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成為野蠻老婆
男人的一生中至少會有兩個重要的女人,一個是擁有他的前半輩子的母親,還有一個是擁有他後半輩子的妻子。他同時享受着兩個女人的愛,也同時被這兩個女人愛着。
如果我們按照數學上交集的理論來說的話,那麽母子是一個圓,而夫妻是另外一個圓,因為有了男人,所以這兩個圓交集了。但是數學定理是定死的,而真實的生活卻是變化多端。有時這兩個圓的交集非常地融洽,有時卻是水火不相容,此時,男人就成了“難人”。
從那些女性話題的BBS上婆媳關系一直是那些已婚女人的熱點,基本上只要說家裏有個愚孝的男人的話,一般都能招來大量的同情帖子。結婚前我一直不能明白其中的道理,按照論壇上誇婆婆和說婆婆的帖子的比例來看,好婆婆的幾乎是如恐龍般珍稀。而那些女人說婆婆不好的女人,基本上都認為自己的媽媽是天下最好的母親。我實在鬧不明白,難道女人一成為婆婆就兇惡起來,蠻橫起來?所以我還是固執地認為只要如對待自己媽媽一樣的方式對待她,一定沒有問題。但是問題還是出現了。
那是結婚後第二個月的一天,我的頂頭上司回國去了,而且最近這些日子是淡季,所以我基本上沒有什麽事情可以幹。成天不是上網就是聊天,我們的總務小姐說她想去考中級口譯,問我有沒有書。我想起來我老公去年報過這個班,筆試通過了,口試沒過。今年他也沒有興趣再去讀了,我就跟她說:“我把書借給你好了。”
正好總務小姐說要出去買點日用品,所以就叫我一起去拿書。這個美女性子真是急地跟猴似的,我跟她說明天給她拿,她也等不及了。
一個人在一家公司呆久了,很多事情就會變地不那麽頂真。比如,偶爾用上班的時間,去做做私人的事情。我想着幫我們總務小姐拿好書以後,去天天啃買個一斤鴨脖子回公司,讓那些美眉啃啃。在踏上我家的樓梯的時候我腦子裏盤算着。當我準備掏鑰匙的時候看見我家的防盜門開了一條縫隙,我立刻警覺起來。莫不是有梁上君子來光顧?為了安全起見,我的身體貼近門框,從縫隙中往裏面張望。從縫隙中看到我家客廳的沙發上坐着一個中年婦女,是我從未見過的。還好,以她現在的坐姿來看,應該不是小偷。而是我家的客人,有了這個認知,我稍稍放心起來。不過是誰的客人呢?她又是怎麽進來的呢?我腦中的疑問又升起。
“這女人家的,成天搓麻将成個什麽腔調?”聽見這個聲音我知道是我婆婆了。我的心是徹底地放下來了,不過還是很奇怪,婆婆不是在上班嗎?怎麽會回家的。
那個女人後面的話打斷了我打算推門而進的動作,因為她說:“是啊!我當初就是不贊成我兒子娶個獨生女兒。這種小姑娘從小被爺娘寵壞掉了,飯來張口,衣來伸手。一年到頭不會拿一回拖把,拖次地板的。吃好了飯,就拿飯碗往水槽裏一扔,跑出去搓麻将了。根本不會汰一只碗的。我是從雞叫做到鬼叫,沒個停地伺候伊拉。不過,侬媳婦應該不會這樣的吧?到底是大學生。”
所謂物傷其類,我聽這個人在說她的媳婦,因此就有點想聽下去的欲望。尤其是後來她在問我婆婆我的表現的時候,我特別想聽。當然,在我心裏,我設想我婆婆肯定是說我好的。因為,人家是什麽活都不幹,可我基本上,只要我在家都是我去買早餐做早餐的,晚飯也是我買、汰、燒的,想來我婆婆應該不會認為我懶的。所以,從內心的想法來講是我的虛榮心促使我進行着卑劣的偷聽行為。
“我家那個做到是做點家務的。”我婆婆說。
不對啊!這口氣可不是表揚的開頭語句。我的心情有點低落。
“不過,就如同你說的,獨生女兒不是懶做就是好吃。我家那個啊!連吃個早飯,一個禮拜都不能有重複的。中飯她怎麽吃的我不知道,不過晚上沒有四五個菜,還要弄個湯是不肯吃飯的。花頭勁濃來。有時候燒碗湯還要大排落場,從早上燒起來。我們家以前,早飯麽?前一天留下的飯燒個泡飯,弄點醬菜吃吃麽好了。晚上也就燒個一兩個菜,随便吃了點麽好了。一點點都不知道節儉,要是我們都象她,這房子能買得起嗎?”
