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挽長弓 将她整個人圈進了懷裏

陸桓天還沒亮就出了門,摸着黑騎馬進了宮。

他宅子裏的小厮嘀咕着,公子是越來越勤勉了,往日裏比尋常人去得早回得晚也就罷了,最近越來越走火入魔,恨不得五更天就去宮裏。

別的公子哥們都說宮中規矩森嚴不願意去,可他家公子倒好,巴不得住進宮裏。

陸桓先去文淵閣,把手頭的事兒都做了,這才閑下來,想着等會如何去見殷明鸾。他走出去,對着水缸整理儀表,突然想起那日見到了渾身香噴噴的裴元白,微微一哂,自己也成了這華而不實的公子哥。

接着他就按照前日約定的時間和地點,早早地走了過去等。

反正閑着也是閑着。

陸桓站在花樹下,心情很好,他估摸着辰時快到了,忍不住擡頭往醴泉宮那邊望去。

殷衢站在校場中,微微眯了眼睛,雙臂的肌肉和弓弦一般拉得很緊,風輕輕地吹動了他的袍衫,衣角微動。

“嗖”的一聲,羽箭破空而出,正中靶心。

張福山在邊上拍掌喝彩:“陛下射無虛發,百發百中!”

殷衢觑他一眼:“省着點口舌。”

張福山連忙捂住嘴。

殷衢淡淡看他一眼,道:“全喜和全壽在後面走進走出,你往後張望個不停,說吧,什麽事?”

張福山一驚,他以為自己的心不在焉被掩飾得很好,他不過是偶爾将眼睛瞟到邊上看全喜和全壽一眼,陛下全神貫注地射箭,怎麽還能注意到這些?

張福山不敢耍小聰明自作主張,他說:“陛下慧眼如炬,是奴婢自作主張了,奴婢看今天陛下得了空,想着長樂公主幾天因為陛下忙,沒辦法見哥哥,于是讓人去醴泉宮傳了一回話。”

殷衢冷冷說道:“你的膽子是愈發大了,是嫌脖子太結實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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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福山摸了摸脖子,天已經這麽熱了,他聽了殷衢的話,突然感到脖子上有些涼飕飕的冷。他立刻耷拉着眼睛,說道:“奴婢知錯。”

殷衢沒有多搭理他,從箭筒中抽出了一支箭,閉上一只眼睛,盯住靶心,他把弓弦拉滿了,卻沒有松開手。

殷衢慢慢卸了力道,将箭收回箭筒,問道:“你什麽時候派人去醴泉宮的?”

張福山說道:“有小半個時辰。”

殷衢問:“長樂呢?”

張福山擦了擦額頭,道:“這個……可能長樂公主去見陸修撰了。”

聽到陸修撰這三個字,殷衢眉頭皺了一下,看了一眼縮着頭的張福山。

張福山又拿袖子拭了拭額頭。

殷明鸾在錦樓和多善之間猶豫了一小下,最終說道:“我同陸修撰有約在先,我還是先去見陸修撰吧。”

多善急得滿頭汗:“哎呦公主啊,陛下多難得才有空,下一次您求見陛下,那就到了猴年馬月。還有,若是陛下覺得薛美人的話有道理,對您避而不見怎麽辦?”

殷明鸾說:“我先去找陸修撰,親自告訴他下回再約時間見面,接着去找皇兄,也不耽擱時間。”

多善被她說服了。

校場裏,全喜翹首往前看,給張福山擠眉弄眼打暗號,殷衢眼尖,把他拎了出來。

殷衢只是盯了全喜一眼,張福山緊張得直冒汗。

見全喜支支吾吾不敢和殷衢說話,只是不住地拿眼睛瞧張福山,張福山簡直要暈過去了。

“畏畏縮縮做什麽樣子,你有話直接對陛下說。”

全喜不敢再畏縮,說道:“長樂公主出了醴泉宮,是往陸修撰那邊走。”

張福山已經不敢看殷衢神色,這件事他已經辦糟了,簡直是他太監生涯的一件恥辱。

殷明鸾走到和陸桓約定的地點,卻并沒有看到陸桓的身影。

殷明鸾疑惑地看了一眼檀冬,問道:“怎麽回事?檀冬,你不是說陸修撰一大早上就在這兒等着的嗎?”

