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度人心 她的小把戲
這個下午,殷寶華又來到了醴泉宮。
殷明鸾依舊蒙着面紗,她臉上別的看不清楚,一雙桃花眼中似笑非笑,看得殷寶華十分忐忑。
玉秋端來一盞茶,殷明鸾閑閑地拂了拂浮上的茶葉,用最漫不經心的語氣說道:“你為什麽要在我的桃花羹裏放杏花粉?”
殷寶華手中的茶馬上被打翻。
她站了起來,支支吾吾道:“你別冤枉我,我好心來看你,你卻冤枉我,殷明鸾!你,你太可惡了!”
殷明鸾垂下眼,斂住了微微的光,她笑着說道:“原來是冤枉了皇姐,我本來就不相信皇姐會害我,可是許姐姐的婢女卻說……罷了。”
殷寶華警覺:“說什麽?”
殷明鸾一副有話說不出口的樣子。
檀冬口舌快,說道:“這叫我們公主如何說,說什麽你大概是不信的,你們畢竟是表姊妹。”
殷明鸾故意呵斥道:“檀冬,瞎說什麽呢,我和寶華姐姐還是親姐妹呢。”
殷寶華心中嘀咕,親姐妹她都能下手,一年見不了幾次的表姐算什麽啊。
許婉娘是不是真的打算讓她來背鍋?
殷寶華七七八八想了一通,急匆匆離開。
殷明鸾設法傳出流言,說長樂公主的病是許婉娘害的。
許婉娘在慈寧宮的暖閣裏悄悄發脾氣:“一派胡言,是哪裏傳出來的?”
她的婢女忐忑地說道:“有人說,是嘉陽公主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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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婉娘呵斥:“休要胡說,嘉陽公主怎麽會害我?”
但是到底心裏存了疑慮。
殷寶華和許婉娘兩人對彼此生出了間隙,于是開始設防,最後,還是殷寶華挺不住,她跑到乾清宮,将錯事都推到了許婉娘身上。
殷寶華跪在地上,交代了許婉娘謀害殷明鸾的細節,清清楚楚,當然,幹幹淨淨地将她自己撇幹淨了。
她低下頭,不敢看殷衢的表情。
若是擡頭,她害怕臉上的神情會将自己出賣。
殷衢的聲音在上面冷冷地響起:“果然如此。”
殷寶華忙不疊地點頭:“當然。”
殷衢嘴角銜着沒有暖意的笑,喊道:“張福山,許婉娘該當何罪?”
張福山說道:“毒害皇室,論律當斬。”
殷衢的笑意更濃:“張福山,帶着嘉陽公主,”他從案幾上扔出了一柄劍,磕在乾清宮的地磚上,發出清凜的響聲,“去慈寧宮。”
殷寶華渾身一凜。
她這才擡頭看着殷衢,往日裏,皇兄雖然神情冷淡,但是殷寶華也不會過分害怕。
但是現在,他就那樣淡淡地看着她,殷寶華覺得一瞬間似乎有殺意浮現。
張福山硬着頭皮帶着殷寶華來到慈寧宮捉人。
許太後鐵青着臉看着站着的殷寶華和跪着的許婉娘,還有抱着劍的張福山。
若是按照尋常,她大可訓斥殷衢聽信奸言,将“進奸言”之人打死了解。
可是今天卻是她的蠢女兒對殷衢“進奸言”。
許太後冷聲道:“一定是有誤會。”
她轉身看了一眼許婉娘,許婉娘立刻趕到渾身冰涼,她害怕許太後相信了張福山的話,于是慌忙說道:“太後娘娘,不是的,是嘉陽……”
話音未落,許太後反手一巴掌就打在了她的臉上,她被打了一個趔趄,臉很快紅腫一片。
許婉娘心中一激靈。
對着許太後,她怎麽頭腦發昏想要招出殷寶華?
