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期末考試在一月底,考完了整個高二年級便開始放寒假。

交上試卷将課桌翻轉回來,姜晚便和江譽、王仁堯一同去食堂吃飯。

午休時他們有個大掃除,在那之後班主任艾老師會來發寒假作業,再跟他們說些寒假需要注意的事項。

這次寒假差不多放一個月,二月底便是他們報名開始上課的日子。

大掃除的時候姜晚跟江譽被衛生委員安排将整個教室打掃幹淨,而苦逼的王仁堯則被安排到了室外去掃雪。

他覺得心累,出教室前摸了把江譽的圍巾,朝他眨了眨眼,“江兄,你看我馬上要出去受凍了,不如把這圍巾先借我戴戴,我掃完了雪就還給你,你看怎麽樣?”

“想得美,這是我的圍巾。”一雙手伸過來輕輕拍開王仁堯,随即他開始解自己脖子上的圍巾,“用完了給我還回來,別弄髒了聽到沒!”

“是是是,哪能給班長大人弄髒,就是防一下風,馬上就還馬上就還。”王仁堯接過姜晚遞來的圍巾,迅速圍上,帶着掃帚和簸箕大步離開。

待王仁堯走後,江譽轉過頭來,視線落在姜晚空落落的脖子處。

他的脖子修長而纖細,并且十分白皙,江譽不自覺喉頭一動,輕舔了舔有些發幹的嘴唇。

順着弧度優美的頸項再往下,便只能看到遮擋了風光的毛衣衣領。

“喂,江譽,你在想什麽呢?”姜晚在江譽眼前揮了揮手,有些疑惑地看着忽然沒來由走神的他。

江譽并沒有走神,他擡眸望向姜晚清秀的臉龐,語氣中是半分認真半分戲谑,“我在想你。”

得,他早該想到這個人會這麽回答的。姜晚無奈,“走吧,我掃我們那三排,你就掃這邊三排吧。”

“好。”江譽應着,讓他掃哪邊都是一樣的,“對了晚晚,你脖子涼嗎?”

“不涼!”姜晚知道江譽要問什麽,果斷說道,“掃你的地去吧,不要耽誤時間!”

