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他或他 先見皇兄還是陸修撰?

鄭貴妃戰戰兢兢,在寒冷的夜裏,不施粉黛,來到了乾清宮。

乾清宮外下起了雨,淅淅瀝瀝的,鄭貴妃跪在地上,瑟瑟發抖。

良久,高坐堂中的殷衢将手中的折子劈頭蓋臉地向鄭貴妃扔了過來,冷聲道:“朕倒沒想到,後宮輪到你作威作福了。”

鄭貴妃一抖,匍匐跪地:“臣妾有罪,但是臣妾是為了不讓許氏進宮,實在不是為了私心。”

殷衢知道鄭貴妃說的是真的。

鄭貴妃,無意于後宮,只是一個擺在宮裏的活靶子。

她為了她的信念,甘願由殷衢驅使,做她該做的事,做鄭家該做的事,将許氏拔除幹淨。

只是……

“你應該清楚,在宮中,誰動得誰動不得。”

鄭貴妃再次俯首:“臣妾知罪,但是臣妾已經查過,杏花粉雖然對公主有害,但是實則傷不到公主貴體,所以臣妾才……”

只聽見殷衢冷聲道:“若不是如此,你以為你還能跪在這裏講話?”

鄭貴妃一凜,不敢再說話。

半晌後,殷衢說道:“你自去醴泉宮請罪,究竟怎麽處罰,朕自會定奪。”

鄭貴妃暫時松了一口氣,扣頭拜謝。

長春宮趙太後聽說了深夜鄭貴妃釵飾盡除去乾清宮的消息。

她對身邊的徐嬷嬷說道:“明鸾那孩子雖然可憐,但是貴妃罪不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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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嬷嬷了然地點了點頭。

皇帝需要鄭貴妃,需要鄭家。

趙太後又說:“為人君了,還是這樣沉不住氣。”

徐嬷嬷笑道:“陛下最是沉得住氣的,只是事關長樂公主,陛下一時有些急躁。”

趙太後哼了一聲,不認同:“當年世宗陛下寵愛李貴妃和長樂,結果她們母子兩人雙雙在行宮受苦,衢兒難道不懂這個道理嗎?現在就沉不住氣,将來如何……”

趙太後看着殷衢給她捶腿的薛美人,适時止住了話頭,她說道:“哀家有事吩咐你。”

薛美人奉趙太後之名來了乾清宮。

薛美人在宮中不起眼,她負着一家的期望,不肯默默老死在宮中。

她在殷衢這裏得不到半點眼神,于是另辟蹊徑,常常去長春宮服侍趙太後。

趙太後并不愛熱鬧,開始是毫不客氣地趕走她,後來漸漸看出薛美人的誠心和難處,便容下了她。

慢慢地,薛美人也算得上是趙太後深宮孤寂長日的一個陪伴。

薛美人帶着親自煲好的一碗湯來到乾清宮外,含笑對張福山說:“張公公,陛下在忙着嗎?”

張福山知道薛美人是從長春宮過來的,不敢像攔其她嫔妃那樣攔下她,于是對她說:“美人稍等。”

薛美人等了不到一刻鐘,張福山便将她迎了進去。

薛美人看見殷衢正在批折子,知道她進來,頭依舊沒有擡起來。

薛美人不氣餒。

薛美人将湯端在殷衢桌上,殷衢依舊沒有擡頭,似乎根本沒有注意到她。

薛美人沒有繼續打擾,緊緊站在一旁,和燈燭一般沉默。

殷衢終于擱下了筆,擡眼看她:“薛美人?是長春宮太後讓你來的?”

薛美人不喜不懼,沉靜穩妥地回話:“回陛下話,是太後娘娘關心陛下,所以遣妾來。”

殷衢說:“既然已經來過,現在就去長春宮複命吧。”

薛美人跪下來,說道:“陛下心中煩惱,太後娘娘也不會心安,妾承蒙太後娘娘照顧,不忍娘娘煩心,妾也……擔心陛下。”

殷衢淡淡看她:“你有什麽要說的?”

薛美人咬了咬牙說道:“臣妾聽聞為人君者,喜怒不形于色。陛下從前對長樂公主多有溺愛,宮中人心浮動,争執一起,未免将公主卷入其中。陛下應當将宮中姊妹一視同仁,如此,不軌之人也不會輕易對公主生了心思。”

薛美人自覺說到了殷衢心坎裏,可是殷衢認真地看了薛美人一眼,微微眯了眼睛。

薛美人還要繼續說下去,就聽見殷衢寒冰一般冷冷的聲音響起:“薛美人覺得朕如此無能,連妹妹也護不住?”

薛美人一驚,擡頭看殷衢,只見他臉上凝着霜雪。

薛美人突然發現,自己自作聰明了。

大周歷史上不是沒有軟弱的皇帝,前頭的穆宗就是這樣一位。

如今的陛下,也可以說是如臨深淵,如履薄冰。

後族勢大,宮中一個照看不過來,死的往往就是皇帝最珍重的人。

薛美人這樣過來大大咧咧地揭開了殷衢的心思,讓殷衢的困卒無所遁形。

薛美人看見了殷衢眼中森冷的殺意。

多善在乾清宮外候着,他看着薛美人走進殷衢的書房感到有些驚奇,心中想着,這是鄭貴妃都沒有的待遇,難道這薛美人要翻身了?

