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

對面坐了四位面容嚴肅的考官。教室安靜得聽得見呼吸聲。

花夏走到一旁的三角鋼琴前坐下,胳膊輕擡,一串華麗的音符流瀉出來。

一月的尾巴,星天陷入了考試的分為中。校園的道路上總能見到匆匆趕考的人。這也代表着,寒假就要來臨了。

李謹言考完試,跟随着人流走出考場,就看見花夏沖他招手,“李謹言。”

嘴角不覺上揚。他走過去,“你考完了?”

“早就考完了,都等你好半天了。”

“下次換我等你。”他摘下脖子上的圍巾,一圈圈替她圍上,“怎麽不多穿點,凍感冒了怎麽辦。”

“不會啦,我看見你就覺得很暖和了。”花夏彎起眼睛對他笑。

李謹言笑了,“走,去吃飯。”

“簡一快走了。考試在哪個教室啊?”

“一教。”

“形體服帶了沒?”

“帶了帶了。”

簡一和喬子寧從表演學院出來,正趕往教學樓的舞蹈房,卻碰上了手牽手的花夏和李謹言。

四個人都停了下來。簡一看了眼喬子寧,擔心她還在意李謹言那件事,卻看見她神色自若地打了聲招呼,“呦,真巧。”

簡一知道她放下了,稍稍放下心來,笑容滿面地說,“是啊,你們這是去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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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去食堂吃飯,大家一起吧。”花夏說。

李謹言不動聲色地看了眼花夏,“不用了。我看他倆還有事,對不對簡一?”

“中午?考完試我們就沒……”

簡一立馬捂上喬子寧的嘴,“我們很忙的,就不陪你們了,走了走了,考試要遲到了。”

還沒說完,他就拉着喬子寧走了。

喬子寧拿開他的手,“簡一你幹什麽?花夏叫我們吃飯,你捂我嘴幹嘛?”

“笨蛋,你沒看見李謹言不想有電燈泡?我們湊什麽熱鬧。”

“大家一起過四人世界啊。又不是三個人會多出來一個。”

“兩個人和四個人是不一樣的。”簡一頓了頓,問。“喬子寧,你願不願意?”

“什麽?”

“和我……”

喬子寧知道他想問什麽,卻沒來由得心慌。“你什麽,該考試了,走吧。”說完轉身。

簡一看着喬子寧的背影,嘆了口氣。

食堂。

花夏點完菜,剛要刷卡付錢,就聽李謹言說,“我發工資了,我請你。”

花夏有些哭笑不得,“好。下次我請。”

端着盤子坐到座位上。花夏問:“你想好下期選什麽歌了嗎?”

“想好了。”

“什麽?”

李謹言:“如果我因為告訴你輸了,你要對我負責。”

花夏的臉有些紅,嘴上說:“負責就負責,我不怕。”

李謹言笑了,“我下期打算唱mistletoe,就在剛才你和我說話的時候想到的。”

“這可是你自己告訴我的,我不負責哦。”

李謹言挑了挑眉,“是嗎,也不知道當初是誰為我舉燈牌,和我拉鈎許願……”

花夏咳了一聲,“那又怎樣,這是以前,不代表現在。”

“既然負責了。”李謹言的眼眸一片漆黑,“就要負責到底。”

第 24 章

《唱作人》第四期,李謹言選擇了一首輕快活潑的《mistletoe》,而花夏選擇了一首悲傷的情歌《可惜我是水瓶座》。

李謹言演唱的時候,臺上洋溢着粉紅色的氣息,不少觀衆都面紅心跳,就連隔着一塊屏幕的歌手們都被感染了。

自然,包括花夏。

她突然想起莫紮特的《雙鋼琴協奏曲》,也是這樣充滿了粉紅色的泡泡。

輪到花夏上場。臺下不少觀衆起立歡呼,大聲喊她的名字,和李謹言一樣。

前奏過後,花夏輕聲開口。“原來你這樣珍惜我/從前在熱戀中都沒聽說過……”

唱這首歌之前,花夏不能很好地領會歌詞,只能大概知道這是首講述失戀的歌曲。

可她又沒失過戀,又怎麽知道失戀的心情?