許太後聲音很冷:“婉娘胡言亂語,沖撞了皇帝,是哀家管教不嚴,張嬷嬷,帶她下去受刑。”
許婉娘入宮做娘娘的夢破碎,她在慈寧宮中受了十板子。這是對殷衢的交代,但也未必不是許太後的遷怒。
處置完許婉娘,許太後睥睨了張福山一眼,張福山不敢多看,只能小心避讓着鋒芒,陪着笑回乾清宮複命。
許太後見張福山走後,看着殷寶華,同,怒斥:“不中用的東西。”
殷寶華撅着嘴,有些委屈。
當夜,一輛青帷小油車将受傷的許婉娘拉出了宮。
許婉娘狼狽不堪,後背乃至臀部都是火辣辣的疼,宮裏的人上刑是有一套手段,外面看不出究竟,勉強抱住了許氏女兒的顏面,只是傷到底是落下了。
她嘴唇發白,發絲因為疼出的汗而結成一縷一縷,她趴在馬車裏,側臉看着簾栊風動掀開的一角,青黑的夜空映着宮燈,禁宮的景色就漸漸消失在她眼前。
她心中有些不甘。
她覺得,自己似乎是不應該這樣離開的。
仿佛,她本應當在宮牆內另有一番廣闊天地。
張福山回到了乾清宮。
他說道:“正如陛下所料,許婉娘試圖攀咬嘉陽公主,最終讓太後動怒,受了板子,逐出了宮。”
張福山心中對殷衢欽佩。
原來帶上嘉陽公主,是有這樣一番作用。若沒有嘉陽公主,太後會盡力保許婉娘安然無恙。
陛下算定了許婉娘會口不擇言,拉下嘉陽公主,也算準了許太後會為了維護嘉陽公主而對許婉娘動怒。
他的陛下,對人心真是算無遺漏。
但是更讓張福山驚訝的是,嘉陽公主和許婉娘的間隙,竟然是長樂公主挑開的。
他說道:“沒想到嘉陽公主和許婉娘自己亂了陣腳。”
殷衢看出了張福山心裏的嘀咕,他微笑:“此乃二虎競食之計,長樂終于長了點心。”
他的笑意只持續了很短的一瞬間,下一刻,他臉上立刻籠罩了寒意,他說道:“宣鄭貴妃。”
***
殷明鸾在醴泉宮聽聞了許婉娘被逐出宮的消息,心中略微安定。
總算把前世一個小麻煩解決了。
若是這件事全然能在她的掌控內,她想,事情發展到這樣,已經足夠了。
雖然鄭貴妃做了一些小動作,殷明鸾卻不願意把鄭貴妃再牽扯其中的。
前世鄭貴妃一直是殷衢的一大助力,後來鄭家在掰倒許氏的過程中也盡力許多。
如果鄭貴妃因為這件事情受罪,殷明鸾不知道會不會對未來皇兄的計劃造成影響。
殷明鸾走出了大殿,看着燈火光芒輝映在宮牆上,此時六宮一片寂靜,不知是否是因為這件事而戰戰兢兢。
殷明鸾突然轉身,迎面碰見一個冒冒失失的宮女差點撞了過來。
檀冬呵斥道:“你是哪個宮裏的?怎麽學的規矩。”
宮女跪了下來,忙道:“奴婢萬死,冒犯了公主,奴婢是文淵閣服侍的。”
文淵閣?
殷明鸾想到陸桓。卻聽見檀冬在耳邊小聲地說:“公主,是裴公子!”
殷明鸾差點忘了這個人,聽玉秋說起,突然拿不定主意這宮女到底是奉誰的命令而來。
于是她不動神色地說:“起來回話。”
到了醴泉宮,殷明鸾坐下,聽這宮女說話,才放松了神色,笑道:“原來是陸修撰讓你來的,玉秋。”
玉秋連塞了小宮女一把金瓜子。
宮女磕頭:“謝公主賞賜。”
殷明鸾道:“免了,站起來回話。本宮宮裏人說你來醴泉宮有了兩三回?是陸修撰有什麽要緊事?”
小宮女說:“自從聽說了公主玉體有恙,修撰大人關懷非常,修撰大人想見公主,說是有事要同公主說。”
殷明鸾笑了:“你去回他,本宮明日辰時有空見他。”
小宮女有些呆呆愣愣的,殷明鸾笑道:“怎麽?難道修撰大人不是真心要見本宮?怎麽你突然就傻了?”
小宮女連搖頭:“不是的,修撰大人一定會喜出望外的,奴婢來時修撰大人囑咐過,若是見不到公主如何,要是公主動怒如何,原來修撰大人是想多了。”
殷明鸾突然覺得陸桓有些傻得可愛。
正在說着陸桓,一直在外頭打聽消息的錦樓忽然打簾進來:“公主,陛下處置完許婉娘後,忽然宣了鄭貴妃,難道這件事情,還和鄭貴妃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