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争産

葉寧走到縣城鬧市區,找到一家工商行,在外面的取款機上又取了1000塊錢,還買了三個面包兩瓶礦泉水塞進雙肩包裏,順便換了零錢。

坐上公共汽車到上一級的市裏,再坐上長途車直奔200公裏以外的S市。

天氣很冷,好多人都穿的厚實,坐在車座上就有點擠。

葉寧自己很瘦,于是被旁邊一個胖子擠到了貼住窗戶,然後他羽絨服裏面的鹦鹉“咕哝咕哝”地亂動了起來。

葉寧小聲問:“怎麽了豆瓣兒?”本來叫他窦百,但是叫着叫着經常叫岔了,于是變成了豆瓣兒。

“我叫窦百!”窦百氣哼哼地回答:

“逗比?”葉寧故意逗他。

“少來!別以為我不懂逗比什麽意思!算了,還是叫豆瓣兒吧。”窦百屈服了。

本來葉寧把自己的雙肩包抱在懷裏,所以豆瓣兒鑽在他衣服裏面也沒人看的見,可他們一對話別人就能聽見。

旁邊的胖子見他自說自話,有點害怕地往旁邊挪,不一會兒就起身到後面座位去了。

到了S市長途汽車站,又輾轉坐了幾趟公共汽車,才到了自己原來的家。

從早上7點到現在一共走了8個小時。

現在的時間是下午3點。

城市還是原來的城市,只是物是人非了,葉寧感慨得不得了。

這裏到底是大城市,雖然是城市邊緣,也比葉寧原來小鎮上的家好了許多。

街上車水馬龍,大街兩旁都是店鋪,

永新苑小區也是個老小區,是市裏機械廠原來的工人宿舍區小區,後來總有人把房子賣了搬到別處去,所以這些年這個小區住的人也比較雜,但是人多。

小區門口做小生意的人也多,一到了早上,賣各種早點的都把兩邊的路站滿了。

晚上夜市也很熱鬧,除了賣小吃的,都是擺攤賣衣服和各種生活用品的。

擺攤當然辛苦,可是底層老百姓為了生活,也就顧不了那麽多了。

小區西邊還都是村子,但是據說要拆遷,好多村民都搬出去了,空出來的房子暫時有很多外地來的做小買賣的人家租着。

原來的張覃一直跟他母親趙安萍一起生活,他爸爸張先福跟趙安萍離婚十幾年了,早就結婚生子,這個房子也是因為不想要這個拖油瓶才給了前妻。

趙安萍一直沒有再婚,帶着兒子生活,所以張覃才能有個說不上富足但是也很溫馨的家。

張家的爺爺奶奶和叔叔都一直不願意,想把房子要回去。

因為這個房子是當初張先福結婚時買的,是張家父母掏的錢。

只是因為有張覃在,所以張家一直沒把房子要回去,畢竟還是張家的孫子。

只是張先福後來出去做生意不在家,本來該給張覃的生活費就被他後來娶的妻子孫蓮截留了,張先福似乎也沒放在心上。

要的次數多了,張覃也不願意去要了,和張家也就斷了來往。

現在張覃不在了,雖然他在葉寧身上醒來了,但是別人不知道啊,所以他母親趙安萍住的這個房子就不知道會不會保得住,雖然當初簽了離婚協議給了趙安萍,但是房産證上寫的是張覃的名字。

他看過日歷,離他出事也只過了兩個月,他母親住的房子應該沒那麽快被張家搶走。

天氣很冷,因為昨天還下了雨,陰冷潮濕,但是今天天氣很好,有太陽。

葉寧就把豆瓣兒從自己懷裏拽出頭來曬曬太陽,免得他老是縮着打瞌睡。

背着背包走進小區大門,還是老樣子,大門正中間的柏油路有一塊壞了,是個坑,路兩邊停滿了車,不過都沒什麽好車,大部分是幾萬塊的小型家用車,還有幾輛大客車,那是因為司機住這個小區。

路邊有些塑料袋子和廢紙垃圾,還有幾只小狗在打鬧。

他甚至認出好幾個老鄰居,只是人家看見他都沒什麽表情,因為不認識。

馬路兩邊的店子都把東西搬出來賣,堆的小山一樣,各種點心酒水玲琅滿目,紅紅火火的。每次快到年前,小店們都卯足了勁賣東西。

7號樓1單元504,葉寧慢慢向樓上走。心裏充溢着十分奇妙的感覺,有誰能看到自己死後的世界?