“要是回去/沒有止痛藥水/拿來長島冰茶換我半晚安睡……”

她閉上眼睛沉浸在歌曲打造的世界裏,細細感受着每一種情緒。

好像看見了一個女孩在大雨中行走,雨水夾雜着淚水,無聲地哭泣。女孩很倔強,無論如何都不肯低頭認輸,只能回到家,喝掉半瓶長島冰茶止痛,入睡。

“猶如最結實的堡壘/如今在逐點崩潰逐點粉碎……”

女孩接受不了現實,卸下自己的僞裝,哭着找男孩求和。她為他放下了所有的自尊,驕傲,卑微地請求男孩,只要他們能在一起,她願意改變。男孩不肯。女孩重新拾起自尊,雖然它們早已碎了一地。

花夏的鼻子開始發酸,胸口被情緒脹滿,喉嚨哽咽着唱出:“十年後或現在失去/反正到結尾也唏噓……”

最後一句唱完,觀衆掌聲響起。她感覺臉上涼涼的,像是有什麽東西滑過,伸出手擦了擦。

是眼淚。

她怔怔地看着手指上透明的水珠。

竟然哭了。

“現在宣布排名。第一名,李謹言!”

花夏打着傘走進教學樓,今天難得下起了小雨。

韓平擡眼,“來了。這幾天考得怎麽樣?”

“挺好的。”

“今天是這學期的最後一堂課,下個禮拜就放寒假了。所以我想教你點別的東西。”

花夏好奇,“別的?”

“就是一些人生經驗,大道理之類的。”韓平攤了攤手,“在那之前,我想講講你在唱作人上的問題。”

花夏想起上次一錄制,笑了笑,“你看了嗎?我唱哭了。”

“這就是我要和你說的問題。”韓平說,“其實情歌是最好唱,也是最難唱的。它不只憑技巧,更憑感情。你知道為什麽之前你都是第一第二,唯獨這一期第三嗎?”

“你的意思是,我唱得沒有感情?”

“情歌的最高境界是哀而不傷,你投入了感情,但不是全部,感動了自己,卻沒感動別人。”韓平端起茶杯,“花夏,這一次,你表現得不算好。”

花夏從教學樓出來,反複想着韓平剛才說的話。

不算好。

說起來,她真的有理解這首歌,理解別人失戀的心情嗎?

抱着困惑的疑慮,花夏完成了最後一場期末考試,寒假來了。

“我回來了。”花夏拖着笨重的行李箱走進家門。

花父在廚房忙碌着,探出腦袋,“餓了吧?快洗手準備吃飯。”

花夏應了聲,走進自己的小卧室,打開箱子,拿出衣服一件件挂好。

餐桌上,父女二人吃着飯。花父問:“假期想去哪裏玩嗎?”

“有很多。歡樂谷,海洋館,好多地方都想去。”

“爸爸工作忙,你自己好好照顧自己,出去的時候注意安全。”

花夏有一絲失望,卻還是扯出一個笑容,“知道了。”

寒假的生活一如往常,除了不用上課外,花夏大部分時間都在準備要演唱的歌曲,畢竟時間緊迫,對手都很強,稍有不慎就會有被淘汰的危險。

轉眼到第五期的錄制現場,選手們紛紛開了大招,花夏和李謹言的兩首原創分別是第三名和第二名。

“本期錄制到此結束,謝謝各位老師,可以去休息了。”

舞臺上,主持人宣布完排名,歌手們紛紛散開,往臺下走。

“花夏,”有人叫住她,“你今天唱得很好。”

花夏擡頭,是另一個歌手,今天唱了花田錯,于是穿了一身花花綠綠的襯衫。

她笑了一下,“謝謝。你也很好。”

花襯衫繼續說,“沒有沒有,我很欣賞你。外面天色晚了,你一個女孩子不安全,我送你回家吧。”

“不用了。”

一個冷冷的聲音響起。

花夏側頭一看,李謹言站在一旁,臉色冷冷地看着花襯衫。

花襯衫有些尴尬,試圖辯解道,“你別誤會,我沒有惡意。”

“是你誤會了。”李謹言一把拉過花夏,“她是我女朋友,當然應該由我送回家。”

花襯衫有些下不來臺,“嗤”了一聲,“誰還沒有個女朋友。”說完轉身走了。

李謹言面無表情地看着他離去的方向,待他走遠了,才說:“我們走吧。”

花夏看了他一眼,見他臉色不好看,說:“你是不是生氣了?”

“沒有。”

“你肯定生氣了。”花夏站到他面前,一雙眼睛盯着他看。

李謹言別過臉,有些別扭地說:“你剛才對他說的話,我都聽見了。”

“什麽?”

