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了口氣。
要是韓平知道她考了六十五分,估計會氣到爆炸吧。
花夏不禁抽了口冷氣。韓平一直笑眯眯的,不知道生氣起來會有多可怕。
第二天,花夏大搖大擺地走在去教室的路上,突然有人叫住她,“花夏。”
她冷不丁被吓了一跳,回頭一看,韓平站在門旁微笑看着她。
花夏有些心虛,“老師,我今天沒有你的課。”
“我知道。樂理考試的成績下來了吧,試卷給我看看。”
花夏抿了抿嘴,從帆布包裏拿出試卷,抱着視死如歸的心情遞給他。
韓平接過試卷掃了眼,面色漸漸變得鐵青。數秒後,他才恢複正常神色,轉身從琴房裏拿出一摞作業給花夏。
“下周上課之前做完,我會檢查。”
她欲哭無淚地接過。
拖着沉重的步伐。花夏走進教室,卻看見李謹言也在。
哎?偶像走錯教室了?
愣了一會兒。她看見李謹言朝自己走過來。
看來偶像發現自己走錯教室了。
李謹言走到她面前定定站住,開口道:“明天晚上八點,樓頂天臺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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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夏:“什麽事啊?”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第二天花夏頂着兩個大大的黑眼圈出現在食堂時,簡一和喬子寧都吃了一驚。
喬子寧:“你是不是被人打了?”
簡一:“誰這麽猖狂敢打你?”
花夏一臉困頓,“沒有啊。我昨天寫作業寫到淩晨2點。上午上課的時候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了。”
“沒想到當韓平的學生這麽慘。”喬子寧說,“還好我沒去。”
簡一安慰道:“我們表演系也沒好到哪裏去,上次排作業的時候熬了幾個晚上,我們班一個個都跟喪屍似的。”
花夏被逗笑了。喬子寧繼續補充,“最慘的是每天六點半就要出晨功,天天早上站兩小時,不然就要扣學分。說好大學很輕松的呢?”
簡一:“這你也信。”
喬子寧嘆了口氣,忽然說,“花夏,不如我們今天晚上去逛街,解解壓。”
花夏想起李謹言,“今天晚上我有事,去不了。”
喬子寧想也不想,“不行,推了陪我。”
“可是我已經答應別人了……”
“那我怎麽辦。”
簡一放下筷子,“我陪你。”
新世界商場。
喬子寧從GUCCI走出來,高跟鞋踩得地面“蹬蹬”地響。簡一幫她拎着兩個袋子。俊男靓女走在一起,引得不少人矚目。
“下周我們家有個Party,你來不來?”
“我要拍戲,去不了。”
“又是小配角吧?”
二人閑聊着走進卡地亞。喬子寧俯下身看了看玻璃櫃的首飾,指着一條項鏈,“看一下這條。”
“小姐真有眼光。”導購娴熟地拿出項鏈,“這條’心心相印’是我們本季的新款,象征永不凋謝的愛情,還有配套的情侶對戒。”說完她拿出兩只戒指。
簡一聽了,目光落到戒指上。之間銀色的戒指上內嵌着一枚小小的白鑽,在燈光的照耀下,閃着金屬的光澤。
簡一眉心微動。喬子寧戴到手上試了試,“這戒指不錯,比項鏈好看。”
“您皮膚白皙,這枚戒指很适合呢。”導購熱情地誇贊道,“而且這款情侶對戒的寓意也很好,您和您的男朋友戴上一定能長長久久。”
“他不是我男朋友。”喬子寧漫不經心地摘下戒指,放回盒子裏,“我只要一只就夠了。”
“好的。”服務員包了起來,“請問是現金,刷卡還是支付寶?”
喬子寧對簡一揚了揚下巴。簡一不明所以,“幹嘛?”
“什麽幹嘛。上次說好送我禮物,忘了?”
“哦。”簡一拿出手機,“支付寶。”
花夏長舒了口氣,合上琴蓋。總算把今天的曲子練完了,不過……
她擡眼,韓平布置的作業堆成了一座小山,穩穩當當地躺在桌上。
目光瞥過牆上的時鐘,七點五十五。
糟糕!
