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維護
楚臨秋所帶來的護衛在那一瞬間,面色都變得極為難看,他們食指微動,互為對視一眼,身形一晃便要擋在主子跟前,不想被人橫臂攔住去路。
楚臨秋站在原地不閃不避,仿佛早就預料到了一般。他的神情一如往常,雙眸微斂緊緊盯着那處劍尖,在心底默默計算着時刻。
終于,在他即将數到“一”的時候,那柄劍堪堪停在了他的喉頭跟前,只消再近半寸,便能令他血濺當場。
所有人的動作都停住了,他們一同轉頭看着這番詭異的畫面,不知該作何表示。片刻後,太子殿下才如夢初醒高喝一聲,“好!!!”
這才算打破了令人窒息的靜默。
“好甚麽?!大膽賊子,竟敢在我蕭府撒野,還妄圖行刺我夫人!!!活膩味了不是?!”
“這......這聲音是......蕭侯?謝天謝地謝天謝地!新郎倌總算來了!咱們爺也用不着纡尊降貴與一頭看着就煩人的牡雞成婚了。”
“嗤!這會兒現身有什麽用?吉時早過,不能全禮,否則會大禍臨門的。”
“什麽?真有這麽邪門?”
“可不是呢......”
周圍人的議論,無一例外都飄進了蕭岑的耳朵裏,令他額頭青筋凸起,眼尾亦被激得有些發紅。
昨兒夜裏,他确是被一個不知為何會出現在青樓女子放出的假消息所吸引,從而不得不提前出城去尋祖父舊部,商議虎符的去處。
但在發現被诓騙了以後,他就立即斬殺該女子,并提着頭顱在林間策馬狂奔,試圖趕在吉時前給京中那些人一個“驚喜”。
可誰成想,到底是東宮謀士棋高一着,在前往西錦門的途中埋了專用于對付刺客的碩大捕夾,竟将他座下寶馬前肢夾得得嘶鳴一聲便徑直朝前撲去。
蕭岑毫無防備翻滾下來撞到了樹幹,只覺得喉頭微甜,險些嘔出血來。
也正因為如此,憋了一肚子氣緊趕慢趕還是遲了的他,又怎會看得慣那副洋洋自得的嘴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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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況,那人還敢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欺辱他将要“明媒正娶”的夫人!
想到這一層後,蕭将軍便以廊柱為支點,直接斜着飛起一腳,把幾乎抵在楚臨秋喉珠處的軟劍踢掉,緊接着又順勢将肩上的布包甩到地上,冷哼一聲道,“殿下不妨命人打開看看,這是什麽?”
“什麽?”齊太子被對銳利萬分幾要殺人的眸子這般直勾勾盯着,心裏難免生出些許異樣的感覺。他自知其中有詐,可在衆目睽睽之下,卻又不得不強打精神命手下以劍尖挑開黑色布包。
一顆青絲散亂、滿面血污的女子頭顱,就這樣骨碌碌地滾了出來,正停在殿下的腳邊。
“啊?這......這......殿下啊!!!大喜的日子,定南侯卻從哪帶來這麽一個玩意兒,刻意制造恐慌,意圖不軌,使您受到驚吓!!!依律當......當......”
“拿下......給孤拿下!!!”
“怎麽着?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了?”非是蕭岑不願忍耐,而是東宮此番着實對他二人欺辱太過。
他又何嘗不知事情鬧過了以後不好收場?可到底少年意氣,莫名執拗偏要為自己争口氣。
不過,他若提前自己今兒所為,竟給漠北軍日後險些全軍覆沒及愛人九死一生埋下禍根,定會重新選擇強忍一時。
“對不住,當下這禮......算是行不成了。”
“無妨,還來得及。”
縱使蕭岑百般遮掩,楚臨秋還是一眼看穿了其埋藏在心裏不起眼的愧疚之情,遂無視院內衆人各色不善的目光,拽着那人的腕子徑直走回前廳,對着還端坐于主座的璘城公主規規矩矩叩了三次首。
“敬拜高堂,生恩在懷。”
“這......”蕭岑從未見過有人成親還自己高念誦詞的,因而一時有些愣住了。
待他反應過來後,卻又被楚臨秋牽着轉了個身,對面站着,“夫夫交拜,及爾偕老。”
“......”蕭岑的臉“騰”的一下便紅了,他在證婚人莫名的目光注視下,緩緩傾身過去環住楚臨秋的肩頭,于之耳邊輕聲說道,“夫人,這不做數。他日,為夫定補償你一次全禮。”
“好。”
許是為了應和他這句話,定南侯府北邊的院裏,竟毫無預兆地響起了一陣如泉水叮咚的鼓聲。
蕭岑帶來的人此時分居兩列,手持系着紅綢的木槌,正伴着不知從哪兒飄來的繞梁琴音根據律點上下翻飛。
這回并非殺氣凜然的《入陣曲》,唱的卻是《詩三百》裏的小調,中有二句,“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正和出了蕭岑此刻的心境。
“綢缪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見此良人。子兮子兮......呃......”蕭岑頗為窘迫地用手撓了撓後腦勺,突然擡眸直視楚臨秋讪笑道,“楚大人,蕭某一介武夫不知情調,鬧了洋相。不知你可願......多多包涵?”
“将軍說的是哪裏話?楚某自是歡喜得很。”話雖如此,但楚臨秋眸中卻仍有冷冽之色一閃而過。
“啊......這......禮、禮畢!!!新人入、入洞房,一世合歡好。”已經看愣有一段時間的主婚官這才反應過來,趕緊匆匆忙忙命喜婆拉着紅綢牽引新人轉過簾子要往裏屋而去。
不料又被陰魂不散的太子所阻撓,“且慢!!!你二人反了天不成?竟不把孤放在眼裏!”
“我母為璘城公主,依禮制當稱殿下一聲‘表兄’。兄長,方才之事,算我初來乍到,不知禮數沖撞了您,還望海涵。”
蕭岑摟着楚臨秋背向賓客站着,頭也不回一副張狂的樣子,直把東宮氣得七竅生煙,險些厥倒過去。
他廣袖一揮,張口還想說些什麽,卻被身邊幕僚及時攔住耳語幾句。這人只側耳傾聽一會兒,便已神情猙獰,渾身顫抖,又過了片刻,索性轉身離去,竟連孤零零躺在地上的頭顱也不理會了。
這蕭岑眼見礙事的人終于被自己氣跑,便趕忙轉過身去扯着楚臨秋的衣袖把人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确保其安全無虞後,這才長長地松了口氣,随後竟當着衆賓客的面一揖到底,“夫人受驚,是蕭某之過。”
“聽聞那賊人假借蕭某及漠北軍的名頭,于歸雀大道獻禮意圖行刺,幸而我妻聰慧機敏方能化險為夷,否則為夫......真是百死都不能辭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