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買賣
“......”楚臨秋彈衣的動作一頓,眼神中浮現出些許錯愕,但随即又恢複了平靜,回道,“禮部方才所送,楚某覺得試試也無妨。侯爺不......?”
“不、不了。對,本侯是來問你,”蕭岑總算找回了自己的一絲理智,他突然大步走到楚臨秋跟前,微仰着頭看他,一字一頓地問,“餘右年老先生是怎麽回事?餘宅老管事的說,都指揮使大人一大早就派屬下把人帶走投了大牢,京城時下議論紛紛!你怎的還有心情在此試喜袍?”
“......”一聽這話,楚臨秋便知這人是興師問罪來了,他原本尚可的心情一下子就陰郁了下來,就是眸色也不自覺暗了暗,甚至閃現出危險的光芒。
他不答反問,“侯爺去過餘府了?可是那家人對你說了什麽?”
“他們沒有說什麽,是本侯自己要管。餘老先生是祖父生前好友,為人襟懷磊落,溫和敦厚,敢問楚大人,他究竟做了何大逆不道之事,以致玄武衛要這般對待于他?連個招呼也不打,直闖家宅!”
“他與李府案有關聯。我的人探查得知,在陶都街頭莫名消失的僧人,最後一次出現的地方便是餘府後院。”
“那個四處派發毒香囊的惡僧?”
“正是。”
“僅憑這個,爾等便可随意抓人?不怕引起天下人不滿嗎?”
“天下人對楚某不滿日久,不差這一樁。”楚臨秋眉頭緊皺,奇怪地瞥了他一眼,似乎還想說什麽,但到底是轉了身,讓侍立在一旁屏息靜氣的婢女為他撫平衣服上的褶皺。
“你就當真一點都不在意嗎?!”蕭岑被這人輕描淡寫的語氣激得心頭火起,他驟然出手,五指收縮往前探去,帶起一陣勁風。
楚臨秋眸色一厲,側身一躲,及時避開那只将要扣住他肩膀的手,并反守為攻把蕭岑整個人扯了過來。
“侯爺,楚某奉勸你一句,不該管的事勿聽,勿問,以免引火燒身。如要追究,也等這段時間過了再說。”
“......你、你這是何意?”兩人此時的姿勢十分別扭,令蕭岑心中發毛,後背的肌膚也逐漸泛起一絲癢意。他相當于是整個人半倚靠在楚臨秋的懷裏,兩只手腕被一并鉗住動彈不得,甚至連四條修長筆直的腿都因無處安放而随意交錯着。
身後的婢女們早已十分有眼力見地從房間裏退去了,并貼心地帶上了門。
“侯爺,你相信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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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你離本侯太近了,好好說話!”蕭岑下意識想用手肘去撞楚臨秋的胸膛,但想到他懸而未決的心悸問題,便及時改“撞”為“推”,但自認力度也不小。卻不料楚臨秋這個病秧子,平日裏看着一陣風吹就倒,此時力氣倒是出奇的大。無論蕭岑如何掙紮襲擊,他就是紋絲不動,甚至還趁機變換了姿勢,把人整個抱在懷中,并将下巴自然而然地抵在其肩之上。
“......”
“侯爺,你願意相信我嗎?”楚臨秋等了一會兒,見蕭岑久久未應答,竟是好脾氣地又重複了一遍。
“......”蕭岑這個人是典型的吃軟不吃硬,如若楚臨秋一直以方才這般冷硬不近情面的态度對他說話,他說不準會與之大吵一架,随即摔門而出。但顯然楚大人是聰明人,他早摸清了蕭岑的性格,不僅突然示弱放軟了語調,而且話鋒一轉,改變了二人談話的重點。
蕭岑反而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了。
他愣了好長一段時間,最終才低低地說,“楚大人,這可不像是你會問出來的話。”
“那侯爺以為,楚某應該怎麽說?”
“該說什麽,楚大人心裏不是清楚得很嗎?”蕭岑暗中咬了下自己的舌尖,直到嘗到一股腥意,方才勉強找回一絲理智。他始終垂眸望着自己的足尖,良久後方含糊不清地說道,“楚大人,把人放了吧。餘老年事已高,禁不起這樣的折騰。”
“......”楚臨秋聽到這話,臉色倏地冷了下來,他主動放開蕭岑,後退一步看着他,那雙眸子漆黑如墨,蘊含着複雜的情緒。
蕭岑即使背對着他,也能感受到那即将滿溢出來的憤怒。
“這就是侯爺此行的目的?”
“是。”蕭岑突然心生愧意不敢看他,于是他撇過頭去,将雙手負在身後緊握成拳,有些忐忑地說道,“在案件水落石出之前,可否将老先生禁足于府宅之中?本侯心知事有蹊跷,也無意責怪,但是拿是放,還不是你楚大人一句話的事?右年先生......”
“無意責怪?若侯爺當真沒有怪罪楚某,起先的質問又作何解釋?”
“這、這......”
“你待怎樣?侯爺。”楚臨秋突然轉過去,并欺身上前,伸出二指随意撚了蕭岑額前的碎發,将其別在耳後,随後若無其事地放下手,狀似無奈地悠悠嘆道,“你這般天真要如何待在京城?”
“......”
“既不願相信楚某,又要楚某為你辦事,天下哪有這樣好的買賣?”
楚臨秋又耐着性子等了一會,見蕭岑仍是遲遲不應,他的鳳眼便逐漸染上了一層薄怒。此時的他眼角發紅,薄唇微抿,下巴緊緊繃着,再以大紅喜服作襯,給人的壓迫感可想而知。
蕭岑看着這樣的楚臨秋,腦中一片空白,更加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恍惚中他想起七月初十歸雀大街那個前呼後擁的楚臨秋,也是這般高貴且氣勢淩人,勿怪自己把他錯認為是世家子弟了。
“我沒有不相信你。”
“侯爺您說什麽?”
“我、本侯沒有不相信你。”蕭岑依舊不敢與之對視,因為他害怕一旦轉過頭,他苦心埋藏的秘密便要頃刻暴露無遺。
他為何容易為楚臨秋的情緒所左右?
為何只見他蹙眉便不受控地想要上前撫平?
又為何在得知此事之後,第一反應不是進宮,而是先回到楚府問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