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饒是已經騎馬跑了兩條長巷, 渾身依舊猶如被水洗過一般,濕噠噠的黏在脊上,陳懷柔腦子裏亂糟糟的, 右手的觸感還在, 想必那人傷的不輕。

活該,簡直作死!

她勒緊缰繩, 駿馬揚起前蹄急速停了下來。

馬鼻子噴出大片熱氣,狹窄幽靜的巷子裏,她放慢了速度, 擡起右手舉到眼前,掌心紅彤彤的, 打他那巴掌,沒留一點餘地。

馬下的江元白, 用那雙柔情缱绻的眼楮注視她半晌,薄唇微微擦過她柔軟的臉頰,貼着她滾燙的耳朵,吻上那小巧的耳垂。

濕潤的觸感,像是沾了水的羽毛, 酥/麻的感覺湧上胸口。

他輕輕移開些,鼻梁幾乎撞到她的鼻尖,呵出的鼻息一點點的噴吐在她細若凝脂的面上, 激的她後脊起了層細密的顆粒, 又疼又癢。

這時, 他忽然輕輕笑了起來,低聲唏噓。

“不為什麽,只是想感受一下能夠掌控別人命運的感覺,果真如鄉君所說, 有錢有權,便能随心所欲,任意妄為。”

陳懷柔那一巴掌,打的氣吞山河,一下子把江元白扇的踉跄幾步,最後好容易扶着牆壁站穩了身子。

她擡頭,國公府門口的兩座石獅子安靜的守在夜色中,懸着的燈籠輕擺着身姿,将她的影子投成光怪陸離的模樣。

門口蹲着一個人,抱着腦袋鹌鹑似的打盹,陳懷柔心情好了許多,下馬後便有小厮接過缰繩,從側門牽馬進了馬廄。

她戳了戳陳睢的腰,那人便跟被壓了腳似的,猛地跳了起來,他睡迷糊了,揉着眼楮好容易看清楚人,又籲了口氣,挨着陳懷柔坐在門檻上。

“姐,我等你好久了,這個月你得多給我些錢。”他支着腦袋,伸手撚了撚拇指和食指,眉毛一挑,陳懷如解了腰間的錢袋,直接拍到他手裏。

“我又不是小孩子,要你等。”話雖這麽說,陳懷柔臉上卻挂着笑意,望向陳睢的時候,不由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

“咱家就大哥長了腦子,誰知道你大半夜出去作甚,萬一腦子抽風,做下傻事,我總得拉你一把,嘿嘿。”他咧嘴笑着,眉眼間有男人的硬朗。

“放心,我做每一件事,都會先考慮好家裏。”陳懷柔仰頭跟陳睢一般,支着腦袋看霧氣缭繞下略顯慘淡的月亮。

“我今天手很疼,”她揚起手來,陳睢抓過去仔細打量了一下,咦了聲,“你打人了?”

陳懷柔不置可否,“打人之前手就開始疼,香氣很淡,應該是大哥受傷了。”

陳睢連忙揉了揉她的手心,緊張的有些口幹舌燥,“只有手疼嗎,胸口疼不疼,腦子呢,還有腿,有沒有受傷。”

他抓着陳懷柔的手,翻來覆去的幾乎問遍身上所有角落,陳懷柔感應極準,只要她身上不舒服,伴随着不同香氣可判斷誰會出事,哪個部位會受到傷害。

若只是手疼,說明大哥沒有受重傷。

這無疑是個好消息。

陳懷柔把他拽起來,兩人拍了拍衣裳,一同走進門去,他知道陳懷柔有心事,遂也不去逼她,只耷拉着腦袋跟在旁邊,等她情緒好些主動講。

“陳睢,大哥是不是不願意回來了。”

話音剛落,陳睢腦袋一歪,瞪着兩只大眼楮不知所措的看着陳懷柔,“姐,你受什麽刺激了,大哥為什麽不願意回來,咱家哪裏不好,家大業大,吃穿不愁,雖說爹官職不高,可有國公爺的爵位在,他是長子,日後是要襲爵的。”

想了會兒,他又補了一句,“雖然不是親生的,但是只要爹去聖上面前撒潑打滾,還是能保住我們沛國公的爵位傳襲。”

“誰撒潑打滾!”陳承弼從陰影裏走出來,虎着一張臉,沒好氣的瞪着陳睢,陳睢吐了吐舌,連忙跑過去讨好似的奉承。

“爹,我這張破嘴你還不清楚嗎,我的意思是,你為人處世圓滑周到,深得聖意,咱們家都得倚仗你過活呢。”

陳承弼捋了捋胡須,不屑的瞟了眼陳睢,語氣不善,“瞧瞧,跟着那個老東西,越學越壞,偏偏你娘還慫恿你聽他的話,如今怕是只知他不知我了。”

話裏話外透露出一股酸氣,陳睢咧了咧嘴,求救似的看着陳懷柔,“爹,天地可鑒,您在我心裏,就像日月江河,浩浩蕩蕩,張祭酒算什麽,就算他再厲害,也不如我爹文采一流。”

“說出來也不怕人笑話。”孟氏不知從哪裏走了出來,戳着陳睢的腦門将他擠到旁邊,“你一把年紀了,還跟他置氣,心眼針鼻大。”

陳承弼哼唧一聲,又不敢反抗,只得兩手一背,擡起頭來不去看她,以此表達內心的憤懑之情。

當年太後和皇上賜婚,将孟大将軍嫡女孟叢筠許配給他做妻子,雖然連百姓都知道他舞文弄墨,一無是處,橫看豎看配不上孟叢筠,可他們都只是茶餘飯後說幾句,過後便忘。

唯獨張祭酒,公然寫了幾十篇文章,明貶暗諷的罵他,罵的那叫酣暢淋漓,狗血淋頭。他才華甚好,寫出來的東西不帶一個髒字,卻能叫人看了之後身臨其境,憑誰都會覺得孟叢筠嫁給陳承弼,是倒了八輩子血黴。

就憑他寫的那些文章,激的陳承弼在心裏暗暗發誓,他要跟夫人過的恩愛和美,氣死那個終身不娶的老東西。

“你們怎麽都沒睡?”陳懷柔靠在孟氏身上,不由得打了個哈欠。

“你今夜去了哪裏,為的何事。”孟氏拍了拍她的手,兩人轉身,一面往後宅走,一面細細攀談。

“姐說,大...”

