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馬車駛動,陳懷柔晃了晃,寧永貞握住她的手,眼楮看見那細如蔥白的指尖,不由心跳加速,“怎麽買了兩份?”
陳懷柔在對面坐下,取出一份蜜煎藕打開,迎面而來的藕香帶着酸甜,淡雅不膩,她捏起一片,遞給寧永貞,“陳睢也愛吃,這家蜜煎局做的甚好,色如琥珀,軟綿可口嚼勁十足,只是我記得你小時候不愛吃甜,怎麽口味變了?
寧永貞沒動,陳懷柔又往前讓了讓,低頭,看見他指肚上的紅斑,便躬身往前探手,塞到他嘴邊催促,“快吃,要不然黏在我手指上了。”
秋天的風,刮得不近人情,卷車簾又吹得它鼓鼓搖曳。
江元白冷眼看着車上幾乎靠在一起的兩個人,寧永貞啓唇,一口含下蜜煎藕,陳懷柔指尖還有澄黃的蜜漿,她收回手指,放在嘴裏嘬了兩下,複又跟寧永貞不知說起什麽舊事,兩人相視一笑,落在江元白眼中,卻是極為刺眼。
幾年前寧永貞同他說的話,再次映入腦中。
“你以為她真的喜歡你?別做夢了,陳懷柔只是覺得新鮮,沒見過你這種窮書生,金銀珠寶砸給你,她心裏高興,說到底,你不就是為了她的身份嗎?裝什麽清高!”
青梅竹馬,連傷人的話都說的如出一轍。
江元白緊緊攥着書冊,看馬車越走越遠,消失的方向,是往寧府去了。
“江元白,你除了讀書比我多,我實在想不出陳懷柔會喜歡你什麽。
你知道杜幼安嗎,就是那個喜歡養門客的杜二小姐,她跟陳懷柔可是情同姐妹,最喜歡長相俊美的男子。
你好好想想,你對陳懷柔來說,到底是什麽?”
“總有一天我會回來娶她,江元白,你等着就行。”
.....
陳懷柔一進門,就打了個噴嚏,院裏傳來嚎啕哭聲,她走近些,婢女三兩成群的站在屋檐下低聲議論,見她回來,連忙行禮,緊接着以極快的速度四散開來。
陳睢躺在藤椅上,薄衾蒙臉,哭的不甚悲傷。
“鬼哭狼嚎的叫魂呢!”陳懷柔踹他一腳,把蜜煎藕扔到他身上。
陳睢撩開薄衾一條縫,擤了擤鼻涕瞥了眼後面,見沒有旁人,便怏怏不快的抱怨,“我的雞被炖了。”
“被誰炖了?!”陳懷柔吃了一驚,那雞花了兩顆金豆子,着實價格不菲,況且陳睢一直把它寄養在杜钰家中,杜钰又是個出了名的纨褲,對待這些東西比對爹娘還要上心。
陳睢橫起胳膊搭在額頭,長籲短嘆的說道,“都怪我一時大意,覺得它剛鬥勝,就拿回家來想犒勞一頓,又怕娘看見,我把它藏在後廚院裏。
提到這個就氣的我頭疼,那廚子眼疾手快,三兩下退光了毛,現在在鍋裏炖着呢。”
陳懷柔也躺下,扯過陳睢的薄衾蓋在身上,“我想怎麽這麽香,今晚有口福了,我要多吃兩碗飯。”
簡直喪心病狂。
傍晚還唉聲嘆氣的人,吃飯的時候吃的比誰都歡,陳懷柔看着陳睢把最後一個雞翅夾進碗裏,不由開始懷疑他把雞帶回家根本就是別有用心。
“寧家送來兩盒首飾,我掃了眼,料子好,做工精細,但是沒入庫,現下正放在前廳。”孟氏喝了盞茶,意有所指的看着陳懷柔。
陳睢咬着雞翅插嘴,“不能收,收了就說不清了。”
陳承弼跟着附和,“兒子說的對,兩家關系好,更應該在此關頭避嫌。”
孟氏放下銀箸,咳了聲,陳睢和陳承弼連忙跟着停下,将嘴裏的東西咽下,等她發話。
“娘,你做決定,我聽你的。”陳懷柔蹙眉,心道寧夫人這是作甚,未免做事不太妥當。
孟氏滿意的點點頭,嘆了口氣,又道,“不光是寧家,其實昨日呂修也來過,打着拜訪你爹的名號,送了一匣東珠,一個硯臺。”
“呂修?”呂修是當今皇後的外甥,亦是寧永貞的姐夫。
陳懷柔頓時覺得飽腹,一口也不想再吃了。
“虧他們用心,舊坑端石硯,質地細膩,硯上有蕉葉白和火捺紋,名貴且又罕見,可惜了。”陳承弼想起那方硯臺,不由得擺了擺手,亦覺得味同嚼蠟。
他沒什麽愛好,年輕時候喜歡提筆弄辭,自然對文房四寶看的貴重。
“他們到底想做甚?!”陳睢一拍桌子,心裏有些不服氣,“難不成想左右夾攻逼迫我姐就範?”
