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秦老板的身世

秦瑞峰的家裏曾經只有外公外婆和大姨一家，外婆去世以後就只剩了外公和大姨疼他。

姨父對他還算好的，但是他還是想要自己的父母。

表哥表姐對他也是好的，但好像對他态度很奇怪，卻什麽都不說。

他父親每年去看他一次，外公對他父親總是橫眉冷對，他一直不明白他為什麽沒跟父親生活在一起，每次他問這個問題，外公就好像快要心髒病發作一樣痛苦，吓的他不敢再問。

等他終于長大到可以自己解開這個謎團的時候，他寧願自己永遠不知道謎底。

原來他是人家的私生子，原來他母親是個外宅。

外公姓李，李家是倫敦華人圈裏十分有名的世家望族，根本不缺錢也不缺地位，李家的女兒怎麽可能去給別人當外宅？

後來他堅持要知道這是為什麽，外公按住心髒，終于還是把一切都告訴了他。

原來當年他母親在家裏最小，年輕美麗，又有才華，在上大學的時候，喜歡上了一個港島華商，那男人英俊潇灑，談吐幽默，他母親像入了魔一樣喜歡他。

開始是不知道他有妻子的，後來雖然知道了，卻無法自拔。

于是跟那男人私奔，半路上給他生下了孩子，可是在生下秦瑞峰之後，她還是大出血死了。

李家自然把秦瑞峰的父親當作仇人，孩子搶回來不給他，然後還阻止他們父子見面。

一直到那男人後來一次次找上門，外公也老了，怕自己死了以後秦瑞峰沒人照顧，才答應把秦瑞峰還給他。雖然他也不相信那個三妻四妾子女衆多的男人，可多一層保障總是好的。

秦瑞峰當時12歲，得知這一切，迅速叛逆的起來，那個年紀的孩子所有的叛逆做法他都做了，只是并沒有飛出他父親的手掌心。

走不了，出不去，于是秦瑞峰開始努力讀書，讀到無法再讀的時候，他父親終于肯放他出門游歷。

他當時才23歲，後來去過很多地方，也做過很事，但是一直沒弄明白為什麽他不能有父母雙全的正常家庭。

他還是太年輕，不知世事，弄不明白他母親為什麽要嫁給一個有妻子的男人，那個男人在他母親之前不但有原配妻子，好幾個孩子，竟然還有另外一個外宅，還有外宅的幾個子女。

他也不明白為什麽那麽多女人争着扒上富豪，為了錢還是為了情？他們的孩子不痛苦嗎？他們只要有了錢就會幸福嗎？

當時的他太單純，他的很多想法讓很多人無法理解或者不屑一顧。他的兄弟姐妹們嘲笑他孤立他，把他當個怪物。

但是秦瑞峰自己覺得這對他的驕傲和自尊是一種侮辱。

所以他能力獨立以後就拒絕呆在家裏，拒絕受任何人控制。

寧願去空手白刃地去打拼掙錢，然後跟着探險隊去北極和南極探險。

只有在冰冷的雪白的世界裏，在沒有一絲煙火氣的寒冷冰原上，看着無邊無盡的冰雪世界和無邊無盡的藍色海洋，他才覺得胸中的郁悶之氣消散了一些。

即使在北極熊前面拼命奔跑逃命，他也覺得比在人群中應付那些虛僞糜爛來的舒心暢快。

只是他終究要回到人間，只要有人的地方，只要有人知道他的身份，就沒人再真正看着他的眼睛和心靈說話，他就變成了各種身份：鈔票、接班人，來搶家産的競争者……唯獨沒有他自己。