檀冬也疑惑:“奴婢親眼所見呀,陸修撰難道沒有等到公主離開了?也不應該啊,都等了老半天……”

殷明鸾說道:“也罷,咱們去乾清宮。”

陸桓跟着張福山走在宮道上,他看了一眼氣喘籲籲的大總管,感到有些奇怪。

他又确認了一下:“陛下要來文淵閣見我?”

張福山說:“是啊,所以修撰大人要早早預備着。”

陸桓說道:“這事大總管派個其他的公公來傳信就行了,何必勞駕您。”

張福山讪笑:“奴婢就是一個服侍人的,哪裏談得上勞駕不勞駕。”

陸桓回頭看了一眼後面,朱紅宮牆已經阻隔了視線,他什麽都看不見。

他捏着手中的小瓷瓶心中有些煩躁,擔心殷明鸾今天沒有看到他會不會着急。

張福山看了一眼陸桓,問道:“修撰大人怎麽會在那裏站着?是在等人?”

陸桓不疑有他,沒有任何隐瞞的意思,坦坦蕩蕩地說:“我家裏有姐妹從前問了老神醫配過藥,我想着,這藥或許能治治長樂公主的病,于是想要給公主獻藥。”

張福山觑了一眼陸桓,故意道:“難得修撰大人牽挂長樂公主,不過依奴婢看,修撰大人這藥還是自己留着用吧。陛下命太醫悉心研究了藥膏,用的都是什麽天山雪蓮,什麽太歲靈芝,上次王太醫出宮尋藥,陛下派了一支衛隊跟着王太醫去爬山。費了九牛二五之力,終于這藥膏算是弄出來了。”

陸桓捏了捏手中的小瓷瓶,心中有些沮喪,殷明鸾畢竟是公主,自己珍貴萬分的東西,拿到皇家眼前,又值什麽呢。

殷明鸾跟着多善來到了校場,看見殷衢拉滿了弓,弓弦勾在拇指的羊脂玉扳指上,溫潤的光都透出絲絲冷意。殷衢一雙眸子鷹隼一般帶着光,盯着靶子。

殷衢身高八尺,因在校場射擊的緣故,沒有朝堂上那般穿得一絲不茍,他緊了袖口,腰間束上捍腰,顯得猿臂蜂腰。

殷明鸾看了看四周,沒有看見張福山的身影,讓她覺得有些奇怪,張福山是殷衢身邊伺候的人,等閑不會輕易撂開殷衢的,怎麽沒有看見人?

殷明鸾于是小心問多善:“怎麽沒有看見張公公?”

多善于是問全喜:“幹爹,幹爺爺去哪兒了?”

全喜看了看殷衢,張不了嘴。

他怎麽敢說陛下派張福山去支走了陸修撰呢?

他只能語焉不詳地說:“有差事,出去了。”

他們正在說話間,殷明鸾聽見羽箭破空而出的一聲,輕微又震動在她的耳膜。

她擡眸望去,只見靶子的紅心上穩穩插着一直箭,殷衢收了弓,轉頭看她:“既然來了,怎麽躲在一旁窸窸窣窣說話?”

羽箭破空聲讓殷明鸾愣了一下神,聽到殷衢的問話時候,她莽莽撞撞地将目光撞進了殷衢的眼睛裏。

想到這些日子裏殷衢對她的刻意避讓,殷明鸾委委屈屈:“長樂怕打擾了皇兄。”

殷衢從箭筒中又抽出一支箭,擡手示意殷明鸾過來。

殷明鸾走了過來,殷衢将弓箭都放在她的手中。

殷明鸾攤開雙手去接,殷衢将弓箭擱了上去,松開了手,殷明鸾原本看殷衢拿的輕松,對這弓箭的重量估計有誤,殷衢這樣一松手,差點讓她栽了個趔趄。

殷明鸾覺得自己很丢臉,在殷衢餘光看過來的時候,馬上站定了,站得很牢固。

殷衢說:“長樂應當有些騎射功夫。”

殷明鸾聽着殷衢給她戴高帽子,懷疑殷衢可以譏諷她,但是又覺得是想多了,皇兄是正經人,好端端地怎麽會譏諷她?