花夏一邊看表一邊飛奔過去,進了大門,爬了七八層樓梯,還沒喘勻氣,着急地伸手打開天臺的門。
見到外面的一瞬間,她睜大了眼睛,不自覺地放慢呼吸。
她從來不知道星天還有這種地方。
牆上挂着一串串燈串,黃澄澄的燈光在靜谧的夜裏兩者,略顯破舊的天臺卻顯得有質感。
最重要的是,李謹言抱着吉他坐在她面前,輕輕彈唱着。“在漆黑的夜裏/你是我的唯一/星星挂在天際/渺小猶如砂礫……”
好像電影裏的片段。
她站在原地,捏了捏臉頰,感覺到肌膚的觸感,才确定一切都是真的。
李謹言真的在給她唱歌。
空氣中流動着夏天清爽的氣息。低垂的夜幕中挂着幾顆小小的星星。夜空下,李謹言淺聲吟唱,半邊側臉被暖暖的燈光照着,漆黑的眸子裏仿佛有一片閃爍的銀河。
“你埋藏的秘密/像黑夜的螢火般美麗……”
最後一個音唱完,李謹言凝視着花夏,有些不好意思地低頭笑了笑。
花夏一陣恍惚。
不禁想起第一次看到李謹言的時候。
那時候,她剛被鋼琴老師訓斥,于是把自己關在琴房裏拼命練琴,卻怎麽也練不好。不過是一小段曲譜而已,手指仿佛和她對着幹似的,錯過的地方總是錯了又錯,她越練越煩躁。
天黑了下來,她發覺有些餓了。打開房門,客廳的電視開着,她瞥了一眼,一下子停住腳步。
屏幕上的男生抱着把吉他,安安靜靜地唱着歌。旋律很好聽,用他清澈有顆粒感的嗓音唱出來,更有一種黑夜之感。鏡頭掃到臺下,觀衆一個個面無表情。他在臺上認認真真地唱着,仿佛是唱給自己一個人聽的。
莫名的,花夏心裏的煩躁不安漸漸平息下來。
那天晚上她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想了半天,從床上爬起來,打開電腦,在搜索框裏輸入聽到的歌詞。
屏幕上跳出《暗夜》的百度百科,她滾動着鼠标向下翻。
原來他叫李謹言。
一股熱熱的暖流湧進心裏,她腦中一熱。
“我答應過你要給你唱《暗夜》,說到做到。”他站起來,發覺花夏一動不動地盯着自己看,有些奇怪,“你看什……”
話沒說完,花夏張開手臂撲到他身上,聲音抑制不住地激動,“李謹言,我想到了。”
李謹言毫無防備地陷入溫熱的身體,一時愣住。鼻尖都是女孩軟軟香香的氣息,耳根染上意味不明的微紅,他不自然地咳了一聲,“想到什麽?”
花夏并未察覺到異樣,眼眸中滿是興奮,“我有靈感了,我知道寫什麽詞了。一會兒回去我把詞寫出來給你,然後就可以錄demo,發專輯!”
李謹言心中仍有對未知的忐忑,遲疑地說:“其實這件事,我也不能确定能弄好。”
“放心。”花夏看着他的側臉,“錢一定可以湊到的。等到專輯上市,會有更多的人聽到你的歌,成為你的粉絲,到那時……”花夏忽然意識到什麽,頓住了。
到那時,李謹言會有成千上萬的人群簇擁,她不過是其中一個。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很快被對未來的期待所替代。她繼續說,“到那時,大家都會看到你。你會站在舞臺上,唱着自己創作的歌曲會有很多很多的人為你歡呼……”花夏說着說着,眼中流露出一絲憧憬。
“那我們做個約定吧。”他側頭注視着花夏,“無論十年或是二十年,都要等到那個時候。”
“好。”花夏用力地點點頭,伸出小指,“我們拉鈎。”
李謹言也伸出手。花夏口中念道:“拉鈎上吊一百年不許變,誰變誰是小豬。”她的臉上漾開笑容。
“有點幼稚。”李謹言被逗笑了。他上一次和別人拉鈎還是幼兒園的時候。
“不拉鈎是不算數的。”她擡起頭,望見天上有一顆星星,興奮地拍着他的肩膀,“你看你看,今天晚上有星星,快許願。”
“它們聽得到嗎?”