他越發不自然,悶悶地說:“你誇他唱得好。”

花夏詫異,“就為這個?”

李謹言悶哼一聲,“嗯。而且,看見你和那個男人站在一起的時候,我有一瞬間的害怕。怕你跟他跑了。”

“那是因為他說我唱得好,我才這麽說,一種禮貌的說法而已。不過人家實力确實不錯。”

花夏說着說着,竟又誇起別人。

李謹言無語,“喂,我已經拿了三次第一了,比他厲害多了,那家夥算什麽。”

“可是你今天第三……”

“只是今天而已!”

花夏覺得他氣鼓鼓的樣子很可愛,不由得彎起了眼睛,“你那麽好,下次一定可以拿回第一。”

李謹言的嘴角緩緩上揚,低下頭笑了起來。

當天晚上花夏和李謹言約好,第二天去海洋館。花夏很興奮。平時在學校只有學習,雖然也出來玩,可總歸不像現在這樣放松自在。

一進館內,花夏就拉着李謹言直奔海底環游區。巨大的藍色海洋将人們保衛,煥發出粼粼的波光。隧道裏,成千上萬的魚群游過,人們啧啧稱奇。

“哇。”花夏仰起頭,目不轉睛地盯着一只海馬,“李謹言你快看,它是不是在沖我笑?”

李謹言看着這片玻璃罩內,一眼望不到盡頭,沒來由得産生了恐懼感。兩面都是海,仿佛怎麽逃也逃不出去,找不到出口。

他有些喘不過氣。

花夏驚奇地喊:“李謹言你看,這是什麽魚?好漂亮。”

他強打起精神,湊過去,“什麽?”

“這條這條。”花夏指了指,“上輩子大概是條美人魚吧。”

說完轉頭,卻不想剛好碰上李謹言的臉。

距離只有0.1厘米。

男孩溫熱的氣息拂過臉頰,花夏有些癢癢的,耳根不自覺地微微發紅。

海洋館深藍的背景下,男孩和女孩的側臉靠得很近。

畫面定格。

李謹言反應過來,移開臉,臉頰有些發燙。他不自然地咳了聲,“我有點怕這裏,不如我們出去待會兒?”

花夏也有些不好意思,說:“好。”

李謹言和花夏走出隧道,來到鯨豚灣。

書面上,兩只海豚一躍而起,跳得高高的,然後落下。

訓練師:“大家可以和海豚親密接觸,給它們喂食。”

海豚從水面探出半個腦袋。花夏半跪在地上,摸了摸海豚,滑溜溜的。李謹言喂了它一條小魚幹,海豚張開嘴,好像在笑。

花夏對李謹言笑道,“它好可愛。”

李謹言看着花夏的笑臉,耳根有些紅,“是很可愛。”

“先生,女士。”一旁的訓練師笑眯眯地道,“我給你們拍張照把,二十塊錢一張。”她伸出五個手指。

這麽貴,聽上去像在訛錢。花夏開口,“不用……”沒成想李謹言立馬答應下來,“好,我們拍兩張。”

“三二一,茄子。”

照片很快從拍立得裏印出來。李謹言和花夏都比了個“耶”,笑容燦爛,右下角的海豚探出腦袋。

李謹言邊走邊把照片放好,笑了笑,“一人一張,這是我們兩個人在一起的證據,丢一賠十。”

“賠十張照片?”

“當然我說什麽就是什麽。畢竟我才是付錢的那一方。”李謹言擡了擡下巴。

“什麽嘛,不就是四十塊錢,給你就是了。”

“怎麽說得好像你一定會丢?”

“說不準啊。”

“花夏。”李謹言停下腳步,“你今天開心嗎?”

花夏只是看着他笑,“你呢?和我在一起開心嗎?”

李謹言想了想說,“從我記事起,就有很多開心的時候,唯獨今天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

“你。”他說,“有了你,很多事情都變得不一樣了。”

第 25 章

晚上,花夏哼着歌回到家,想起白天和李謹言在一起的情景,嘴角忍不住上揚。

“我回來了。”

她打開房門,看見爸爸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回來啦。去哪兒玩了?”