可是剛走到4樓,就聽見上面5樓傳來吵架的聲音。

葉寧對這聲音很熟,因為他聽了半個月葉家夫婦倆吵鬧,每天摔盤子打碗的熱鬧極了。可是這裏吵架,應該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張家人來要房子了!

葉寧三步并作兩步就竄上了五樓。

這一個月休養身體的效果不錯,他這個身體比先前胖了一些,還有力氣跑了。

504開着門,外面有幾個人圍着看熱鬧,裏面亂哄哄的不知道有多少人,葉寧連忙擠進去。

客廳東邊的櫃子上還放着他的黑白照片,屋裏的親人們已經打了起來。

他大概看了一下,叔叔和奶奶、他父親離婚後又娶的那個老婆孫蓮,還有兩個堂弟來了,他爺爺和父親都沒來。

孫蓮跟他母親趙安萍正在拉扯推搡,孫蓮一邊推還罵:“你不要臉,這房子又不是你的!是我們張家的!你憑什麽霸占着?張覃沒了,我們不能讓你把張家的財産帶到別的野男人家裏去!”

趙安萍就剩了哭,兒子死了,唯一的精神支柱沒了,她精神不濟,所以也沒心情跟孫蓮吵。

現在她頭發衣服被扯的亂糟糟,眼皮和臉都是蠟黃浮腫的。

不知道兒子死後,她每天的日子是怎麽過的。

趙安萍家裏窮,結婚的時候沒帶過什麽東西來,張家父母,也就是張覃的爺爺奶奶一直都不是很高興。

這回孫子也死了,房子肯定不能讓她帶走。反正也早就離了婚了,還講什麽情面呢?

葉寧沖進去抱住趙安萍,擋住孫蓮的攻勢。

孫蓮愣了一下,屋子裏的人也都愣了,不知道這個陌生少年是從哪裏冒出來的,也不知道他為什麽要攙和進來。

葉寧用身體擋着趙安萍,回身對張家這一堆人道:“人剛沒了你們就這麽興師動衆地來搶房子,我看不要臉的是你們吧?”

他叔叔張先來走上前沉着臉問:“你算哪根蔥?這是我們張家的事,跟你有什麽關系?快走!不走我就不客氣了!”

葉寧攥了攥拳頭,他不是自不量力,他知道自己打不過他們,但是這個時候必須站出來,就算他現在不是張覃了,也不能眼睜睜看着自己親媽被人打。

張先來見葉寧不說話,就用手去推他,一推就推了個趔趄。

孫蓮上去撥開葉寧又繼續跟趙安萍抓撓。

葉寧有點沮喪,這小身板可真不禁用,随便什麽人都能打他,要是原來的他,一個26歲年輕力壯的小夥子,就憑張先來和孫蓮,誰也推不動他。

可是現在,他做了拼一場打個頭破血流的心理準備。

正亂哄哄的,忽然屋裏的電話鈴響裏,趙安萍連忙去接,那邊問了幾句就挂掉了。

孫蓮上前想把她和葉寧都拽出去好把門鎖了,然後三個人就扭打起來。

不過事情很快就出現了轉機,5分鐘之後,外面一陣喧嘩,人群兩面分開,一個西裝革履的高個子年輕男人走了進來。

因為這小區裏都大部分都是工人,還有就是做小買賣的租房住的人,要麽就是下面縣裏的人來買的房子,有錢人幾乎沒有,所以這樣一個滿身華貴的人出現,衆人不由自主就分開了一條路,怕自己把人家的衣服弄髒了。

這次換葉寧愣住了,這,這不是他們飯店的老總秦瑞峰嗎?