“當然能聽見了,你試一下。”花夏一臉期待。
李謹言揚了揚臉,“我不。”轉過身去。
“你相信我,說不定你今天許願明天就紅了。”
“你先試試。”
“好吧。”花夏雙手合十,沖着那顆星星喊道,“希望李謹言的第一張專輯大賣。”
李謹言看了眼她,向着遠方的茫茫夜色大喊:“一定會實現。”
一定會實現。
夜色下,二人相視的笑臉無比溫暖。
第 11 章
籃球場上,陽光明媚。
李謹言和簡一打完球,坐到一旁的長凳上休息。簡一打開礦泉水瓶蓋,咕嚕咕嚕灌了幾口,說:“專輯的事兒怎麽樣了?”
熾熱的陽光讓人睜不開眼。李謹言看向地面,“還是錢的問題。我現在手頭只有四萬,做專輯遠遠不夠。不過之前花夏帶我去了一個地方,應該能賺一些錢。”
“有多少?難道比我們當藝人賺得還多嗎?”
李謹言揚了揚眉,“聽你這口氣,你這幾年賺了很多?”
“那當然了,我現在的存款有這個數。”簡一比了個手勢,“自從我和耀達解約,簽了新公司,銀行卡裏的數字就蹭蹭蹭往上漲。要不要借你點兒?”
“謝了,不用。”
簡一眯起眼,“說真的,兩年前合約到期的時候,你跟我一起走人就好了。那時候不也有幾家公司想簽你,無論誰都比耀達的待遇好。那個破公司,要不是要付一大筆違約金,我早就解約了。”
李謹言慢慢喝着水,半晌開口:“我念舊。”
他似乎話裏有話。簡一扯了下嘴角,“人要向前看。”
突然手機鈴聲響起,李謹言打開一看,是林峰的電話。
“喂。”
“我在星天附近拍戲,來劇組一趟吧,有些事和你談。”
攝影棚內。
道具師忙着指揮助理擺道具。林峰一身西裝熨燙地筆挺,坐在辦公桌前。寬闊的辦公室襯得他有幾分總裁的氣勢。
這是一部職場戲。
李謹言腳步一頓,走過去,“大哥。”
“你來了。”林峰笑得和煦,“我找你來,是聽說你遇到了困難。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地方就和我說,我一定幫你。”
“我自己會解決的。”
林峰擺手,“哎,我都聽說了。缺錢是吧?”他拿出一張銀行卡,“這張卡裏有十萬塊,你先拿去用。”
他忙說,“這錢你自己留着,我不能收。”
林峰一笑,“其實我以前也有個音樂的夢想,可惜實現不了,這次幫你也是幫我自己。”
“不……”
林峰塞到他手裏,“拿着。”
李謹言眼底微動,“那……我收下了,謝謝大哥。”
走出大門,李謹言看了眼手中的銀行卡,不禁嘴角上揚。
大哥他果然還和從前一樣。
“你什麽時候有個音樂夢了?”
林峰擡頭,何歡走了過來。他的臉上浮現出一絲被人戳破的尴尬,“哦,我只是順口一說。”
“你剛剛給了他什麽?”她問。
“一張銀行卡。”他笑了笑說,“他經濟上有點困難,我看他挺可憐的,就借他點錢。”
何歡一怔,“可憐?”
“明明是和我一個公司,我們一起出道的。現在我已經拍了不少戲,小有名氣,而他還在苦苦掙紮,無論哪方面都是不如我的。這些錢對我來說只不過是毛毛雨,對他卻是沙漠中的一點綠洲,既然如此,我又何樂而不為呢。”
他說完,眼底浮上一層得意。
回去的路上,簡一發來信息,“你猜我發現了什麽?”
李謹言回:“什麽?”
“花夏的微博號。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上面都是你。”簡一說着,附上一條鏈接。
李謹言打開鏈接,花夏的微博上轉發的幾乎都是有關于他的活動,圖片。他怔住,頓時感覺心裏湧起一股熱流,嘴角慢慢上揚。
原來花夏是他的粉絲。
李謹言到了學校,去琴房找韓平,碰巧花夏也在。韓平見他來了,問:“你上次樂理考試的成績怎麽樣?”
“我沒參加考試。”李謹言一臉平靜,“我們老師規定,三次考試在九十分以上,就可以免試一次。”
正喝着茶的韓平被嗆到了,咳了幾聲,對花夏說:“你看看人家。”
花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也不是故意考成這樣……”
韓平放下茶杯,收斂起笑容,“從今天開始,我決定對你實施——魔鬼訓練!”