殷明鸾皺着臉說:“我哪裏有什麽騎射功夫?”

殷衢道:“沒有嗎?朕聽聞長樂跟着衛陵經常策馬出宮,怎麽他沒有教你些本事?”

殷明鸾一聽這話頭不妙趕緊說:“長樂再也不敢私自出宮了!”看着殷衢,殷明鸾拍起了馬屁:“論騎射功夫,當然是皇兄最好,長樂聽說皇兄在蕃地的時候,是平涼府的騎射第一高手,長樂若是能夠學到皇兄的一星半點,就滿足了。”

不知是哪裏拍對了馬屁,殷衢露出一絲笑:“朕從前就番時候的事,你竟然知道。”

殷明鸾點頭:“當然了。”

殷衢收回了笑,道:“奉承朕也沒有用,把弓擡起來,若是你做的差勁,朕不會輕饒你。”

殷明鸾心裏苦,她的所有小九九全部瞞不過殷衢。

殷明鸾認命地擡起了長弓,将羽箭搭上,閉着一只眼睛,然後放出了手中的箭。

箭軟綿綿地彈了出去,根本沒有碰到靶子。

“哎呦。”

殷明鸾聽見後面有人哀嘆,看了一眼,是多善捂住了臉。

有這麽丢人嗎?

殷明鸾可憐兮兮地看向了殷衢。

殷衢面上帶了一些不可思議,然後輕飄飄地看了一眼殷明鸾,殷明鸾感到自己受到了羞辱。

殷明鸾在殷衢沒有開口前搶先道:“皇兄不要罰我。”

殷衢說:“你的手臂沒有力氣,軟綿綿擡都擡不起來。”

殷明鸾:“嗚……”

殷衢道:“擡起來。”

殷明鸾一動不動,然後她轉頭看殷衢:“長樂盡力了,擡不動。”

殷衢似乎嘆了一口氣,走上前來,用一手握住了弓,将長弓擡起。

“這個位置。”

殷明鸾發覺殷衢離她如此之近,讓她忍不住想要跳開躲在一邊。殷衢的手握着弓,沒有絲毫碰到她,殷明鸾卻感到熱氣一絲絲地傳來過來。

殷衢說:“愣着幹嘛?”

殷明鸾不敢胡思亂想,忙拉了弓弦。

殷衢又道:“力度不夠。”

他索性将另一只手繞了過來,将弓弦往後拉,問道:“記住這個位置。”

殷明鸾胡亂地點了點頭。

殷衢幾乎将她整個人圈進了懷裏,讓她有些頭皮發麻。

這可是高高在上的,凜然不可冒犯的皇兄啊。

殷衢松開了手,往後退了一步。殷明鸾僵硬着沒敢動,動作保持得絲毫沒差。

殷衢滿意地點了點頭,道:“放箭。”

“嗖”地一聲,這次的聲音都比剛才那回完美。

鼓掌聲響起,殷明鸾回頭看,多善和全喜目光望向殷明鸾,滿是不可思議:“公主太厲害了,正中靶心!”

殷明鸾忙向靶子看過去,多善說得沒錯,她竟然射中了。

只是,這怎麽也算不得她厲害。

殷明鸾有些臊得慌,臉紅紅的。

殷衢看了一眼殷明鸾,說道:“長樂找朕,是有什麽事?”

然後他又看向了殷明鸾蒙着面紗的臉,目光似乎能夠透過面紗,看進裏面。

殷明鸾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面紗。

殷衢問:“好些了嗎?”

迎着殷衢的目光,殷明鸾不自覺地把面紗拉緊了一些,說道:“好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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