他們那個飯店是高端飯店,屬于港島一個富豪家族企業,曾經也是S市的标杆,連那大樓都是市裏曾經最高的,算是一個景點。

很多人以在那裏工作為榮,葉寧也是好不容易才考進去的。

但是最近這兩年生意不好,人們都說是因為政府反腐,搞的很多大飯店沒法維持,只好改行或者賣掉了。

去年員工們都還在私下裏傳說飯店要賣掉,沒想到空降了一位老總過來,就是他們集團老板的三公子,據說是那老家夥第三個老婆生的兒子。

人家富豪階級就是不一樣,大老婆小老婆相安無事。

葉寧還是張覃的時候就覺得很佩服他們,要是他們這裏,早就吵翻天了。

他就經常看見小區裏有男人在外面找女人,老婆跟他在小區裏打仗,那是打的頭破血流戰火紛飛啊。

有時候從樓上打到樓下,從樓下打到小區廣場,鍋碗瓢盆甚至菜刀都飛出來了。

市井百姓們生活過的熱鬧,連處理婚外情也是熱鬧的,每次這種事發生,小區居民們就又多了茶餘飯後的樂子。

不過當時張覃很少看這些,他自己家就是這麽被拆散的,他爸張先福先是有了別的女人,後來那女人挺着肚子上了門。

趙安萍倒是沒哭沒鬧,同意離婚,但是要求把房子給她,因為她要把兒子養大成人,不想把兒子留給後媽。

張先福理虧,最後同意了。反正他當時做生意也賺了錢,這麽個70平米的小房子,也不值幾個錢。

張覃大學畢業沒找到合适的工作,努力學了廚師考進了玉蘭大酒店。母子當時都覺得很滿意,因為待遇确實不錯。誰知道後來一下子就不行了。

幸運的是,秦三公子過來立刻大手筆改革。

生生把個高端的高端華麗的标杆性的大酒店,改成了一個大衆餐飲。

他們員工開始都覺得臉面上過不去。

名聲雖然不好聽,畢竟是活過來了,飯店每天人都爆滿,亂哄哄熱鬧鬧,活像個大食堂,也迅速開始盈利,到現在兩年,始終很紅火。

大家都覺得這老總厲害,總算看到希望了,也就沒人再覺得丢人。

不過年輕的老總有個怪癖,從來不去外面吃飯,總是讓飯店裏一些學徒給他做飯,說是給他們鍛煉的機會。

每個被點到的學徒都感激涕零,拿出十二分努力來做菜。

果然這些學徒的進步非常快,而且對老總忠心耿耿,從來不會背地裏亂嚼舌頭,就是議論也都是說老總和飯店的好話。

實際上他們的薪水并沒有漲,只是不像以前那樣朝不保夕了。

原來的張覃也是學徒之一,而且他給老總做飯的次數比別人要多的多。

他還喜歡在下班之後練習手藝,飯店也有個不成文的規矩,允許那些手藝不精的廚師在下班之後用剩下的邊角料練習手藝。

所以總是在加班的老總,總是會把他做的那些東西吃掉,還會提出一些很專業的建議。

張覃那時候雖然不敢跟老總攀什麽親近,倒是對他很有好感。覺得這個人很有兩把刷子。

不過,有時候他也覺得秦瑞峰有點摸不透,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當然,有錢人的世界他是不懂的,也願意多想,一直小心幹自己份內的工作。

這樣一個滿身都發光的人物來到張家這樣的房子,就像光芒萬丈的金鳳凰闖進了草雞的窩,屋裏所有人立刻就覺得自己寒酸的看不下去了。

男人慢慢跨進門,臉上沒什麽表情,也沒說話,但是那眼神在屋內人身上一瞟,孫蓮立刻就松了手縮到了一邊,不敢再打。

秦瑞峰踱走到趙安萍面前,微微彎下腰和善地開口:“趙阿姨,是不是有人欺負你?要不要我幫你報警?”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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