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心疼
“這、這又是何必呢?”
蕭岑聽了心頭一痛,就忍不住攥住楚臨秋軟綿的手,将其緊緊包裹着,不停摩挲。
初識,他雖隐隐感到楚臨秋這個“奸佞”對他感情很複雜,并非像外面傳的那樣不懷好意,卻也從未想過,這人竟會為了一個此前從未有過交集的人,做出這般堪稱瘋狂的舉動。
他竟為自己忤逆天子!還......為請收回成命,拖着那樣的身子被當庭杖責!
此事若是傳出去,只怕天下人還以為是誰編了瞎話來恥笑他......
楚臨秋是誰?人稱朝廷鷹犬,天子耳目,嚣張跋扈,無惡不作!
可是自蕭岑入京那日起,就未見他真正有做過一件傷天害理的事......
“不知侯爺可有在大人書房見過這樣一句詩。”
“......”
“浴血騁疆場,丈夫當如是。”
“何......何意......?”蕭岑只覺得失了力,也更啞了聲,他心中隐隐有種猜測,卻不敢相信。
“大人幼年曾言,想效仿前朝霍公,做個骠騎大将軍,為大岐守疆擴土,浴血殺敵。”
“只是聖人有意折斷他的羽翼,将他囿于陶都這個......人吃人的地方,以最殘忍的方式......徹底斬斷他的念想......”
“當年大人......罷了罷了!”
“......”
“侯爺啊!我家大人......其實是羨慕你的啊......”說這句話的時候,寧伯的目光始終停留在楚臨秋的臉上,嘴角帶着略為苦澀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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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服侍大人多年,早就将其當成自己骨肉,過去眼見其在令人窒息的絕望中掙紮,卻無法探手下去拉上一把。此時見蕭岑眼中毫不掩飾的疼惜,頓覺自家大人也算是苦盡甘來......
“九商啊九商,為何你總能讓我......這般心痛?”蕭岑抓着楚臨秋的手,将其置于自己的胸口,一面搖頭,一面略帶疑惑地自語道,“這也是一種病嗎?”
“完了,我發覺我越來越......”
如此一來,楚臨秋的所作所為,其實便都有了合理的解釋。只是蕭岑無法想象,當年的他......是怎樣在獨自一人承受着自己今日的痛與掙紮?他只是個孩子......又是怎樣在極度絕望的情況下,被扔進這危機四伏的玄武衛,成為一把最完美的刀?
時至今日,便連他自己也絕了曾經的心思,索性承認自己就是個徹頭徹尾的佞幸。
“咳......咳咳......”
就在蕭岑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時候,床上的楚臨秋竟也有了動靜,他突然躬身低低地咳嗽了數聲,兩只眼珠子也在薄薄的眼皮下轉來轉去,似乎下一刻就要清醒過來。
蕭岑見狀,急忙俯身湊到他耳邊低聲安撫,“九商,沒事,時候還早,多睡一會罷。”
他方才接受了太多的訊息,正是疼惜與歉疚滿懷之時,自然不願再讓其強撐,便好言相勸,有心讓其多睡一會。
卻不料楚臨秋心中藏事,根本無法如他所願,在長睫輕顫了兩下之後,還是迷蒙睜了眼。
他這才初醒,意識尚未回籠,眼角餘光便已瞥到寧伯侍立一旁,不免有些吃驚,遂急喘了口氣問道,“出什麽事了?”
蕭岑見這人說話也如此艱難,實在是心痛得緊。他伸手慢慢撫摸楚臨秋略有些失溫的臉,柔聲替老人家答了,“莫擔心,一切安好,寧伯只是來看看你。”
“倒是你,這臉都沒有人色了,還強撐個什麽勁?睡罷,我守着你。”當說到最後四字的時候,蕭岑竟忍不住哽咽了一下,眼角也隐有水光劃過。
便是這聲引起了楚臨秋的警覺,他依然有些散亂的目光,在蕭岑及寧伯身上不斷梭巡,半晌後才低低地嘆道,“......哭什麽?”
“你睡糊塗了,本侯、本侯沒哭......”蕭岑一邊撇嘴,一邊擡手撫摸着楚臨秋被汗濡濕的額發,企圖把它捋順了。
“寧伯,你說。咳咳......”
“你做什麽?!快躺下!”蕭岑一個錯神間,竟讓楚臨秋避開他的手,試圖撐着身子坐起來。他吓了一跳,趕緊傾身過去攙扶這人的手臂。
“寧伯。”楚臨秋雖軟在蕭岑懷裏劇烈喘息,淩厲的目光卻始終停留在老人身上,仿佛要将他穿透一般。
寧伯本就心虛得很,此番就更不敢直視自家主子了,他眼神游離,支吾半天,“大、大人......您就聽侯爺的......”
“說!咳、咳咳......”
“九商!快去取水來!”
“沒事了沒事了......你就別操這個心了。”蕭岑不停拍撫了楚臨秋的前胸後背,面帶焦急地低聲勸道,“我自己能解決,不需要你再為我......”
“九商,其實你也對我......我心喜,又心疼。”
“你說什麽?”
“沒什麽......我把事情與你說了,你可千萬不能生氣,亦不能起身。你沒法再折騰下去了,昨兒都......”
蕭岑自己不小心說漏了嘴,惹得楚臨秋頻頻看向寧伯,似乎在質問,“這是怎麽一回事?”
寧伯見瞞不下去了,只好将事情快速地對自家主子又複述了一遍,末了,他竟雙腿一屈,徑直在床邊跪了下來,“大人!您就聽侯爺的吧!楚府這一大家子的人,可就全指着您了。”
“寧伯,你這是做什麽?快起來罷。你家大人還病着,別給他添堵了。”蕭岑的一只手始終放在楚臨秋的胸口上下捋着,生怕他一口氣堵着又開始咳,此時眼見他神色不虞,便趕緊出聲讓寧伯起來。
“大人啊!”
“你看你看!寧伯年紀都這麽大了,你舍得讓他一直跪着嗎?九商?”
“......”楚臨秋眯着眼看這二人一唱一和,頓覺十分新鮮,他輕輕捏了一把蕭岑的手以示安撫,而後低低地說,“那個人亦不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