我婆婆說這些話的時候,那種語氣讓我的心情跌到了《神雕俠侶》中的絕情谷底。經歷的不僅是萬丈懸崖還有千年的寒冰。我每天6:00左右早起來,不是磨豆漿,就是煮新鮮粥,還要出去買饅頭,蛋餅什麽的。他們說想吃生煎我買回來的絕對不是小籠,要吃油條我幾時買過大餅?晚上我回家的路上,因為我離家最近,所以總是我去買菜回來燒。電視上不是說了嗎?每年全世界有160萬的家庭主婦因為廚房間的油煙而喪命。我可是冒着生命危險為他們服務,吃是一起吃的,到最後居然是我落下了好吃而不知節儉的罪名。更何況掏腰包的人也是我,剎那間,我覺得我可以演繹21世紀版的《阿必大》(這是講述一個媳婦被有“雌老虎”外號的婆婆虐待的滬劇)了。心中那感覺實在難過。
正當我扮着怨婦的時候,我的手機響了起來,樓下阿妹在催了。大概是我婆婆也聽見我手機的聲音,所以推出門來看,見我站在那裏講電話。她似乎要和我說什麽,但是又沒有開口,就轉身進去了,那表情有我看得出來的尴尬。我把電話塞進包,走了進去,婆婆在客廳問我:“蘭雪,你怎麽回來了?”
“拿點東西!”我的回答簡潔明了,當然其中不乏生硬。
走到卧室取了書,我就往外走。我婆婆叫住我:“蘭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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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斷她的話說:“我要馬上回公司。”我知道我這樣是很沒有禮貌的,但是我實在無法在聽見當沒聽見,還親親熱熱地回答她。
上車後,總務美女說我的臉像塗了膠水一樣板。就這樣我保持了這個表情一直到了公司,小顧問:“蘭雪,你是不是掉了一張剛中了500萬的彩票啊 ?”
這話問得讓我一頭霧水,我用了一個最不解,最疑惑的表情問:“什麽彩票,我沒買過啊?”
“那你板着個臉幹嗎?”
“我不高興!不開心!很難受!”對着小顧我把我心裏的不爽說了出來。在我滔滔不絕的講述中,我婆婆的形象越來越接近“雌老虎”,天哪,原來我有那麽多不滿。尤其,當我的同事加入進來的時候,她們也開始說起婆婆的不是之處,一個下午簡直就是開了一個“婆婆批鬥大會”。
很奇怪的一種現象,比如小陳說她的婆婆老是說她老公有多好,那活象小陳揀了個大便宜似的。而該種情況幾乎辦公室裏的已婚女人都遇見過。而小李說她婆婆老是怨她不幹家務,而當她真地拿起掃帚掃地的時候又說她掃的不幹淨,這種情況又屬于常見的。幾乎每一種情況都能有人共鳴。一個下午的時間裏,我得出一個結論我們都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
辦公室裏的石英鐘指針已經指到了四點半了,我覺得小腹有點墜漲。想到一個下午太投入忘情地說婆婆壞話,以至于忘了人是有三急的。因此,我立刻離開座位說:“我出恭去了。”(不知道哪個家夥看電視看地多了,老把上廁所說成出恭,弄地現在整個辦公室都一個調調了。)馬上有三四個說:“我也去!”我們如小朋友過街一般先後離開座位,走在最前面的我擰了一下門把手打開了門,然後尖叫了一聲。因為我看見我們倉庫新來的小阿弟那張放大的臉。。。。。。
“幹嗎!”他問,“我有這麽讓你們害怕嗎?”
