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殷勤意 揣着一顆心,呈給她
在夢中,有人來探望她。
那人穿着明黃的錦袍,錦衣沾惹禦爐香,身上帶着淡淡的龍涎味道。
聽見殷明鸾的問話,玉秋和檀冬互相看了看,說:“陛下沒有派人過問,應當是不知道吧。”
那便真的是夢吧。
殷明鸾不知道為什麽,有些淡淡的失落。
不過轉念一想,宮中女人小病小痛多,若是人人驚動殷衢,那殷衢一天到晚就沒有安生日子了。
殷明鸾便不想這回事。
過敏這件事,殷明鸾是知道前因後果的,但是流程依舊是要走一遍。
她将花宴拿來的東西呈給太醫看。
王太醫面色沉凝,将這幾樣東西查驗了幾番,最終,舉着玫瑰羹說道:“公主,這玫瑰羹中不光有玫瑰,還有杏花磨成的粉。”
玉秋和檀冬都是一驚,面上露出愧疚,道:“都怪奴婢們不仔細。”
殷明鸾讓人賞了王太醫,又派玉秋和檀冬将王太醫送出了醴泉宮。
玉秋和檀冬回來,掩住了門扉,憂心忡忡道:“公主,這事有人成心要害您啊,公主一定要禀告陛下。”
殷明鸾将手中書卷翻過一頁,微微笑道:“先等等。”
玉秋用手指頭在玉盒裏摳出一點藥膏,輕輕抹在殷明鸾的臉上。
殷明鸾膚若凝脂,比剛出來的水豆腐都要細嫩,現在卻因為這點點紅痕,有些瑕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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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秋和檀冬都看得心疼不已。
玉秋和檀冬為殷明鸾上好了藥膏,輕輕拉好了殷明鸾的衣領,錦樓就走了進來。
“禀公主,奴婢方才看見宮外站着一個面生的小宮女,奴婢問了才知道,她是被陸修撰大人央着過來問問公主情況的。”
陸桓?
殷明鸾沒有想到陸桓竟然打聽到了她的情況,更沒有想到陸桓竟然千辛萬苦求了人來問她的狀況。
殷明鸾心中感動,說道:“告訴陸修撰,我一切都好,讓他不要擔心。”
陸桓聽說了醴泉宮的事,一整天都憂心忡忡,心不在焉。
他終于忍耐不住,宮道上看見一個小宮女,求着她去醴泉宮探聽探聽情況。
小宮女回來後告訴了他殷明鸾的情況,陸桓放下心來。聽說殷明鸾依舊在喝藥,胸口發悶,臉上還出了紅點,心中又憂愁不已。
林四郎見陸桓魂不守舍的樣子,取笑他道:“陸修撰真是好風流,這是為伊消得人憔悴。”
陸桓被他取笑,也不惱,像是承認一般笑笑。
林四郎震驚:“陸修撰,你不會真的對長樂公主認真了吧?”
陸桓問:“有何不可?”
林四郎大聲喊:“那是大大的不可,長樂公主那可是公主啊。”
見陸桓依舊不在意,林四郎掰碎了對陸桓細細地道:“你好不容易中了狀元,前途一片光明,難道是打算放棄?就算她是公主,到底也只是一個女人啊。”
林四郎像看白癡一般看着陸桓,哪知陸桓看林四郎,就像在看一只在塵世的泥潭中打滾的豬。
“開口閉口加官進爵,俗。”
林四郎面對不俗的陸桓,默默無語半晌。
過了一會兒,林四郎嘆息:“果然,太容易得到的終究不會珍惜,若是陸修撰考個十年都中不了舉人,他一定會更明白俗人的心境。”
裴元白同樣在文淵閣聽到了些醴泉宮的消息,不過礙着他一個嫌棄殷明鸾的準驸馬的身份,沒人敢在他面前嚼舌根,他又不能放下臉面去問,所以他只知道殷明鸾出了事,至于是什麽事,嚴不嚴重,他絲毫不曉得。
于是一整天在宮裏,他裝作努力工作,其實豎起了耳朵。
但是依舊沒有聽出來個所以然。
裴元白回到家中,看見小厮對他擠眉弄眼。他不明所以,回到自己的小院,看見亭子裏坐着一個穿着紅衣的女子。
那女子高馬尾束起,聽見背後有人來,一轉頭,神采奕奕,眉眼中有英氣,雖不是十分美麗,卻有八分風情。
她站起來,沒有像尋常女子那樣對裴元白低頭行禮,而是對裴元白道:“我丢了的簪子,是在你那裏嗎?”
裴元白陡然看見朝思暮想的紅衣女子活生生站在自己跟前,不由得面露喜色。
但是細細看這女子長相,總覺得與自己的想象有些不同。
裴元白說服自己,或許記憶是有偏差的。
他正要走上前去和那紅衣女子細說,突然跟他進宮的小厮跑了進來。
“公子,打聽出來了,今日長樂公主在花宴上忽然生病了,臉色蒼白,還起了紅點,站都站不住,後來昏睡過去。”
裴元白心中一緊,忘記了亭子裏的紅衣女子,追問小厮道:“她現在醒過來了沒有?”