從琴房出來,已是日暮。花夏抱着作業,和李謹言悠閑地走在林蔭小道。晚風拂在花夏臉上,吹亂了發絲。
“詞我寫好了。”花夏騰出一只手,想去拽身後的雙肩包,卻有些費力。李謹言見狀,停下腳步,在她身後拉開拉鏈,拿出一張紙,“是這個嗎?”
“嗯。”
李謹言略略看了眼,配合着曲子輕聲唱出來:“藍色/是憂郁的海/你/是未來/黑色/是命運的無奈/光/因為你在……”
他唱完,只覺得心被什麽輕輕撓過似的,看着歌詞,很久沒有說話。
花夏緊張兮兮地問:“怎麽樣?這是我第一次寫詞。”
李謹言勾了勾唇角,“很好。”
“真的嗎?很好是有多好?”
“是我想要的詞。”
花夏笑了起來,“太好了。”
李謹言笑了笑,收起紙張,繼續往前走,“錢的事已經解決了,專輯也可以開始籌備了,你不用擔心。”
花夏發自內心地替偶像高興,“怎麽解決的?這麽快。”
他腳步一頓,“以前的一個……朋友幫忙。”
第二天簡一約了花夏在食堂吃飯。聽說錢的問題解決時,簡一有些驚訝,“這麽快就湊到十幾萬了?”
“對啊。”花夏一臉“我偶像厲害吧”的得意,“昨天他跟我說的時候我也很驚訝,沒想到他這麽快就籌到了這麽大筆錢,這下好了。”她可以搓着手等偶像人生中第一張專輯了。
簡一看花夏沉浸在喜悅中,開玩笑道:“別是什麽飛來橫財吧?”
“不是,是從天上掉下來的。”花夏笑道,“他說是一個以前的朋友幫的忙。”
簡一微微皺眉,有些奇怪。李謹言的圈子和他差不多,朋友大多是現在時,哪兒有什麽以前的朋友,除非是……
他想了想,又覺得不可能,但還是要找李謹言問個明白,于是起身說,“我有點事先走了。”
留下花夏一個人默默地看着他沒怎麽動的餐盤,“不吃飯會餓哦。”
此時食堂正值高峰期,人來人往,嘈雜不看。簡一好不容易穿過擁擠的人群,走出大門給李謹言發了個微信,“你在哪兒?”
“去食堂的路上。怎麽了?”
簡一擡頭張望了一會兒,看着李謹言隔着一片綠葉走過來。簡一走上前,在他面前站定。
李謹言不明所以,“幹嘛?”
“你是不是拿了林峰的錢?”
李謹言愣了一下,“誰告訴你的?”
“你別管誰告訴我的。”簡一又急又氣,“你拿誰的錢都可以,但你怎麽可以問他要錢?你瘋了嗎?”
“我沒問他要,是他見我缺錢,主動給我的。簡一,你相信我,大哥他是好人。不然他不會主動幫我。”
“事到如今你還不想認清現實。難道你忘了,當初他是怎麽對我們,怎麽對組合的嗎?”
李謹言的眼眸暗了暗,“我沒忘。”
“所以說,你不要再被那種人騙了。當年我們三個人說過,無論火不火都會把組合堅持下去,可林峰呢?轉眼就和公司高層說,要退出組合,還跟我們說是被公司逼的,如果不是我無意中聽見,你是不是到現在還會相信他那套說辭?”
“可他願意拿出錢幫助我,就說明他還和原來一樣。當年的事,可能他有什麽苦衷吧。”
“你不要天真了。這麽多年,只有你還記着練習生時期的事,記得他對你的好,人家早已經抛到九霄雲外了。李謹言,人是會變的。從林峰提出單飛的那一刻起,他就不是我們以前喊’大哥’的那個林峰了。”
李謹言的視線轉向別處,仿佛陷入一個很遙遠的地方,那裏是泥潭,一旦踏進去就只會越陷越深。“我知道。”他開口,“可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人會說變就變。”
小道上偶爾有幾個人走過,好奇心重的還會往這邊瞅瞅。路過的歡聲笑語和這裏嚴肅的氣氛顯得格格不入。
李謹言這麽固執,簡一有些無奈,“事實擺在眼前你還不相信?