“海洋館,超好玩。下次我們一起去吧爸爸。”

花夏手扶在鞋櫃上,邊換鞋邊說,“對了爸爸,鞋櫃上的八音盒是誰的?我從來沒看見過。”

“這是……”

花易明正打算回答,花夏卻一個趔趄碰倒了,“咕咚”一聲,八音盒一下子掉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花易明和花夏俱是一怔。他連忙放下手中的水杯跑過去,蹲下,小心翼翼地拾起八音盒的碎片,滿是心疼。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花夏臉上滿是愧疚,俯下身想查看八音盒的情況。

“別過來!”花易明大聲呵斥,“你離它遠點!”

花夏一怔,不明白爸爸為什麽發這麽大脾氣,只能說,“對不起,但是一個八音盒而已,壞了也可以修好……”

“什麽叫‘而已’?!”花易明幾乎要怒吼,“只是你媽媽唯一的遺物!你從前害她害得還不夠,現在連唯一的念想都不留給我了嗎?為什麽,為什麽總是你?”

父親的話幾乎要刺痛她的神經。她憑着本能,嘴巴一張一合,“我害媽媽,是什麽意思?”

花易明極力克制着自己,卻無論如何也冷靜不下來。妻子是他心中的珍寶,誰都不可以觸碰,就算是女兒也不行。他閉了閉眼,腦海中全是妻子的歡笑聲,不禁紅了眼眶。“如果沒有你,小柔不會難産而死,她會好好地活在世上,幸福地活着,有了你,她才會離開人世,連我也要承受痛苦,都是你害的。”

花夏的腦袋轟得一聲,仿佛有幾千幾萬字蚊子嗡嗡作響。“媽媽的死,是因為我?”

花易明深呼吸一口氣,“沒錯。當年你媽媽躺在手術臺上,難産引發大出血……”

不能再聽下去了。

花夏四肢發軟,幾乎站不穩。她用力搖頭,想甩開這些畫面,“不,不會的。”

她想了這麽久,夢到這麽久的媽媽,卻是因為她才死的?怎麽可能。

“我可以拿醫院的診斷書給你看。這麽多年,我還一直保存着小柔在醫院的點點滴滴。”爸爸說着,打開鞋櫃的最底層,拿出一張紙,“你自己看吧。”

花夏手指幾乎顫抖着接過。診斷書上的字黑白分明,一字一句都在說明一個事實。

夏柔,女,二十六歲,因生産大出血而死。

最後一絲希望也破滅了,并且潰不成軍。眼淚一滴滴地掉在診斷書上,浸濕了紙張。花夏失去了理智,哭着大喊:“我沒有,我不會害媽媽的!”

“那是誰,你說,除了你,還能有誰?”

花夏的眼神變得迷茫,喃喃道:“除了我,除了我……”

她找不到答案。

月亮挂在天空中,夜變得那麽靜,只聽見“哐當”一聲,仿佛是關門的聲音。

她只想逃離,逃離這個家。

時間的沙漏緩緩滴下。房子裏,只剩下花易明一個人坐着。

花易明垂下眼,看見茶幾上擺着他和夏柔年輕時的合照,不禁彎了彎嘴角。

往事浮上心頭。

“易明,你說,我們會有一個男孩還是女孩?”夏柔躺在病床上,溫柔地撫摸着隆起的肚子。

“男孩女孩都好。不過我還是更喜歡女孩,像你。”花易明泡完牛奶,小心地吹了吹,遞到妻子面前,“小心燙。”

“怎麽就知道是像我呢?一定更像你。”夏柔喝了口牛奶,有些擔憂地說,“都說女人生孩子是在鬼門關走了一遭,我真擔心……”

“不許胡說。”花易明連忙打斷,握緊她的手。

夏柔安心些許,看向滿是陽光的窗外,“如果是女兒,就叫她花夏吧。夏天的陽光,最熾熱,最熱烈,也最不畏懼寒冷。”

“只要你高興,都聽你的。”

畫面漸漸模糊。

他拿起相框,凝視着妻子的臉,輕聲說,“如果早知道結果會是這樣,我寧願你不生。”

可是……

腦海中響起妻子的聲音。

“這是我們的第一個孩子,一定要好好撫養她長大。”

“等有一天我們老去,不在了,他會代替我們活在世上。”

他突然醒悟過來,看向牆上的時鐘。

指針指向十點。

李謹言坐在椅子上彈着吉他,又往紙上記了幾個音符。媽媽敲門進來,“這麽晚了還不睡?”