江譽見姜晚不理會自己了,便也安心掃地。教室裏還有好幾個人在,有人在擦黑板,有人在擦窗,都各忙各的。

二十來天過去,江譽圍着的依然是姜晚給他的那條圍巾,倒不是他不想還回去,而是姜晚不許他還。

随着春節越走越近,最近這天氣也是冷得可怕,零下的溫度讓許多人倍感壓力,一個個都添衣保暖,就怕一不小心就着涼了。

而上次江譽生病,他原以為第三天就能徹底沒事了,沒想到把圍巾還回去之後,當晚便發起了高燒。

那天是周五,他這燒一直發到周六早上也沒退下去,故而江母便在艾老師那裏給他請了假,上午的補課他去不了了。

姜晚早上一從車上下來便開始尋找江譽身影,他肯定他會在,卻沒想到一整個上午都不見他的身影,座位始終空着。

短信發過去沒回音,電話打過去提示關機,姜晚直接去問了艾老師,這才知道姜晚是生了病。

正好王仁堯家跟江譽家在一個小區,又正好籃球場路面積雪他打不了籃球,于是姜晚就跟着王仁堯一同去了江譽家看望他。

那時候江譽的燒已經退了,正安然地睡着——折騰了那麽長時間,他終于可以好好地睡上一覺了。

這并不是姜晚第一次看到江譽的睡顏,他記得很清楚,自己第一次看到他睡顏是在初一的時候。

那時候,班主任萬老師到了午休時分都會讓大家怕桌上小睡一會兒,就算只有十分鐘也是好的。

那日他因在辦公室幫數學老師批作業而晚回來了一會兒,進教室時萬老師正坐在臺上批改作業,室內一片安靜。

他輕手輕腳地走了進去,路過江譽身邊時竟鬼使神差地多看了兩眼。

江譽半邊臉埋在兩條手臂之中,雙眼緊阖,長長的睫毛在眼底打下陰影。

那日正是夏天的午後,陽光溫柔地灑下來,穿透玻璃窗照映在靠窗這人的身上和側臉上,姜晚可以隐隐看見他臉上細短的絨毛,毛茸茸的十分可愛。

他一時看得入了神,這才想起萬老師還在臺上,趕緊看了一眼,在看到她仍低着頭在認真批改作業後這才稍稍放下心來,向前走到了自己的位子上坐下。

下一刻,他忽然蹙起了眉頭,心想自己真的是腦子抽了,自己到底在心虛些什麽。

此時此刻,江譽躺在床上,劉海軟軟地貼在額頭上,雙眼依舊如那日一般緊阖着。他睡得安穩,呼吸均勻。

姜晚和王仁堯呆立于床頭看了他一會兒,想他應該還會再睡上一段時間,沒不再打擾他休息,轉身欲走。

進來時匆忙,姜晚直接略過了門口那裏江譽的課桌,這會兒他跟王仁堯準備出去,這才在不經意間注意到了課桌前那面牆上的一張照片。

那是一張拍立得,照片上,一個笑眼彎彎的俊朗男孩摟着另一個模樣更加清秀些的男孩,這清秀男孩的面無表情倒是和摟着他的男孩形成了鮮明對比。

姜晚當然知道這張照片拍于何時,對拍照時候的場景也記得十分清楚。

王仁堯顯然也看到了那張照片,按照他的性子,必然會立即開啓“喋喋不休”模式,但他還分得清場合,知道有什麽是自己不該做的,于是他只是回望一眼依舊躺在床上熟睡的江譽,準回頭來輕輕笑了笑。

當王仁堯再望向姜晚時,只見他正垂着眸,大概是陷入了回憶。

江譽這一覺從當天中午一直睡到了第二天一早,他起來洗漱喝了杯熱水,幹澀難忍的嗓子這才覺得稍微好受一些。

沒電的手機被江母充好了放在書桌上,他急忙開機點開微信,在看到那備注名為“老婆大人”發來的十來條消息後心下一驚,想要同他語音通話,又擔心這個時間點他還沒醒來自己将他吵醒,于是便只發了消息過去。

事實上姜晚很早就醒了過來,他擔心着江譽的身體,便早早醒來洗漱完畢準備問問他的情況,沒想到江譽卻先自己一步發來了消息。

點開語音,姜晚聽着那邊精神十足的聲音,心中亦是十分喜悅,心想着那個活蹦亂跳的

“二傻子”終于又回來了。

周一的天氣更顯寒冷,姜晚擔心江譽又作死露着個脖子讓冷風吹,于是特意将他還回來的圍巾放在書包裏帶到了學校。

結果當他在車站看到江譽時,這個傻子果然如他所想。

姜晚有些生氣,将圍巾塞到江譽手中,讓他趕緊圍上,并且讓他接下來都不準再還回來,若是還回來了,自己就跟他絕交。

江譽笑着圍上了圍巾,前傾身子湊近姜晚耳邊,溫熱的氣息打在他敏感的肌膚上,一陣酥酥癢癢,“晚晚,你真幼稚……但我喜歡這樣的你。”

從回憶中走出,姜晚瞥了一眼在那頭專心打掃的江譽,心中那股子氣又再度竄了上來。

這個人,居然敢說自己幼稚,到底把自己作為班長的威嚴放在哪裏了!