他很孤獨。人都是群居動物，再孤僻的人也不會願意永遠一個人，于是他想找個女朋友了。

但是他突然覺得對女人無法喜歡起來，弄懂了原因之後，他開始找男人。

可是很不幸地，他運氣不太好，遇到的幾乎都是對他的錢感興趣的人，男人比女人更貪婪，更直接，更不遮掩自己對金錢的貪欲。

一邊跟他說着甜言蜜語，一邊跟他要錢去聲色犬馬的事，他碰到不止一次了。

就算有真喜歡他的人，也跨越不了金錢的障礙，在金錢面前自卑的低到塵土，不敢平心靜氣享受愛情。

當然他完全可以當個花花公子，沉溺于紙醉金迷，放棄尋找心靈的伴侶，因為秦家和李家都有這個資本支撐讓他這樣做。

外公怕他後半生無靠，甚至把李家三分之一家産都給了他，還加上外婆的嫁妝。大姨溺愛他，除了外公給的，大姨把自己的公司股份還分了一些給他。

不提這些，他自己掙的錢也足夠讓他揮霍到下輩子。

含着金勺子長大的公子哥還有什麽不滿意的呢？

奈何他這個人太聰明，自視太高了，反而看不起那些只知道吃喝玩樂享受富貴奢華的公子哥。

他也看不起兢兢業業只為了金錢而把自己累死的守財奴。

更看不起把金錢當做可以改變一切的砝碼的自大狂。

世界上應該有某種東西是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的，他希望是愛情。

其實大部分男人是不相信愛情的，愛情電影是演給女人看的。但是這不代表所有男人都不希望有愛情。

金錢很重要，他知道，所以他也并沒有懈怠，他遙控的基金公司一直在大把的賺錢。可他很貪心，他還想要金錢買不到的東西。

好吧，其實他自己也夠自大，自大到最後，幾乎是衆叛親離，甚至沒人可以說說心理話。

他父親除了被他氣的跳腳之外卻也沒別的辦法跟他溝通。

秦家的其他兄弟姐妹，表面上不動聲色，背地裏卻一直在給他小鞋穿，弄的他走到哪裏都被人當怪胎一樣讨厭。

年輕的時候太鋒芒畢露，受了不少的攻擊和暗箭。

再長大一些的時候，他就明白，沒必要跟他們計較，自己做自己的事就是了，這樣困擾就會少一些。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滿身是刺的秦三少好像突然長大了一樣，不再直接跟他父親作對，也不再對別人的行為有任何指摘，對其他兄弟姐妹也和顏悅色。