“你突然出現,我當然害怕拉!”我拍了拍心有餘悸的胸口,繞過他走到了廁所裏。難怪很多人喜歡拿着書上廁所,有時候廁所也不失為思考的好地方。我在想剛才不過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在門口出現已經把我吓地半死,那當我出現的時候,我婆婆剛好是在講我壞話,我想她的心情恐怕比我更加刺激,當然還要加上惡劣。而我剛才在數落婆婆的時候好象也是半句好話沒有,通通是抱怨之詞,要是這個時候門口站着我婆婆。。。。。。。
正當我的思考進行到緊要關頭,聽見有人在叫:“蘭雪,你好了沒有?你上廁所怎麽比生孩子還慢啊?你打算憋死我啊?”是小顧的聲音。
有人在抱怨我占茅坑了,我馬上識相地出來,順便說:“小顧你生你家寶寶就用5分鐘啊?那可比母雞下蛋還方便。”
所以,在下班前的二十分鐘裏我們有了一個新的話題,那就是生孩子快還是母雞下蛋快。
經過一個下午的發洩加上廁所裏的沉思,我将心比心了一下下之後對婆婆剛才說我的話已經不介意了,因此我踏上了快樂的回家之路。在路上經過菜場的時候,我猶豫了半分鐘。這半分鐘我作了如下的思想鬥争:一種是婆婆說我每天買菜是好吃,是不對的,我應該做一個有錯就改的好孩子。另外一種是如果我今天不帶菜回去,婆婆肯定會知道我聽到了她說的話了,我應該裝糊塗點那樣她就會認為我沒有聽見她說什麽了。結果是我沒有進菜場,我直接回了家。由此可見我也是比較小氣的,雖然說是不介意,可實際上還是介意的。
回到家裏進入門中,本想撐出一張笑臉,叫聲“姆媽!”但是看見婆婆拉長着一張臉,我突然間也有點不開心了,就徑直進了房間。看見老公在那裏打電腦,就來了個餓虎撲羊,要換在平時老公肯定會拍拍的臉,擰擰我的鼻子。可今天對我的這個動作不理不睬還說:“你今天幹嗎對媽板起臉,她也沒說你什麽啊?就是說你比較喜歡吃,這沒什麽大不了的吧?”
我答非所問地說:“老公啊!你好久沒有帶我去出米線了,我今天特別想吃哦!所以連菜都沒買,你帶我去吃拉!”
“我跟你說。。。。。”他想要說,但是到這裏已經被我截斷了,我說:“快走拉!快走拉!我口水都要流出來了!”我拉着他就往門外跑,臨出門的時候還對我婆婆說:“姆媽!我們今天出去吃了!”
拉着張旭東走過了兩條馬路,到達了我們兩個時常散步的公園。在玫瑰花叢邊上,我伸出我穿着小圓頭皮鞋的腳使勁地踹了這個還處在摸不清狀況中的老公兩腳。
“你幹嗎?”他幾乎是吼的。
淚水是上天賜給女人最好的武器,我被他這麽一吼頓時覺得我是天下最可憐的女人,淚水頓時傾盆而出。此時,他也顧不得小腿上的疼痛,不知所措的說:“怎麽拉!蘭雪你幹嗎拉?別哭啊!我不是有意的?”
你當然不是有意的,可我确是存心的,我心裏想。嘴上卻是很委屈地說:“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媽是因為下午的話被我聽到了所以惡人先告狀。”
一聽我說他媽是惡人他又急了,我看他要說話,馬上就說:“你聽我把話說完!”接着就把我站在門外聽到什麽,原原本本地說了出來。我還算有點道德沒有添油加醋。
說完事情後我就說了:“我是新嫁娘,剛到你們家。兩家之間的生活習慣不同,我們是夫妻因為有愛在所以把對方的缺點都當成優點來欣賞了。可婆媳卻不同啊,沒有血緣關系的兩個陌生女人要在同一屋檐下生活,剛開始難免就有些你看不慣我不看不慣你的。你作為當中的橋梁不思考如何調劑這種關系,還一昧地聽風就是雨來罵我。要是我剛才不拉你出來,而是在家裏跟你吵,到現在是不是亂成一鍋粥了?”