小厮抓了抓頭,面露苦色。
這就是他能打探到的所有的宮裏的消息了。
裴元白心急起來,見小厮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風風火火邁步離開小院,去外頭打聽消息去。
這下,他把自己原本自矜的臉面也忘記了。
留在院子裏的紅衣女子臉色青了又白。
“紅葉姐姐,公子有事要處置,絕不是要冷着姐姐。”小厮勸道。
秦紅葉笑了笑:“我自然是明白的,”她想了想,又說,“沒有裴夫人,我就要嫁給土財主去做他的十七房小妾,我一定會待夫人如同親娘一般。今日受挫,哥哥千萬不要向夫人提起,若是夫人失望,我羞愧難安。”
宮中的殷明鸾不知道這一切。
服過了藥,她就要歇息,忽然聽見檀冬的腳步聲響起。
檀冬說:“公主,嘉陽公主來探望您。”
殷明鸾一愣,她沒有想到這個一向與她作對的姐姐竟然想要過來看她。
她皺了皺眉,說道:“請她進來吧。”
殷寶華腳步輕輕走進來,臉上帶着些忐忑的好奇,等到看到殷明鸾臉上的紅點的時候,她臉上顯現出一絲驚訝。
殷明鸾不客氣地問:“你是來看我笑話的嗎?”
殷寶華走近些,竟然坐在殷明鸾床邊上,殷明鸾對殷寶華突然的靠近有些不自在,她往裏面縮了一下身子。
令她意外的是,殷寶華并沒有咄咄逼人,反而語氣中帶着一絲察覺不到的關心,她問:“殷明鸾,他們說這個病要是處置不當會死?”
這是殷明鸾故意散布出去的流言,本來不存什麽希望的,沒有想到把殷寶華這條蠢魚吊了過來。
殷明鸾挑了挑眉,說:“是啊,可能兩天後你就見不到我了。”
殷寶華像被吓到一般,立刻站了起來。
她随口說了些告別的話,就匆匆離開了醴泉宮。
玉秋走了過來,為殷明鸾掖好被子,一邊笑着對殷明鸾說道:“公主為什麽要吓嘉陽公主呢?”
殷明鸾無所謂地說:“不過是詐一詐她。”
玉秋問:“那公主詐出什麽了嗎?”
殷明鸾但笑不語。
接下來的三天,殷寶華每天都找借口看殷明鸾一次,似乎真的怕她就此死了。
殷明鸾詭異地感到了些殷寶華表現出的姐妹情。
思及這得來不易的姐妹情,殷明鸾忽然間想到一些別的東西,讓她心情有些郁郁。
連殷寶華都開始轉性子對殷明鸾這樣關心,為什麽這幾天來皇兄卻對她完全不聞不問?
陸桓托了宮女來醴泉宮。
宮女得知長樂公主不在宮中,不便傳話,于是又來到文淵閣。
林四郎看見陸桓站在門口,低着頭和一個宮女說話。他剛走過來,陸桓似乎察覺到他的腳步聲,立刻轉身打發那宮女走。
陸桓背着手笑道:“林兄。”
林四郎挑眉:“陸修撰鬼鬼祟祟在密謀着什麽?”
陸桓無奈說:“林兄,這是宮中,慎言。”
林四郎靠近他,趁着陸桓沒有注意繞到他身後,看見陸桓背着的手裏攥着一個小瓷瓶。
林四郎一把将小瓷瓶搶了過來,邊跑邊打趣:“怎麽聞着這麽香呢?是胭脂水粉,準備送給哪家姑娘啊。”
陸桓緊張地往周圍看了看,将手指抵在嘴唇上,不住地說:“噓。”
陸桓追上了林四郎,将小瓷瓶小心地藏在了懷裏。
這小瓷瓶中裝的,是一種藥膏,他家中的姐姐妹妹在春日裏容易生一些臉上的毛病,這藥是尋了名醫,搜集着四季的雨露雪水,花花草草配制出來的,十分難得。
陸桓自從聽說殷明鸾的事,挂心極了,聽到醴泉宮的消息,說殷明鸾沒有其他事,只是臉上生了些小紅點,才放心下來。
他知道小女兒家愛美的心思,怕殷明鸾照了鏡子不痛快,昨天回到宅子裏,翻箱倒櫃,終于找出了這個小瓷瓶。
他揣着小瓷瓶,一天的心情都有些飄飄忽忽,像是揣着自己的一顆心,就要呈給殷明鸾。
哪知不湊巧,拜托宮女去醴泉宮,殷明鸾卻不在。
他不沮喪,下次宮女話帶到了,親切溫柔的長樂公主一定會見他的。
陸桓是如此期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