“馬上睡了。”

“早點休息,別熬太晚,餓了的話廚房有夜宵。”

“知道了媽。”

媽媽關門出去。突然桌上的手機鈴聲響了,是簡一。他接起:“大晚上的什麽事啊?”

“剛才花夏爸爸打電話給我,說花夏離家出走了到處找不到人,我給她手機打電話沒人接。”簡一簡短地說明情況,問,“這個點她能在哪兒啊?”

李謹言一愣,說了句“知道了。”挂斷電話,拿上外套就要出門。

客廳沙發上的媽媽看着急匆匆穿鞋的兒子,有些疑惑,“幹什麽去這麽着急?”

“一個很重要的人不見了,我必須去找。”他穿完鞋,扔下一句,“馬上回來。”

媽媽更加疑惑,轉頭問爸爸,“什麽重要的人?”

李謹言跑了很多街道,找了很多角落。沒有方向地繼續尋找着,城市的霓虹燈下,人都變得很渺小。李謹言氣喘籲籲地停下腳步,臉上滿是着急,花夏她會在哪兒?

他沒辦法,只能用最笨的方法,再一次奔跑起來。最後,竟然在星天對面的街道看見了她。

臨近新年,行道樹上挂着一個個紅彤彤的小燈籠,路旁的LED裝飾燈五彩斑斓,和燈籠互相輝映,一派歡天喜地的模樣。花夏一個人走在街上,身影有些落寞。

他微微松了口氣,一顆心終于放了下來。

花夏抽抽噎噎地哭着,腦海中全是爸爸指責她的話,還有素未謀面的媽媽。媽媽……如果她沒有出生,媽媽就不會死。

一想到這裏,她更加難過,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

忽然,一個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她擡眼,不由得止住了哭泣。

淚眼朦胧間,她和李謹言對視了很久,仿佛有一個世紀。

李謹言走上前,花夏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見他說:“你是小孩子嗎?為什麽離家出走?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着急,萬一你被壞人拐跑了怎麽辦?”

花夏怔怔地說:“對不起……”下一秒——

就被人一把拉入懷中。

李謹言輕撫着她的秀發,心仿佛安定下來,“還好,還好你沒事。”

花夏坐在街邊的長椅上,一只手拎着小蛋糕盒放在她的面前。

李謹言坐下,“沒有草莓蛋糕了,試試芒果慕斯吧,說是新品。”

花夏看也不看,“芒果慕斯也很好吃。”

“我也覺得。”李謹言打開蛋糕盒,拿出叉子遞給花夏。花夏搖了搖頭,“我跑了很遠的路買來的,你就吃一口吧,不是說吃甜品心情就能變好嗎?”

花夏看向他,“吃了它會變得幸福嗎?”

“你不幸福嗎?從出生到現在,大部分時間。”

花夏注視着李謹言,說:“至少現在的我很幸福。”

李謹言問:“是……和阿姨有關嗎?”

花夏鼻子一酸,有些艱難地開口,“我媽媽為了生我,難産而死。”

“我從記事起,就不知道媽媽長什麽樣子,也沒有過過一次生日,但我沒想到的是,我才是罪魁禍首。”

“你不是。”李謹言脫口而出,看向她的雙眼透露出堅定,“這不是你的錯,誰都不可能料到這一切的發生,更不要說那時只是個嬰兒的你。”

花夏擦掉眼角的淚,“我一直在想,如果媽媽沒有生我,她還活在世上,該有多好。她的人生,也會很幸福。”

“那我就不會遇見你,很多好好壞壞的事情都不會發生,又是幸還是不幸呢?”李謹言頓了頓,“說起來,我要感謝阿姨,生了你。”

花夏抿了抿嘴。

“或許,阿姨在某個平行時空活着,也或許,她變成了天上的星星看着你。”李謹言側頭,凝視着她的臉,“我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你放下,但是,花夏,放下吧,我不想看你難過。”

“只有這個理由嗎?”

“還有很多。比如,看你傷心我會跟着傷心,你笑了,我才會跟着笑。總之,為了我,更為了你自己。”

花夏看着李謹言的眼睛,良久,點頭道:“雖然不能馬上回答你,但我會努力的。”

“下次再沒力氣的話,就到我這裏來。”李謹言彎了彎唇角,“走吧,我送你回家。”

“我不想回家。”花夏低下頭,“不知道怎麽面對我爸爸。”

李謹言想了想,“你跟我回家吧。”

第 26 章

李謹言朝花夏比了個“噓”的手勢,蹑手蹑腳地打開房門。

“咔擦”一聲,屋內一片漆黑,他打開燈,吓了一跳,“媽你怎麽還沒睡?”