李謹言垂了垂眼眸,“你不知道,當練習生的時候,沒有人管我們。只有大哥照顧我,有一 次我半夜發高燒,整個人昏迷不醒,打不到車,是他背着我跑到了醫院。所以……”他沒再說下去。
簡一苦笑着點點頭,“我知道了。錢你就拿着吧,以後你做什麽都和我沒關系。”說完他轉身離去。
李謹言看着他的背影,心裏五味雜陳。
經過一周的讨論,社團對《遇見》的改變形式有了大致的結果,只剩下最後的收尾。正當大家在熱火朝天地讨論時,喬子寧側頭對簡一和花夏說:“明天周末,我們出去玩吧。”
簡一:“好啊。去哪兒?”
“我覺得這裏應該加鼓點……”花夏正和鄰座的一個男孩說話,喬子寧拍了拍她的肩膀, “花夏,明天出不出去玩?”
“好”字說了一半,花夏就想起自己還有一大堆作業沒寫,只好咽回去,“我還有很多作業沒寫,就不去了。”
“作業下次再寫也是一樣的,你就跟我們出去玩呗。”
“下次再去吧。”
“好吧。”喬子寧突然靈機一動,對簡一說,“你問問你朋友李謹言有沒有空,叫出來一起呗,人多熱鬧。”
“絕交了。”
“啊?”喬子寧一愣,連花夏都側過頭來,問,“為什麽?”
“我看他不順眼,就拜拜喽。”簡一淡淡地說。
喬子寧一眼看穿了他,“你說不說實話。”
簡一看了眼喬子寧,沒說話。
三秒後。
“行行行,我說。”
夜晚,李謹言獨自走在空蕩蕩的路邊,馬路上有輛汽車停下來,司機沖他喊,“小哥,去哪兒?我載你,很便宜的。”
李謹言搖搖頭回絕,司機有些失望地開走了。
他走進一家7-11便利店,從貨架上拿了一瓶罐裝可口可樂,到收銀臺準備結賬。
“哥哥,我要吃薯片。”
他側頭。一個二十多歲的小夥子領着六七歲的男孩走了進來。年輕人拿了一包薯片,蹲下身,說:“哥哥給你買,你乖乖聽話好不好?”
“好。”男孩稚嫩的聲音答應着。
“找零十七,請收好。”
他回頭,接過錢放進口袋裏,走出便利店門口。
“砰”地一聲,易拉罐的聲音清脆。
八年前。
“這是我們公司新加入的練習生。”經紀人說,“林峰,小朋友年紀小,又是初來乍到,你多關照一些。”
林峰垂眸看了眼他,“放心,我會好好照顧他。”
“現在公司只有你們兩個練習生,只要好好努力,前途無量啊。”經紀人拍了拍小小的李謹言的肩。
練習室裏,林峰彎下腰,笑道:“這麽小就來當練習生啊。”
李謹言看着眼前的陌生人,大聲道:“我不小了。”
林峰笑了,“是你爸爸媽媽送你來的,還是你自己要來的?”這個年紀來當練習生的,一般都是父母有顆明星夢吧。
“是我自己要來的。”男孩的聲音出乎意料的執着。
林峰有些意外,“哦?為什麽?”
“我想唱歌,想唱很多很多好聽的歌。”
不是什麽想當歌手的遠大理想,男孩的願望簡單又純粹。
林峰皺起眉頭,學着小朋友的語氣道,“可是練習生又苦又累,每天必須很早起床練舞蹈,做不好還會被老師罵,也沒有游戲機可以玩。你看,這麽大的練習室,只有我跟你兩個人。”
李謹言猶豫了一下,很快大聲說:“我不怕。”
“真的不怕?”
“真的不怕。”
林峰看着李謹言堅定的眼神,笑道:“好。我比你大幾歲,你就叫我林峰哥哥吧。”
無數個周末和寒暑假,無論風雨還是酷暑,李謹言都會準時到達耀達的練習室,和林峰一起拉筋,練氣息……一起吃,一起睡。
上課時拉筋,兩個人都痛得冒着冷汗。
中午下課,兩人練習到很晚,食堂沒飯了,林峰叫李謹言等着,他去外面買吃的。
“來喽,熱氣騰騰的大包子。”
李謹言擡頭看見林峰拎着一塑料袋包子走了進來,坐到地板上,“最上面的兩個是肉包子,都是你的。”
“我不愛吃肉包子,哥,還是你吃吧。”他拿了一個底下的菜包子,咬了一口,“我吃這個就行。”
“那怎麽行,你還在長身體,得多吃點肉。”林峰微微皺眉。
李謹言想了想,拿了一個肉包子遞給他,自己也拿了一個,“你吃一個我吃一個。”
林峰笑了,“好。”
炙熱的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道長方體。
“好吃嗎?”
