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戰事
“呸!”蕭岑轉頭啐道,“廢得好!他在哪裏?我找他算賬去!”
“蕭岑。”
“怎麽了?”蕭岑回過身,便見楚臨秋靜靜地看着自己。他雙手交叉置于腹前,口唇發白,一副随時都會倒下的樣子,但眼神卻是前所未有的清明。
“你真的希望太子被廢嗎?”
“當然......”蕭岑話一出口,神情立刻就不一樣了,他想到了狀若癫狂的堂妹,也想到了至今仍在外地的三叔。
這幾年究竟發生了什麽,使得自己的親人一個個都變了一副面孔?
“如果......我是說如果......我是拿我自己逼迫聖人一定要廢去太子,你會怪我毀了你堂妹的幸福嗎?”
“那毒是你下你自己身上的嗎?”
“......”楚臨秋詭異地沉默了一瞬,才緩緩搖頭道,“不是。”
“那便好了。”蕭岑顯而易見地松了一口氣,說真的,他方才确實有些擔心楚臨秋為達目的連自己也算計了進去。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他便要重新審視,自己愛上的究竟是怎樣一個可怕的人?
“九商,你說的,既然他們做了錯事,便要主動承擔釀下的苦果。我蕭岑......并非那般颠倒是非黑白之人,做不出遷怒這種事。所以,你放心好了。”
蕭岑掏心窩子的話,相當于令楚臨秋吃了一顆定心丸,使他仿佛卸下了什麽重擔似的,整個人都輕松了起來。
但緊接着,他又半真半假地說了一句,“九商,我覺得你定還有秘密沒告訴我,不過沒關系......我知你有苦衷,所以,願意等你。”
“......”
“九商......”
“蕭岑你且聽我說。”楚臨秋一手按住額角,神色晦澀難辨,令蕭岑心裏不由得打了個突,便吞下将要出口的話,轉而道,“你說。”
“戰事将起,想必你也有所預感吧?其實這場戰,在幾年前便寫在一根木簽上,被芸昭訓埋進雪地裏。”
“你是指......山雨欲來風滿樓?”蕭岑幹脆坐在床頭,讓楚臨秋靠在他身上,并伸手在其頭頸穴位慢慢揉捏,“那芸兒她......是想告訴你什麽?你們之間的故事,究竟是怎樣的?”
“她想讓我救她于水火,可惜......我那時也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禁軍校尉,尚且自身難保。廢太子......”楚臨秋深吸一口氣,“好飲酒,醉了之後常以打女人為樂。芸昭訓想是深受其害。”
“那個混蛋!!!”蕭岑氣得牙都開始打顫了,他将手從楚臨秋頭上放了下來,無意識虛握成拳,恨聲道,“僅僅被貶為庶人,真是太便宜他了。本侯恨不得親手将他的手筋腳筋挑了,讓他變成真正的廢人,且看他還如何作亂!”
“而你三叔,在将她送入東宮之前,就已探知到廢太子那點嗜好。”
“三叔?!三叔他......為什麽?”
“因為‘欲’。這個字,到頭來也不知害了多少人。”想到這裏,楚臨秋不僅呼吸有些無力,便連身上也一陣陣泛冷,他索性順從自己的心願滑落下來,什麽都不想管,因為他知道蕭岑會在後面接住他。
果然,蕭岑在第一時間就感到了不對勁,他急忙緊緊摟住突然軟得跟爛泥一般的身體,焦急地在人耳邊不停呼喚,“九商?九商你怎樣了?”
“我......”楚臨秋其實想開口令他安心,但突如其來的心悸卻震得他目瞎耳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只能軟在他的臂彎中沉重地喘着粗氣。
蕭岑心中一驚,想起他的身體狀況,便急忙單手将他扶起,并用另一只手抵在他的後心,緩緩輸送內力。
一陣子之後,他便感到楚臨秋的呼吸明顯和緩了許多,頓時松了一口氣,連眉目都不自覺地舒展開了。
“覺得如何?好些了嗎?”
“多......多謝......”楚臨秋還是無甚氣力,但心口的憋悶感的确是減輕了許多。
“謝什麽?本侯說了,無須如此客套。你既願意與我一試,又為何總是若即若離?九商,本侯可将身家性命都交付你手上了。”蕭岑将他摟得更緊,忽而別有深意地說道,“你可別讓本侯......一無所有啊。”
“......”楚臨秋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嘴巴開合幾次,最後也不過化為了一聲深深的嘆息,“侯爺放心。”
興許只有楚臨秋自己知道,這看似最尋常不過的承諾,實則重逾千鈞。為了蕭岑毫無保留的信任與心疼,也為了這一刻的溫存,他甚至可以賠上自己一條命。
而這番心境,蕭岑卻是毫無所覺,他只是突然歪頭,在楚臨秋冰涼似雪的臉上輕輕吻了一下,滿意地說,“那你我也算立下盟約了。改日尋個好地立碑,上書‘生同衾死同穴’,總比拜堂好用。”
“侯爺信這個?”楚臨秋被他生生逗笑了,險些撐不住咳嗽起來。
“當然。昔日大軍開拔之後,本侯都會率諸将士在木前立碑,上書......戰無不勝。結果怎樣?你猜。”
“侯爺每次都旗開得勝。希望這次......”
“他......會允我去嗎?”
“侯爺?”
“本侯不是傻子,自然知道你說的戰事将起指的是什麽。”
“......”
“無論廢太子一案與西川有無關聯,無論西川是否果真密謀反叛,朝廷也總能尋得借口削了他們。如今,只不過是更為師出有名罷了。”
“不,侯爺,你還是想錯了。”楚臨秋閉了閉眼,忍住止不住的眩暈道。
“嗯?”
“西川知事敗露,必會先發制人,到時朝廷勢必派人西下平亂。可興佛令興文令之下,朝中人人只知求仙問祖吟詩作賦,又可曾有過鬥志?”
“但朝中不可能無将。”
“只是些酒囊飯袋罷了。”一提起這個,楚臨秋便無法掩飾他的不屑,“可用之人只有你。侯爺......聖人即使再恨你,終究也......不得不回來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