“等你啊。你一個人出去,媽不放心。你爸睡了,小點聲。”

“那你也該開燈啊,吓死我了。”

“省點電嘛。”媽媽瞥見李謹言身後的女孩,“這是……”

“她叫花夏,家裏有點事,過來住一晚。媽你同意吧?”

花夏:“阿姨好。”

媽媽打量她幾眼,“我想起來了,這不是你節目上的那孩子嗎,唱得特別好的那個。”又忙不疊道,“小姑娘多大啦?和咱們謹言是同學?”

花夏細聲細氣地回答了。媽媽越看越滿意,拉着她的手開始問東問西。

李謹言有些不耐煩地打斷,“好了別問了,她要睡覺了。”

媽媽一拍腦門,“瞧我,你肯定累了吧,今天晚上你就和李謹言睡一間把,墊子和棉被都在

櫃子裏,李謹言你打地鋪。”

李謹言從衣櫃裏拿出被子和被套,邊套邊說:“你住在這兒,叔叔知道嗎?”

“給他發短信,他說知道了。”花夏坐在床沿邊。

他停下手中的動作,看向花夏,“給你唱首歌吧。”

“什麽歌?”

“你想聽什麽?歡迎點歌。”

花夏想了想,嘆口氣,“沒有。”

“不要給我潑冷水啊。”李謹言拿出墊子鋪在地上,“我會以為你不喜歡我了。”

“不會的,李謹言,我很喜歡很喜歡你。”花夏語氣認真。

李謹言手中的動作一頓,坐在地上,仰起頭看她,“有多喜歡?”

“在這一點上,你比不上我,肯定。”

李謹言彎起唇角笑了笑,“你想睡床還是睡地板?”

夜晚,李謹言躺在床上,枕着胳膊看着地下的人,“花夏?”

沒有回應。

“這麽快就睡着了。”

女孩淺淺的呼吸聲均勻地起伏,撓得人心裏癢癢的。李謹言借着窗外的光看清她的臉,良久,輕輕一笑。

“你怎麽知道比不上。”

第二天早上,爸爸坐在餐桌邊看報紙,媽媽在廚房忙碌着,看到他倆起來,喊道:“洗臉刷牙吃早飯。”

李謹言和花夏走進衛生間,對着鏡子刷牙,相視一笑。

媽媽端來豆漿,粥,和包子。“小同學,快趁熱吃,涼了就不好吃了。”

爸爸擡了下眼,“多吃點,這都是你阿姨親自做的,當自己家一樣,別客氣。”

“謝謝叔叔。”

豆漿升騰起一縷縷的白色熱氣,第一次碰面的叔叔阿姨在耳邊絮絮叨叨地不停。花夏喝了一口豆漿,眼睛蒙上了一層豆漿的水汽。

“很好吃,謝謝阿姨。”她笑容燦爛。

很溫馨。

媽媽得意地向兒子炫耀,“聽見沒,可見我的手藝還是不錯的。”

“她那是客氣。”說完,李謹言轉頭對花夏道,“慢點吃,小心噎着。”

花夏聽着他們的話,不禁彎起唇角。她咬了一口包子,胸口仿佛被什麽塞滿了,很暖很熱。

“是真的很好吃,我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有人為我做這麽豐盛的早飯。”她笑着說。

李謹言問:“叔叔沒給你做過早飯嗎?”

“我爸爸工作忙,早飯基本上是用面包解決。”

媽媽心疼地道:“這孩子一定吃了不少苦,怪不得現在這麽懂事。要不你就住我們家吧,阿姨天天給你做好吃的。”

花夏正在喝豆漿,聞言嗆了幾聲。李謹言連忙拍着她的後背,“我媽開玩笑的,別在意。媽你瞎說什麽。”

爸爸插話道:“人家自己有家,住我們家算什麽樣子,小同學要是想來我們家玩,可以天天來嘛。”

“這事你倆別管。”她看向花夏,“怎麽樣,小同學?”