“好吃。”李謹言笑得開懷。
林峰咬着包子,忽而覺得有些心酸,對李謹言說,“等我以後出道掙了大錢,就帶你去吃全A市最貴的那家餐廳。”
李謹言手上拿着包子,咧開嘴笑起來,“好。”
“下個月發了工資,就請你吃你心心念念的赤坂亭。”
“不用了,你就那麽點工資,我們還得攢錢買房呢。”
一對年輕情侶從他身邊走過。李謹言喝完最後一口可樂,稍稍用力,捏扁瓶罐,扔進垃圾桶。
“醒醒,李謹言,醒醒。”
李謹言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林峰焦急的神色。他只覺得暈乎乎的,渾身不舒服,“我好難受。”
見他醒來,林峰松了口氣,“你發燒了,我馬上送你去醫院。來,先喝點水。”
林峰拿起手邊的杯子喂了他幾口水。李謹言迷迷糊糊中問,“現在幾點了?”
“一點多了。”林峰穿上外套,找了件衣服給李謹言披上,“你睡半天了。我們現在去醫院。”
林峰背上李謹言出了門,站在路邊。深夜,大街上的車輛三三兩兩地駛過,等了半天也沒有一輛出租車。
李謹言趴在林峰背上,臉紅得像一個柿子,時不時咳嗽兩聲。林峰有些着急,心一橫,幹脆
背着李謹言跑了起來。
“不要怕。”林峰邊跑邊喘着氣說,“我一定會把你送到醫院。”
李謹言看着林峰臉上的汗滴下來,滴到衣服上,想叫他停下來,可林峰的背寬大得像家裏的床,他不禁昏昏沉沉地睡過去。
夜色中,林峰背着李謹言,盡力奔跑着。
第 12 章
故事到這裏結束。
“後來我去了耀達,和他們一起當了兩年練習生,三人一起組合出道。”
“再後來的事不太美好,你們就不要聽了。”簡一說,“總而言之,林峰退出,組合解散了。”
喬子寧和花夏聽完,若有所思。
“你為什麽和李謹言掰了?”喬子寧問。
簡一靜默半瞬,“他拿了林峰的錢。”
喬子寧不明白,“那又是為什麽……”
簡一坐直了身體,胳膊放到桌子上,“這裏面的事情解釋起來有點複雜,一兩句話說不清楚。”
排練廳裏,一片漆黑,幾束光打在舞臺中間,有一種強烈的戲劇感。
“不,這不是真的。”喬子寧看着自己的雙手,發出撕心裂肺的吶喊。
一個沉穩的男聲響起,似一個旁觀者點評她的人生,“你要相信,那些逝去的年華終是回不來了,如一滴雨,一片雪花,一縷煙,一把灰燼,都将遁入着茫茫天地中,了無痕跡。”
“好。”老師喊停,“今天先到這裏。等下節課排練的時候,希望能看到大家的進步。”
“謝謝老師。”
“老師辛苦了。”
同學們分分散開。喬子寧拿了瓶水坐到椅子上,問簡一,“明天我們有課嗎?”
“沒有。”
“那我們倆排下周的作業吧。”“好啊。”
正說着,門口有人叫道,“簡一。”
簡一回頭,看見林峰站在門口沖他微微一笑,有些驚訝,他走出去,“你怎麽來了?”
“我到星天附近拍戲。順便來看看你。最近過得怎麽樣?”
“很好,謝謝關心。”簡一的語氣冷冰冰,“不過不需要。”
林峰頓了一下,笑道,“還在耿耿于懷啊。你怪大哥,大哥也可以理解,但那件事畢竟過去了,我當初這麽做也是不得已,你就不要放在心上了,別傷了感情。”
“怪你?我為什麽要怪你?”
林峰一時語塞,只好說:“我今天是帶着一片好意來看你。我跟你,跟李謹言,我們三個人之間沒有深仇大恨,對嗎?”
簡一挑了挑眉,“你今天是來求和的嗎?”
“你為什麽對我這麽有敵意呢?”