輕哼一聲,姜晚繼續掃他的地,很快他便與江譽合力把教室給打掃幹淨了。

而就在一刻鐘之後,王仁堯也拿着掃帚和簸箕回到了教室。

這時他的鼻尖已經被凍紅了,十指更是凍得有些發僵,取下圍巾他将其歸還給姜晚,整個人便直接累癱在了座位上。

姜晚一臉“好漢你好好休息吧”的表情輕拍他的肩,轉身回了自己的座位。

作業總共加在一起有好幾十套卷子,姜晚将它們全部塞進書包裏,等到艾老師講完話之後便回了家。

他還是同江譽一起走,就像以往每一個放學,兩個人聊着天并肩走着。

他們郗城二中每個年級的放假時間均不相同,高一前兩天便放了,高二在今天,高三則還要過兩天。

其他幾個班的學生有的比他們三班早放,有的則是晚放,故而當姜晚和江譽他們走出教學樓時,路遇的學生不算很多。

“放假之後就不能天天都看見你了。”看江譽那個樣子,似乎有些委屈。

姜晚知道他這委屈是假,想念是真,所以就沒有笑他,平靜地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頭安慰道:“乖,答應我,寒假裏要好好學習。”

突然被姜晚摸了頭,江譽眼中閃過一瞬間的詫異,随即抓住他的手腕,将他的手從自己腦袋上拿下來之時順勢與他十指緊扣。

姜晚的手僵了那麽一刻,卻并沒有甩開江譽。

江譽就這樣牽着他的手往前走,但這一條路實在是短,若是可以,他真想這樣牽着姜晚一輩子。

“晚晚,你喜歡我嗎?”

那人驀地開口,溫柔的語氣令姜晚猝不及防。

他低下頭去,不知為何心髒竟開始怦怦亂跳,這是以往從未有過的。

而就在江譽認真地問出那個問題時,他……

姜晚穩了穩心緒,擡起頭來望向江譽,“不讨厭。”

他的語氣刻意被他壓得平淡,沒有絲毫起伏,仿佛這件事情對他來說并沒有什麽大不了的。

“是嘛?”江譽從齒縫間輕輕吐出這兩個字,随即一笑,“行啊,不讨厭就行,我們總得有個循序漸進的過程,以後你對我就是喜歡了。”

