,不但能就自己于水火之中,更能回報蕭老王爺在北域的深明大義及敦敦教誨。

想到這裏,都指揮使大人決定拿自己的身家性命搏上一搏,就像奉朔十三年,被折騰得只剩半口氣的那次一樣。

故而他執筆的手凝頓了片刻,随即于絹帛上倏地劃出一道斜線貫穿南北,随後頗為無奈地走到桌邊屈膝跪下,垂首道,“臣擅自損毀聖旨,當罰殿前杖責四十。嚴公公,行刑吧。”

“朕看你是想被處以車裂之刑,與你那不識好歹的父親同葬一處山墳。”

果不其然,武安帝被自己平日裏最引以為傲的臣子徹底激怒了,他随手拾起案上的香爐朝楚臨秋的額頭擲去,被那人側身及時躲過,卻也因此牽動肩背處的舊傷,惹得其忍不住低哼了一聲。

許是楚臨秋面上的隐忍與痛楚之色,牽動了天子內心深處那點兒微薄的歉疚,他的臉色多少和緩了些,語氣也不再那麽生硬,“一盞茶前你說有良策獻上,如今怎的不提了?可是突然發現,朕意已決。”

“是。”楚臨秋微微垂首,一雙眸子直盯着跟前的地面,嘴角下撇神情晦澀難辨,“建光三年,臣之生母不就是因為忤逆了陛下,才同父親一道,落了那般下場?”

“大膽!!!楚九商你敢這麽同朕說話,不就是認準了有你母親這塊免死金牌?如若朕将它摘下,你還剩下什麽?”

“一文不名。”

“......”楚臨秋不答,只跟個木頭樁子似的杵在那兒,低垂的額發被冷汗和着死死貼在臉側,乍看之下倒有幾分當年的光景。

因此,武安帝的态度就這麽毫無預兆地軟和了下來。

他本是陰晴不定之人,這般作為亦無甚稀奇,甚至連宮人都已經習以為常了。

“九商啊,朕會想到用你與蕭氏結親,除卻那蕭岑對你有意,還有最最重要的一點便是......昨兒個,你母親臻兒曾托夢來,對朕言你也老大不小了,是時候有個家室,莫使前程耽誤了自己。如此,她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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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向來視你為親子,又豈能不盡心為你謀劃?”

“.…..”許是憶起了自己的親母,楚臨秋略微有些動容,但他緊随聖側十餘載,多少清楚此乃天子慣用伎倆,因而在接下來的一炷香裏,任憑高卧榻上之人如何威逼利誘均不吭聲。

氣得武安帝當真着內侍把人拖出去,于衆目睽睽之下重責四十大板,并發狠道,“打!!給朕重重地打!!!楚臨秋你今兒個若還能剩下半條命,明兒就得給朕穿朱插翎迎親去!!!”

“陛下!萬萬不可!大人、大人有傷在身,恐無法承受......”

“.…..”武安帝只随意拿眼一瞪,便成功令老邁的忠仆噤了聲。其實無論楚臨秋反抗與否,此事都已成定局,而天子之所以當堂發作,無非是借機排解自己連日來積累的怒氣罷了。

他對這孩子實在愛恨交加,以至于一時間都有些迷惑不知該如何對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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