“你心裏清楚。”
“簡一。”林峰撫上簡一的肩,想在說些什麽,簡一卻偏了偏身,多上開了。
林峰有些尴尬地抽回手,讪讪道:“我還有事,就先走了。你好好上課。”
“等一下。”
林峰停下腳步,回過頭。
“雖然我對你沒什麽感情”簡一偏過頭,漆黑的眼眸看着他,“但是李謹言有,你應該也知道。請你不要利用曾經的感情做出什麽事。”
林峰微怒,“這是什麽話,你把我想成什麽人了?”
“我不知道你是什麽樣的人。只是我說的話,你能不能做到?”
“當然。”林峰不屑。
事實上,林峰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他這麽說,只是不想輸了面子。
回到劇組,恰巧何歡也剛回來。他和何歡閑聊了幾句,忽然想到簡一說的話,問:“何歡,你說我是什麽樣的人?”
何歡剝桔子的手一頓,“怎麽突然問這種問題。”
“去見了一個以前的朋友,想起一些事情。”
何歡看向遠方,“人是很複雜的,不能用三言兩語來概括。”
“是嗎。歧視我有時候也會想起當練習生時的事。那時候吃了不少苦,不像現在。”林峰似在回憶,轉而玩笑般地問道:“你認識我時間最長,你說我這些年變沒變?”
何歡放下手中的橘子,注視着他的雙眼,沒有說話。
從前的林峰。
這幾個字對何歡來說太模糊了,模糊到她閉上眼睛,努力想,也想不出從前的他是什麽模樣。
她只記得他們在一起有一段時間了,彼此都不熟悉,只是覺得合适就談談吧,沒有告白,沒有牽手,仿佛一切都是順理成章。某一天,她和他走在街邊,一個三四歲的男孩在娃娃大哭,林峰見狀,對她說等一下。何歡看着他走到一旁的小超市買了兩根彩虹棒棒糖,走到男孩面前蹲下,雙手舉着棒棒糖溫柔安慰。
那兩根彩虹棒棒糖的顏色那麽鮮豔,讓周圍的一切變得黯淡無光。
可她已經很久很久沒看到它們了。
“變了。”
良久,她輕聲說。
花夏擺着手指頭數,已經五六七八……十天沒看見偶像了。
前幾天作業多,她無暇顧及這些,今天閑下來了才發現,确實有很久沒有看見他了。
“咚咚咚。”
敲門聲響起,花夏回頭,是喬子寧,“你們宿舍長這樣啊。”
“怎麽樣,還不錯吧。”
喬子寧打量了一圈,“不錯什麽,也就你不嫌棄。”說着她的視線停留到花夏身上,一臉啧啧,“你說你一個大學生也不知道打扮打扮自己,整天蓬頭垢面的小心沒人追。”
“沒人追就沒人追。”花夏彎了彎眼。
“你就不擔心自己找不到男朋友,變成一只單身狗?”
“不擔心。”
喬子寧仿佛察覺什麽,“看你這樣子,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
“沒有沒有。”花夏有些哭笑不得,“怎麽可能。”
“好吧。時間不早了,我們出發吧。”
“去哪兒?”
“你忘了?上次社團說好今天去梧桐街的錄音棚錄歌。”
打車到梧桐街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五點。兩人跟着手機導航穿過繁華的街道,找到一座不起眼的大樓,按電梯上了十層。
推門進去,錄音師正和混音師談論着什麽,見她們來了,習慣性地打了聲招呼,“hello。”
“我們聯系好今天六點半來錄歌。”喬子寧說。
“哦,我知道,你是花小姐吧。”
“不是,我陪她來。”喬子寧朝花夏揚了揚下巴。
錄音師這才打量起與她同行的人。一頂明黃的漁夫帽下,一頭略蓬松的短發乖巧服帖,一身将黃色的工裝背帶褲襯得她有幾分嬌小。
“你好,花小姐。”
花夏眨了眨眼睛,“你好。”
“之前的伴奏母帶已經給我了,就差人聲和和聲部分了。你是第一次錄音嗎?第一次沒有經驗,時間可能會長點。”
三個小時後。
“ok。”錄音師摘下耳機,“三天後我會把demo寄過去。”
“好,謝謝老師。”
喬子寧剛說朋友找她,先走了。錄音師完成了手上的活,放松地閑聊起來,“你是聲樂系的學生嗎?”
“我是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