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示弱
“殿下......”芸昭訓趴伏于地将頭埋在臂間默默垂淚,半晌後方起身踉跄地走到太子跟前跪下,與他擁在一處。
“殿下,您還有空塵道長,他會幫您的......”
“對,還有道長!他會幫我的......他承諾過不會讓我一無所有的......我們現在去找他!芸兒!現在去找他......”
“殿下!”芸昭訓死死扯住那片杏黃衣角,将人禁/锢在懷中,柔聲勸道,“夜已深,道長想是歇下了。殿下,我們明日再去吧。”
“這天下都是孤的......這天下都是孤的......”太子殿下飲了太多的酒,早已神智昏昏,連個弱女子都掙不動,他倒在芸昭訓的懷中,又含糊地呢喃了幾句,便沉沉地睡了過去。
芸昭訓維持着這樣的姿勢,又掉了一會兒眼淚,就強打精神喚人過來将此處收拾幹淨,并将太子擡進去。
此時,誰也沒有注意到,不遠處的假山石後,有抹灰色身影一閃而過,一雙明而銳利的眼睛,始終盯着那處,如蒼穹中覓食的雄鷹。
......
“他真這麽說?太子糊塗了,竟敢與虎謀皮,在陶都攪出這麽大的亂子。若日後事發,恐不止貶為庶人這麽簡單了。”
“皇族犯法,與庶民同罪。現下就看聖人能否舍下這份心了。嫂嫂,你覺得呢?”
“......”蕭岑原本捧着一茶盞正在沉思,聞言指尖微抖,險些将裏頭茶湯悉數潑倒在錦被上。
“你、喚我什麽?”
“嫂嫂啊!”男子理所當然地應道,絲毫不知自己的無心之語在面前這個人心中掀起多大的風浪,“你與九商已是夫夫,我自然要......”
“憑生。”
“诶!兄長有何吩咐?不是我說,小弟不過是在外公差數月,你怎麽就把自己整成這副光景?嫂嫂,你怎麽也不管管他?”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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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多吃的,都堵不上你的嘴。好生與你的水晶糕花前月下吧。咳咳......”楚臨秋能瞧出蕭岑自清晨醒來之後便一直心不在焉,知他定有事要問,因而只想草草打發了這人,好将該說開的說開了。事實上,蕭岑的表現已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在楚臨秋的認知中,沒有誰是仇人近在眼前而只是精神恍惚,眼波都沒有動一下的。他此刻在心中想什麽?楚臨秋有些好奇。
“離京那麽久,你那戶部的事務定是很多,怎的還不回衙門看看,倒先來我這了?”
“咳......兄長,你這是下逐客令啦?也罷也罷!小弟就不打擾你與嫂嫂互訴衷腸了!告辭告辭!”一語罷了,這憑生便從椅上一躍而起,粗粗拱手之後,就順道拉走了另外兩人,片刻後他去而又返,竟是将方才那疊未吃完的水晶糕抱在懷中,這才心滿意足真正離去。
“杜憑生,戶部侍郎,性跳脫,喜甜食。有趣嗎?”
“有趣。真沒想到,你竟會與這樣的人成為莫逆之交。”杜憑生當年以狀元入朝可謂轟動一時,便是連蕭岑這個身處苦寒之地的人都略有耳聞。祖父當時還感嘆道,“以杜生之才,沉浮東府,實為可惜。”
“楚大人,我祖父當年遇刺身亡,是否果真另有隐情?”
“侯爺心中自有答案......”
“本侯要你親口說!”蕭岑今日心情雖基本平複,但仍不免受到迷藥殘存的影響,此刻眼見楚臨秋半卧于床,一派坦然,除卻臉色蒼白點,竟沒有任何不妥之處,腦中那根弦不知怎的就斷了。他傾身上前,一把握住楚臨秋的手腕,将它高舉起來置于眼前,不想,楚臨秋竟突然悶哼一聲,臉色随即肉眼可見地愈發蒼白了起來。
“你......沒事吧?!”蕭岑倏的一下松開手,轉而扶住床上已然搖搖欲墜的人,“怎麽回事?你受傷了?何時傷的?我如何不知?”
楚臨秋順勢無力地倒進他懷裏,眼眸微阖,神情疲憊,虛弱到了極點,嘴角卻仍挂着一絲不甚明顯的笑意。良久後,他輕嘆口氣,幽幽問道,“昨夜中藥之後發生了什麽......侯爺當真,什麽都憶不起來了嗎?”
“是本侯......是我傷了你?”
“......”楚臨秋未答,而是自個在蕭岑懷中調整了一個姿勢,确保不會壓到傷口之後,方略有些無奈地開口說道,“侯爺,我暈得很......你莫......”
“你頭暈?莫不是失血過多罷?!傷哪兒了?快讓我看看!”蕭岑眼下也慌得很,甚至連原本将要脫口而出的話語都抛在腦後了。楚臨秋向來好強慣于獨自支撐,能讓他主動向自己傾吐不适,可想而知,他該是有多難受?
“來人!快來人!劉先生可在府上?”蕭岑見這人如此虛弱,神思懈怠,更是愈發亂了分寸。他将楚臨秋扶穩令其側倚在床頭,徑自上手扒下了他的裏衣,欲查看究竟。片刻後,果見楚臨秋的左臂上纏着幾層白紗,上面還滲着點點血跡,恰如寒冬之梅。
“這……這是我……”
“你咬的,侯爺。”楚臨秋嘆息道,“楚某進到刑室之時,見雲某已命喪黃泉,而你神智恍惚……”
“什麽?!他死了?”
“侯爺不知?”
“他是如何死的?”蕭岑再度緊緊攥住了楚臨秋的手腕,眉頭緊鎖,神情……有些讓人摸不着頭腦。他此時眼前忽而閃過雲先生聲嘶力竭的喊叫:“少将軍!難道你不想知道老将軍身死的真相嗎?”忽而又“看”到自己在刑室內踱步尋找趁手的武器,“爾等不過是為了一己私欲。”
“他是……如何死的?”
“銀針封穴,與先前的死法大體相同。”
“這……”蕭岑的心漸漸地沉了下去。雲某身死刑室,自然是被人滅口,然令人膽寒的是……對方如何才能神鬼不知地潛入那處完成他的任務?就算蕭岑已神智不清,那他又怎樣才能躲過楚臨秋的眼線?又是怎樣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