我家那個點了點頭,我繼續說:“這件事情你不應該馬上就跟我說,你馬上跟我說的話,萬一我當時沒有聽見你媽說我什麽話,是你媽自己做賊心虛,這不正好讓我問出來,知道這件事情。就算我知道這件事情你也應該先讓我消氣,露個大笑臉給你媽後你在找機會跟我談,當然态度要溫和一點,比如說:‘蘭雪啊,我們是不是可以在吃上面馬虎點啊!你這樣弄很累的,我看着挺心疼的。’這樣呢,我心裏舒服了,你呢也完成了你媽交給你的任務了!做人是要有點技巧的。”說完這些我開始給他說話的機會了。
“老婆,是我沒考慮周到。不過你踢地我也太狠了!”我老公說。
“不踢你,我的氣往哪裏撒?你媽可以告狀,讓你來管我,我總不能到你那裏告狀讓你去管你媽吧?所以我只能把氣往你身上撒了,難道你想讓你老婆得憂郁症。”我振振有辭,好似他還應該為我踢了他,而大大地喝彩叫好。
就這樣在我把心頭的火氣宣洩完了以後,我和我家阿東去吃晚飯。屁股剛粘上飯店的凳子他就說:“我們出來吃了,那我爸媽吃什麽?”
“那麽我們沒結婚的時候他們就不吃晚飯了?我們回我家的時候他們餓着了?”我不悅地說,他那意思好象我該是他們家的廚娘。好歹在我家,我做飯那是樂趣,可不是任務。到了他們家,我做飯他媽有說頭,我不做飯他到要說話了。
“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随口問問!平時要是不在家吃你會打電話通知的,我媽自己會做的,今天我們突然出來。。。。。。。”他說着,我知道他是心疼他媽了。
“那行,你買菜去。”
“好!”他立馬站起,要起身往外走。
我說:“我回我家去了!再見!”就這樣,一件雞毛蒜皮的小事情又開始引發了一場暴力事件。我走出飯店門以後又開始掐我老公的手臂。而他繼續道歉,陪我吃晚飯。
吃過晚飯,我又提出要逛商場。我很有興致地把本不是很大的商城從底樓的皮具櫃臺一直逛到五樓的運動品廣場,然後再返到三樓,在一個櫃臺上買了一件紅色碎花的中袖套裝。然後,挽着我老公說:“九點了,老公我們回家吧?”
“哦!好!”我老公很開心,“不過,老婆剛才你買的衣服,好象老氣了點!”
他的這句話又換來了我的白眼和冷凍臉,他只能跟着我回到了家。等他拿鑰匙打開家門的時候,我婆婆和公公坐在沙發上,我婆婆對着我眼神的那一瞬間有點猶疑和尴尬。估計剛才她還在她老伴面前說了一下我的不是。而我此時,已經準備好了一張大大的笑臉說:“媽,剛才去金葉的時候看見一套衣服,很好看的,很适合你的。我一沖動就買了下來!”邊說邊把衣服拿了出來,走到我婆婆那裏遞給她。
“這個顏色會不會太豔啊?”我婆婆明顯已經開心了起來。
等我躺到床上已經是十一點了,老公摟着我說:“老婆,你真有演戲的天分!一下烏雲加狂風轉眼工夫就成了風和日麗了,真是服帖你的!”
“那是我命苦嫁了個呆子老公!”對于老公的話,我只當是贊美。我順便叫他明天等我上班以後跟他媽假裝不經意地提起,大致的意思,我昨天被我上司罵了所以心情不舒服,因此上覺得昨天中午回來的時候對她沒有理睬心裏很是不好意思,所以才買了衣服。總之,就是要讓他媽相信我沒有聽見她的話。
很奇怪不是?經過這麽短是時間就能讓我沒有怨恨婆婆反而想着讓她心裏不要有疙瘩。其實,每個人都希望別人贊美自己,在人前,得來的多數是虛假或是誇大的恭維。我記得我的一個長輩,每見到一個小孩,女孩說成是芭比的真人版,男孩則是哪咤再生,可等那孩子一離開就馬上話鋒一轉:“這孩子什麽都好就是。。。。。。”而這“就是”以後的話通常都會說上半個小時不止。如此于己無關緊要的壞話都能說如此之多,更何況那些話。再者經過了我的羅嗦,相信在老公心裏已經全然認可我是個難得的好媳婦。哪怕是我偶爾要野蠻一下,這樣的收獲還是不小的。再說整件事情裏我始終認為我有點在我老公面前故意破壞我婆婆形象的嫌疑,多少心裏還是有點愧疚的。
而這個結尾是沒有結尾的結尾,因為婚姻在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