只是還不到一刻鐘,薛美人就紅着眼走了出來,她倒是沒有哭,臉上勉強保持着鎮定。

多善見張福山一臉凝重走了出來,機靈地走上前小聲問:“幹爺爺,出什麽事兒了?”

張福山看了一眼多善,他知道多善是他徒弟的幹兒子,這一口一個幹爺爺叫得真摯又親切。

張福山又想到多善同醴泉宮走得近,他向多善招了招手,兩人在回廊下悄悄說了一會兒話。

張福山是知道的,長樂公主那日在花宴病了之後,陛下馬上就把事情查了個幹幹淨淨,這幾天,張福山總覺得殷衢臉色陰沉。

張福山也不知道為什麽殷衢根本沒有去看一眼殷明鸾。

還是薛美人為他解了惑。薛美人話裏話外的意思是,陛下從前就是過于寵愛長樂公主才會讓她活在危險中。

若是珍惜一個人,應當收斂自己的喜愛。

張福山知道這事關系到長樂公主,想了想,特意走到外面,和他這格外親近醴泉宮的幹孫子唠了唠。

張福山順口一問:“長樂公主這幾天好些了嗎?”

多善說:“身子倒是沒有什麽大問題,就是臉上的小紅點子褪得慢。昨兒個陸修撰千方百計托了人,告訴長樂公主說要獻藥給公主,和公主約了今日見面。”

張福山“嘶”了一聲,仔仔細細想了一想。

多善問:“幹爺爺,可是有什麽不妥當?”

說不妥,似乎也沒有十分的不妥;說妥當,張福山總感覺到有點不安。

他沉吟:“陛下還沒有打定主意如何處置公主的婚事,若是鬧出事情,或者又來第二個裴公子讓公主傷心,那就大罪過。”

多善接口道:“陛下現在不見長樂公主,往後想起來了,卻發現公主又愛慕上陸狀元,公主因陸狀元傷心的話,陛下也會傷心的。幹爺爺,我看,必須讓公主和陛下見上一見,把話說開,和好如初,才能六宮安寧。”

張福山笑眼看了看多善,覺得這寶貝幹孫兒很有眼力勁,誇道,“你是個機靈的。”

快到辰時,殷明鸾梳妝打扮,蒙上一層面紗,玉秋取了一只鳳頭釵在殷明鸾頭上比劃着。

檀冬小跑進來:“陸俢撰一大早上就等着,奴婢去看時,陸俢撰頭發上竟然蒙着霧。”

玉秋和檀冬笑了一會,道:“俢撰大人是個實誠人。”

她們心中想着,若是把裴元白換成陸桓,那大概是極好的,公主會幸福許多。

殷明鸾站了起來,看了看銅鏡中的自己,雖然蒙着面紗,一雙眼睛秋瞳剪水,眼神很亮,帶着微光。

這時多善跑了進來,說道:“公主,陛下今日早朝散得早,您現在去就有機會見着了。”

殷明鸾疑惑:“本宮為何要去見皇兄?”

多善琢磨了一下,開口說道:“公主前幾天在花宴不明不白地生了病,可要讓陛下好好查查。”

殷明鸾道:“不用了,我大概曉得了。”

多善又道:“公主不是要和陛下學畫兒嗎?這下終于得空。”

殷明鸾連連擺手。

殷明鸾看快要到時間了,對多善說道:“多善公公,我現在忙着要去見人呢,你有話下次再跟我說吧。”

多善張開雙臂攔住了她:“哎呀公主啊,您還要奴婢說得多清楚呢?是陛下想要見您吶。”

殷明鸾狐疑地看着他:“皇兄若是要見我,直接宣了便是,怎麽會讓你來?你不是尋常見不到皇兄面的嗎?”

這話微微刺痛了多善的小心靈,多善露出一絲委屈。

他的确很難見到殷衢一面,就這話還是張福山揣摩了聖意,自作主張讓他過來傳的。

多善見殷明鸾看着他等他回話,繼續添了一把火。

“說起來,今早薛美人過來找了陛下,說了一通的話。”

殷明鸾問:“薛美人?她找皇兄做什麽?”

“薛美人的意思是,陛下就是過于疼愛公主您,才讓你在宮中多災多難,勸着陛下對您少些在意。”

殷明鸾被這話紮到了,急道:“她怎麽能這樣說?”

雖說皇帝明面上的寵愛惹人眼紅,但是皇帝明面上的忽視更能要人的性命。

殷明鸾有些焦急,恨不得馬上沖到乾清宮去打消殷衢的顧慮。

錦樓走了進來:“公主,到了卯時了,快些走吧,別讓陸大人等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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