花夏連忙道,“謝謝阿姨的好意,但是我不好意思再給您和叔叔添麻煩了,以後我會常來玩兒的。”

媽媽有些失望,“好吧,你以後一定要常來。”

兩人吃完了,花夏穿好鞋子和叔叔阿姨道別。李謹言說,“我送她出去。”

走出樓下大門,小區裏綠蔭蔥蔥,陽光正好。李謹言看了眼花夏,有些擔心地說:“你回去和叔叔好好說,有什麽事就告訴我。”

“我知道,別擔心了。明天就是彩排,你快回去準備吧。”花夏笑了笑,“我們可是對手,小心別被我打敗了。”

李謹言笑道:“這麽快就翻臉,早知道我不收留你了。”

正說着,花夏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她接起,“喂,……好,嗯,什麽?”

挂斷電話,她神色複雜地對李謹言說:“我爸說,想見你一面。”

“叔叔。”

李謹言推開咖啡廳的門,打量一圈,走到花易明對面坐下。

花易明:“你就是李謹言?”

“是的。”

花易明将他上下打量一番,“長得倒是一表人才。花夏和你關系很好?”

李謹言幹脆地回答:“是。”

“好到可以帶她回你家的程度?”

李謹言不知道他是什麽意思,只能解釋道:“昨天花夏不想回家,我怕她一個人……”

花易明打斷了他的話,“你是做什麽的?”

“我現在在星天讀大三,是做音樂的。”李謹言禮貌地笑了笑,“您還有問題嗎?我都可以回答。”

“其實我這次找你不是對花夏在一起有意見,相反,我很感謝你昨晚收留了花夏。如果沒有你,我想象不到她會去哪兒。”

李謹言微微搖頭,“這是我應該做的。花夏她……她很努力,也很為別人着想。叔叔,我知道以我的身份說這些話不合适,可如果我不說更不合适。您不該把花夏媽媽的死怪在她頭上,這不是她的錯,您自己也清楚不是嗎?如果您遷怒于花夏,對她來說太不公平,畢竟,她沒有選擇是否出生的權利。”

他頓了頓,嘆了口氣,“你不知道她昨天哭得有多傷心。”

花易明一怔,眼神似有震動,“你很為她考慮。”

“我和你一樣。我太愛我的妻子了,所以沒辦法愛我的女兒。”

李謹言克制着自己的怒意問:“您不愛花夏,為什麽還要找我?”

“因為責任,也因為花夏是她在世上唯一的血脈。”花易明喃喃自語。

李謹言詫異,“花夏也是您的女兒,對您來說就僅止于此嗎?”

花易明回過神,“最後一個問題,你知道花夏最讨厭吃什麽嗎?”

“知道,胡蘿蔔。”

“你知道她為什麽讨厭吃胡蘿蔔嗎?”

李謹言一時語塞,“為什麽?”

花易明回憶起往事,緩緩道:“在她小的時候,大概五六歲吧,她很挑食,這也不吃那也不吃,當然現在不會了。為了讓她多吃點蔬菜,我騙她說,吃了胡蘿蔔就可以見到媽媽,于是那天,她吃了滿滿五盆胡蘿蔔,吃到最後撐不住,全吐了出來,吐完她問我,媽媽怎麽還不來?”

我很努力地在吃胡蘿蔔了,為什麽媽媽還不來?

“從那以後,她就變得讨厭吃胡蘿蔔。也是從那天起,她再也沒有問過我關于媽媽的事。我想她明白了,媽媽不會來的事實。”

李謹言怔了怔。

花易明頓了頓,說:“你回答我這麽多問題,輪到我回答你的問題了。花夏對我來說僅止于此嗎?是,可我希望她對你來說,不僅止于此。”

他神色平靜,說:“我不能許下我會照顧她一輩子之類的承諾,我只知道她對我和別人的意義都不一樣。”

花易明點頭,“這就夠了。”

這就是少年的真心。

承諾這種東西太虛無缥缈,誰都能輕易說出口,誰也不會輕易做到。

她對我來說,和別人不同。

少年發自肺腑的真心話,是當下真實的感受,無論怎樣也不會改變。

“吱呀”一聲,李謹言推開咖啡廳的門,腦海中響起花易明的聲音。

“我這輩子,也只能這麽過了。你和花夏一定要好好在一起。”

一定會的。他在心裏說。

第六期彩排結束後,天色還早,灰蒙蒙一片。花夏和李謹言走在回家的路上。

“爸爸和你說了什麽?”花夏問。

“他說……其實他不怪你,還說希望我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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