他把所有的情緒都藏在那雙濃重的眉毛下有點過深的眼窩裏面。在沒必要跟人交流的時候，他就保持面無表情，像個面癱。

就連這雙濃重的眉毛和銳利的眼睛都是那個他讨厭的父親給的，也許這種相貌很受女人喜歡？所以他母親才會瘋狂地喜歡上這個男人，不計前程不計後果。

有一天，當他聽說秦家在S市有一個高端酒店生意不好，不知怎麽處理的時候，他忽然站出來說他要去處理。

這是他頭一回提出要為秦家做事。

他父親秦逸高興的眉毛飛舞，立刻就讓人陪着他飛到了S市。

這是個寄生在內地特權階層利益鏈上的高端酒店，政府打擊腐敗當然會給它迎頭一擊。

秦瑞峰根本就沒想讓這個酒店光彩重生，他只是無聊罷了。

本着死馬當活馬醫的态度，他決定把這個高端的不得了的酒店改成一個低端到塵土的百姓大食堂。

讓秦家那幫人丢臉也是他的目的之一。

他是空降的家族貴公子，現任的管理者當然連大氣都不敢吭，他怎麽說他們就怎麽做。

企劃案按着他的思路做好，然後經理開始請專業做大衆餐飲的行家來幫忙實行。

餐廳紅紅火火地開始運轉。

龍王打了個噴嚏，人間下了場大雨。

他無意中的随便之舉，或者說是有意對秦家的惡作劇，卻保住了餐廳百十號員工的的工作。

秦瑞峰意外地得到了各種贊譽和員工的忠心。

秦家總部那邊只要有錢就眉開眼笑，絲毫沒有計較飯店是高端還是低端，反而對他很佩服。

把助理遣出辦公室，秦瑞峰按着自己太陽穴，靠着落地窗在那裏笑，怎麽會這樣？

他心情頗好地偶然朝辦公室旁邊的員工宿舍看了一眼，卻忽然發現一個人靠在床頭讀書。

他們這個大樓是個L型，他的辦公室在L豎着的這一邊，員工宿舍卻在L橫着的那邊，他就這麽偶然發現他從這裏能看到員工宿舍。

有一個人就着臺燈在看書。

是個年輕男人，很英俊，很專注，不知道看的是什麽書，看着看着他的嘴巴竟然還念念有詞，有時候還會笑。

他笑起來怎麽會這麽開心？有什麽事這麽高興？

秦瑞峰覺得很好奇。

第二天就開始暗中找那個員工，終于找到了，員工履歷表上有一張照片跟那個人很像，叫張覃。

看了他的履歷他有些奇怪了，這是個重點本科畢業的學生，國際金融專業，怎麽會到這裏當廚師？

閑的蛋疼的秦老板立刻開始調查這個人，調查出來的結果卻讓人唏噓。原來他們家這麽貧窮，原來他通過了銀行的考試，還是第一名，卻沒有被招聘進去。

當然，在這個到處都要看家庭背景看關系的時代，一個成績優秀卻一無所有的大學生被銀行拒聘，是很正常的事。

秦瑞峰不覺得自己應該憐憫他。

不過人家好像也不需要任何人的憐憫，他做事很努力，很細心，但是也很快樂。

這些都是秦老板慢慢成為偷窺狂之後看到的。

他觀察到張覃經常在飯店下班之後還在練習手藝，飯店給了年輕廚師們這個便利。

張覃喜歡用蘿蔔刻成小動物，有時候他還喜歡在廚房或者宿舍看書。

秦老板裝作偶然視察的樣子，在廚房碰到過幾次張覃，發現他看的書很雜，有菜譜，有文學，有哲學，有天體物理方面的，甚至有漫畫。

有一次他看見他在看一本《時間簡史》，另外一次看見他在看羅素的書。

這個人滿身的活力，這麽貧窮卻好像天使一樣帶着光芒，讓旁邊的人都心境開朗起來。

秦瑞峰絕對是閑的，他冒着被發現的危險，弄了一個望遠鏡，每天對着張覃那邊的床鋪偷窺。

當然，有時候窗簾是拉着的，他看不到什麽，但是有時候卻是開着的，就能看到那個人。

張覃有時候在看書，有時候在看手機，有時候在睡覺。

總之這個人臉上的表情從來沒有沮喪過，秦瑞峰甚至能從他的眼裏看見一種光彩，這種光彩這麽強烈美麗，讓人感覺就像照進地獄的一束靈光，救拔苦難，超度鬼魂。

秦瑞峰覺得自己就是那個被超度的鬼魂之一。

在偷窺了快一年之後，他決定主動出擊。

他開始頻繁地在餐廳轉悠，後廚前廳，甚至員工宿舍。跟員工打成一片。

當然他并不會談笑風生，他沒那個功能，但是只要他神色怡然，就沒人會強求他說話，大家都很會恭維他。

這個時候他當然不會有什麽反感，因為他根本沒聽。

他有意無意地靠近張覃，有意無意地在他在後廚練習的時候站在旁邊看，甚至把他做的菜吃掉，然後裝模作樣地提點意見。

張覃好像也沒把他這個老板當成老板一樣奉承，他很平和，有時候甚至會跟他開點玩笑。

秦瑞峰覺得時機快成熟了，于是打算表白。可是他老爹一個電話把他叫回去了。

秦逸也是為了在家族的人面前炫耀他這個出色的兒子，年紀輕輕智商高到那個地步，還就這麽有本事，不但自己的公司運作的很好，現在還把一個誰都弄不來的将要倒閉的酒店起死回生，于是趁着生日開了家族大會。

其實這種酒店要是在外人手裏要起死回生也不是不可能的，但是兒子對他示好，老頭子高興，就迫不及待地要向家族公布。

老頭子生日，秦瑞峰總不能不給面子，一去就被絆住了兩個月，回來的時候卻沒發現張覃，偷偷一打探，才有人告訴他，張覃出事了。

如果說張覃出事是真的被雷劈，那他當時的感受也不亞于被雷劈。昏了好久才問是不是真的。

他希望不是真的，可最讓人難以接受的是，它偏偏是真的。

人世間最可悲的莫過于，你剛剛發現你喜歡那個人不可自拔的時候，人死了，你的暗戀連個水泡都沒起就沉了水底。

秦瑞峰就像瘋了一樣，好幾天沒吃飯，差點餓死自己。

等他終于接受現實的時候，已經快變成人幹了。

他無法接受張覃就這麽無聲無息地消失，一點痕跡都沒留，他想起來他還有個相依為命的母親，于是上門安撫她，其實這麽做無非是為了安撫他自己的內心。

第一看到葉寧的時候，他沒什麽感覺，但是一聽說他是張覃的好友，他忽然覺得有點不對勁。

這個人怎麽可以是他的好朋友？他自己這麽努力都沒成為張覃的好朋友呢！

他知道自己是嫉妒，就算張覃死了他還是嫉妒葉寧，于是總是跟他不對盤。

不過慢慢的這種心理就過度到想從葉寧這裏知道一些張覃以前的生活，他所不知道的私下的生活，所以他才會接近葉寧。

葉寧竟然會刻張覃才會刻的東西，而且他走路、做菜、說話的口氣、連大笑的樣子都有點讓他熟悉到恍惚。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他想知道這個葉寧到底什麽來歷，為什麽相貌如此相異的兩個人會有一種讓他看同一個人的感覺？

汪笑笑帶回的信息卻讓他大吃一驚，他調查來的葉寧可跟秦瑞峰眼裏這個葉寧一點不一樣，除了長的像。

原來那個瘦弱寡言，從沒出過門，更沒學過廚師。

而現在這個，精力旺盛，笑顏常開，好像沒什麽能打倒他，還莫名其妙會做這麽專業的菜。

說他不是廚師誰會信？手藝這個東西不經過訓練怎麽可能學會？秦瑞峰自诩聰明，但是讓他做菜他也甘拜下風。

既然葉寧沒出過門，沒學過廚藝，而張覃也從沒到過那個小鎮，他們怎麽可能是朋友？葉寧怎麽會是個廚師？

至少葉寧在撒謊。

真相好像隔着薄紗，好像立刻就能解開，但是又好像無解。

但是秦瑞峰覺得，他一定能解開，等他把葉寧和葉昌瑞的頭發拿去做DNZ檢測，立刻就能揭開謎底。

汪笑笑做的不錯，這個人很機靈，可堪大用啊。

秦瑞峰滿意地把頭發揣到懷裏，開車離開。

謎底會一點點解開，他這個春節應該會過的很舒心。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