“怎麽可能?”姜晚白了他一眼,輕哼一聲,帶着些複雜得讓人琢磨不透的情緒。

這抹情緒他自己也發現了,但他并不想承認。

“反正現在啊,我喜歡你就夠了。”江譽又說道,一雙彎彎笑眼裏藏着世間上最亮的光芒。

姜晚愣愣地看着他,真恨不得讓他趕緊阖上眼睛,不要再對自己發送這亂了自己心的電流了。

“随便你。”姜晚別過頭去,不再理會江譽。

寒假一個月過得飛快,江譽每天都會找姜晚聊天,通常都是發送語音,有時候江譽也會跟姜晚語音通話,偶爾視頻通話。

姜晚心中自是非常高興,因為他也想念江譽,但他每次接聽江譽的語音或者視頻通話時,總會來一句“你怎麽又打來了”以表示自己的不耐煩。

江譽知道他的口是心非,因此依舊樂此不疲地每天一通。

“哪天你真的感到厭倦了,就不要接聽我電話了。”某個夜晚,當他們準備互道晚安時江譽忽然開口。

姜晚“嗯”了一聲,催促他早點休息,婆婆媽媽的像什麽樣子。

當然,直到寒假結束,姜晚依舊從未在江譽打開電話時按下那個紅色按鈕。

春節是個走親戚的日子,姜晚家親戚多,姜父姜母便帶着他走了幾遭,吃了幾次飯,也拿到了些壓歲錢。

他這一個月吃了挺多,倒也不見胖,姜母知道他是吃不胖的體質,便也不會強迫他多吃,都是吃到八分飽就好了。

一月份江譽給的奶糖都被姜晚放到了一個收納盒中,寒假裏幾天吃上一顆,甜滋滋的味道在嘴裏彌漫開來,也在心中随着那股暖流一同流淌。

開學後他們又回到了以前的模式,早上一起從車站去學校,下午一道從學校去車站。

本學期周六全天補課,而周日也要補上半天課,他們便成了每日如此,從不間斷。

時間很快來到三月十八日姜晚的生日,這天恰逢周末,下午姜晚跟江譽都有時間。

中飯他們沒在學校裏吃,江譽特意帶姜晚去了學校外頭那條步行街的一座商城裏。

王仁堯早上送了姜晚兩本文學書籍,他知道自家班長就愛看書,除了這個大概也沒別的了。

反正現在啊他是看得透透的了,只要有江譽陪在他身邊,其他生日禮物都不重要喽。

所以當江譽邀請他一起去商城吃頓飯時,他沒有接受,因他深知,自己過去可不是去吃大餐的,光是狗糧也夠他個七分飽了。

于是他便一祝他們吃得開心玩得開心,再祝姜晚生日快樂萬事如意,學習進步身體健康。

中飯吃的西餐vip桌,由江譽事先預訂,并且單也有他來付,這讓姜晚有些受寵若驚,“應該是我請你吧,怎麽成了你請我?”

“我樂意,就是喜歡為你花錢。”江譽喝上一口檸檬水,笑道。當他看到姜晚皺眉之時,趕緊又補充了一句,“錢是我自己打工掙的,這個寒假我去江氏集團基層工作了。”

“他們會要你一個小屁孩?”姜晚将信将疑地問道。

“什麽小屁孩啊,我早就成年了,而你呢,直到昨天可都沒滿十八歲呢。”江譽說着,忍不住輕揚唇角。

這笑容姜晚越看越來氣,“我今天不就成年了嗎,況且我看你的言行舉止,哪樣都不像個成年人,完完全全就是個三歲小孩。”

看着江譽露出一副“我就靜靜聽你說”的欠揍表情,姜晚深吸了一口氣又再重重吐出,“所以他們居然會收你這個最多只能工作一個月的小屁孩到底是出于什麽原因?”

“因為我優秀。”

對于某些人沒皮沒臉的話語,姜晚只當他是在胡言亂語,“優秀?你是去當個清潔工吧。”

“我的晚晚真聰明,這都被你看出來了,我的确是名優秀的清潔工。”江譽半開玩笑半認真,到底是真是假,姜晚到底還是沒能從他面部表情中看出什麽端倪來。

江氏集團是本市最大的集團之一,而建于郗城的這座高樓大廈,也不過是江氏集團董事長在中國的一個分公司而已。

聽聞這董事長江城早已定居國外,江氏集團中國區的公司交由他親弟弟江鎮在管。

姜晚之所以會知道這些,無非是因為以前他陪着自己父母一起看新聞,無意中便看到了有關江氏集團的消息。

至于為何他會對此印象清晰,原因就在于那個時候江譽早已什麽都沒說一句便離開了,而那之後他對于在他耳邊出現的所有江姓人氏都較為敏感。

姜晚不知道的是,等到江譽大學畢業之後,他便要去繼承江氏集團中國區了。

vip桌單獨在一間房間中,姜晚和江譽面對面坐着,房間內的燈光有些暗淡,在他們頭頂是一個玻璃外罩為紫色的吊燈,白熾燈光便因此而散發出幽幽紫光,籠在他二人身上,氣氛稍顯暧昧。

二人午飯吃得不多,因為江譽還買了一塊蛋糕,是他們經過蛋糕店時從裏頭帶出來的。

蛋糕不算大,江譽原本訂的是四個人的量,不過現在老王是沒那個口福了,他們吃剩下的便讓姜晚帶回去,足夠他和他父母三個人吃。

點上蠟燭将燈關掉,燭光微微晃動,在一派靜谧中竄跳着,映照着以它們為中心的那一片小小區域。

暖黃色的光映在姜晚和江譽的臉上,他們的面部輪溫柔而美好。

江譽為姜晚唱了一首生日歌,他的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又帶了些許少年音色,姜晚靜靜地聽着,嘴角不自覺揚起一抹微笑的弧度,輕輕陷下的小窩落入江譽眼中,無比可愛。

“祝我們的姜晚小朋友永遠快樂,來來來,快許個願吧。”江譽笑着,縱身享受着與他來說最是美好的一刻。

“好。”對于“小朋友”三字,姜晚難得地沒有怼回去,在胸前握住雙手,他微低下頭去阖上了雙眼。

燭光映着他的臉,他整個人陷在柔光中,江譽靜靜地凝視着他,不由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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