“我去了刑部,看了眼被押解入京的吳王之女,本想問她有沒有大哥的消息,沒想到,她人已經瘋了,連舌頭都不知被誰拔掉,什麽都說不清楚。”陳懷柔打斷他的話,如是跟孟氏說。

陳睢摳着指甲,急急剎住了話匣子。

孟氏忽然扭過頭,意味深長的看着他,見他瞪着兩個無辜純良的眼楮,不由嘆了口氣,又轉過身與陳懷柔繼續往前走。

那眼神,叫陳睢忘了走路,陳承弼上前咳了一聲,他這才跟在陳承弼身後,慢悠悠的繞過長廊,往庭院走去。

陳懷柔的院子與陳睢挨着,婢女點了燈,備好沐浴用的水,推門候着,陳睢看她擡腳往裏邁,忽然開口叫住。

“姐,”他摸了摸後腦勺,腳部有些厚重,陳懷柔退了回去,婢女知道他們二人有話說,遂都站的遠了些。

陳懷柔擰眉看他吞吞吐吐的模樣,不禁有些好笑,“你有話直說就是,當着我的面有什麽好藏着掖着的,天都快亮了,你快些。”

“姐,我會不會跟大哥一樣,是亂臣之後。”

兩人俱是一愣,陳懷柔下意識的環顧四周,連呼吸聲也跟着收斂起來,夜很靜,确認無人後,她籲了口氣,一本正經的胡說道,“放心,亂臣一般都狡黠聰慧,大智若愚,後代定然青出于藍,像大哥就是例子。

你就別多想了,你這個腦子,八成是因為太笨才被丢棄,你見過哪個亂臣跟你一樣,蠢得挂相。”

“哎姐,虧我等你等到半夜,不帶這麽損我的。”聽她分析完,陳睢竟然覺得很有道理,心裏自然也輕松不少,這會兒有心思說笑,嘻嘻哈哈跟陳懷柔鬧了半晌,臨走的時候,恨不能将兩腳擡到天上。

密林叢生的山裏,毒蟲甚多,尤其是藏在暗處與枝葉融成一體的,往往就在你面前,卻僞裝成葉子的模樣,逼近皮膚冷不丁撕咬一口,又極快的逃遁。

陳旌反手拍到後頸,掌中多了個黑色毒蟲,吸飽了血的肚子被打爛,流出膿血。

司徒宏看了眼,順手從腳邊拔了顆草,扔到他面前,沉聲道,“白花蛇草,能消癰腫,此處的毒蟲比北邊厲害的多,你嚼爛咽下,一夜就好了。”

陳旌一聲不吭,接過白花蛇草,如他所言,塞進嘴裏嚼爛,沖人的味道讓他三兩下就吞進肚裏,他扭過頭,還是不跟司徒宏說話。

司徒宏笑了笑,拍着他的肩膀坐在旁邊的木樁上,“我是你祖父,難不成你要一直跟我置氣?!”

目光落到他潰爛的手背,司徒宏矍铄的眉眼中泛起一絲心疼。

他自作主張解了陳旌腰間的荷包,綁在吳王女兒身上,就因為此事,陳旌跟他一路無語,用最簡單直接的冷暴力對抗他的強勢。

“跟在祖父身邊不好嗎,我們有強健的軍隊,充實的後備力量,沒人能幹涉我們的行為,在這裏,我們可以做所有想做的事,就算....”

“包括通敵叛國嗎?”陳旌擡起眼皮,冷冷的凝視着他的眼楮。

司徒宏的笑臉立時轉成陰森可怖的愠怒,他握緊拳頭,如最兇狠的猛獸注視着志在必得的獵物,他雖年邁,臉上卻盡是勇猛睿智,半晌,他唇角抽了抽,拳頭松開,用最平常的語氣說着最淩厲的話。

“對,讓天下人都知道你陳旌跟吳王勾結,這就是我的目的。你瞧,咱們祖孫二人都背上通敵的罪名,你以為自己回的去嗎!”

陳旌怒目而視,青筋凸起的額頭沁出密密匝匝的汗,他咬緊了牙關,啐了聲,“我倒情願你已經死了,至少不會對不起沛國公一家。”

司徒宏哈哈大笑起來,拍着大腿搖了搖頭,“你放心,自然有人會護着他們。”

“是誰?”陳旌一愣,擡起眉眼想分辨他話裏真假。

“旌兒,你是不是喜歡你妹妹。”

陳旌頓了頓,繼而臉上騰的火燒火燎一般,從脖子紅到耳根,他別開頭,岔開話題厭惡道,“誰會庇護沛國公府,是你的人還是跟你勾結的人。”

司徒宏解下酒壺仰頭喝了一大口,他擦了擦嘴,兩手搭在膝上,少頃,他拿酒壺碰了碰陳旌胳膊,聲音滄桑悠遠,“喝光它,祖父跟你講講當年的事。”

作者有話要說︰??趕出來了!這周上了個不太好的榜單,如果收益差,下周會更毒,所以,我好好寫,寶貝們給我加油沖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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