“別瞎說。”陳懷柔睨他一眼,又道,“他們是想拉攏爹娘入皇後陣營,輔助大皇子日後争儲。”
沛國公雖無太大實權,在皇上身邊卻是能說得上話的,夫人孟氏又是太後的幹女兒,皇上的義妹,出入後宮自然也是十分便利。
若能将沛國公收到麾下,于皇後來說,等于多了一個對抗貴妃和二皇子的籌碼。
他們仗的,無非是陳懷柔和寧永貞打小的情誼,以及寧永貞斷腿後,陳懷柔的遷就。
“懷柔,你弟弟說的未嘗沒有可能。”孟氏與陳承弼不約而同看向她,陳懷柔支着下颌,不做聲響的聽他們分析。
“自從朝堂傳出皇上有立儲的心思,呂皇後和沈貴妃便各自為派,左相和右相更是趁機不斷提拔拉攏官員,如今大皇子和二皇子針鋒相對,此二人将來不管誰會入主東宮,于我們而言影響不大。
只是在此之前,要想保持中立,需得多加防備。”陳承弼摸着胡須,想起在齊州逍遙自在的日子,不禁有些惆悵。
“就怕寧家和呂修合謀,利用懷柔的不忍,得寸進尺,到最後....”孟氏拍了拍陳懷柔的手,問,“兒啊,這事,我跟你爹聽你的。”
畢竟事關陳懷柔婚姻,兩人素來尊重女兒意見,再者,即便是寧永貞腿瘸了,只要她喜歡,他們也不會反對。相反,如果女兒不喜歡,縱使寧永貞全須全貌,他們也不會自作主張定下親事。
陳懷柔沒猶豫,“明日我跟陳睢去一趟寧府,把東西還回去。至于呂家的事情,爹娘不宜耽擱,反正咱家沒什麽好名聲,索性依着纨褲的個性做事,就說庫房堆積不開,将東西送還就好。”
孟氏點頭,看着女兒愈發明豔嬌媚,她忍不住罵道,“靖國公府裏那個王八蛋,聽說醒了,你那一紮竟然沒紮中要害,這幾日去看他的人娘都記下了。”
“我姐怎麽了?那孫子是被我姐紮傷的?!”陳睢就像發現了什麽了不得的事,蹦起來又是一拍桌子,“姐,你不是摔倒劃得嗎,?,這孫子,下次讓我看見,非弄他不可!”
“娘,別費心思了,幕後之人避險還來不及,最近定然不敢上門看他。他知道你在暗處等他,那人詭計多端,這一次沒成功,勢必還會另找機會拉攏靖國公。”
陳懷柔吹了吹滾燙的紫筍茶,又道,“你等我日後自己收拾那孫子,敢打我的主意,必叫他生不如死,痛不欲生,這輩子都擡不起頭來做人!”
陳睢嘶了聲,暗嘆馮謙完了!
躺了三日的馮謙從床上落地的一剎,頭昏眼花,面前虛白仿佛陰間地獄一般不真實,他擡了擡腳,就像踩了空氣似的,身子一晃, 當趴倒在地上。
“一堆廢物!”他叫嚣着拍打地面,這一摔,他算是醒轉過來,胸腹上的傷口驟然撕裂,幾個小厮手忙腳亂的将他擡到床上,他仍在叫喊,“我祖父呢,叫我祖父過來,讓他給我報仇!”
靖國公忙的焦頭爛額,打着探病名義上門的賓客送走了一波又一波,他剛坐下喝了口茶,門外小厮又來通傳,禮部尚書的千金和禮部侍郎上門拜谒。
早就腫脹的兩條腿,不得不重新站了起來,“請他們進來。”
江元白着月白長衫,儒雅俊朗的面上濃眸似墨,時而讓人覺得深不可窺。身後的方凝有着江南女子的柔和,嬌嬌俏俏的模樣溫順可人。
靖國公看着兩人送來的禮品,又念着方鴻卓的情分,不免多說了幾句。
臨走時,江元白拿出碧色瓷瓶,贈與靖國公,只說此藥是皇上禦賜,極為難得,對于刀傷劍傷十分有用,塗之可在極短時間內愈合。
兩人走後,靖國公趕忙去看馮謙,看他鬼哭狼嚎的喊疼,既焦躁又難受,他就一個孫子,自然捧在手心疼愛。
禦賜金瘡藥靖國公認得,雖不如那些補品珍貴,卻有着極其神奇的妙效,他讓下人扒了馮謙的衣裳,見傷口崩裂,絲毫沒有長好的跡象,他将藥瓶遞給小厮,肅聲道,“給世子換藥。”
方凝與江元白步行至府門外,又先後上了一乘馬車。
“上回你替聖上擋了一刀,聖上感念你的忠心,賞了好些東西,別的不說,這瓶藥甚為珍貴,你怎麽舍得将它送人。”
方凝微微擡眸,注視着江元白淡淡的神色,兩人今日帶的禮品足夠豐厚,她有些不明白江元白緣何對其如此用心。
“我一個文官,若非那日聖上遇刺,根本不會有受傷的機會。再珍貴的東西,如果沒有發揮它應有的作用,那便一文不值。
這幾日靖國公定然收禮繁多,我們将禦賜金瘡藥送出,不但沒有任何損失,還能為尚書大人與靖國公之間拉近關系,在朝為官,多一個朋友總是好的。”
江元白想着那瓶藥,嘴角慢慢勾起一抹不明所以的笑來。
方凝聽他嘴中用的是我們,心中不免感動,她伸手去握江元白,那人卻不知看到了什麽,避開她的視線将車簾挑開,微風卷着桂花的香氣,方凝收回手,順着江元白的視線看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江元白︰馮謙,起來上藥了。
這幾天一直忙着重寫,幾乎透支身體和時間。
說一下關于江元白的幾點,他不渣,也有心機,想往上爬,也會在日後對女主一家産生大作用...(瘋狂捂住自己的嘴,不能再說了)
還有一個重要人物,修正文章之後,他會在後面出現,也就是那個被陳懷柔救下的少年。
啊,真的不能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