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憐憫
聽了這話,紅蓼卻笑了起來。笑久了無趣了方才停下。
“你一個月剎門的殺手,居然還有憐憫蒼生之心。”紅蓼靠在稻草堆上,看着月風。
“有些事由天不由人。”他側過臉看向一邊,冷峻的面容上透着一絲無奈。
紅蓼閑來無事,就追問道:“我聽聞月剎門中人都是門主撿來的孤兒,你難道不是嗎?”
“不是,我的生母仍然在世,只是……”他說到此處聲音竟哽咽起來,紅蓼也不打斷靜靜等待下文。
“我母親是個娼/妓,我三歲時被趕了出來,因為青樓裏不要我這樣沒用的人。”
“你可曾尋過她?”
月風颔首默許,“她嫁給了一個富商做了妾,我尋她時,她……她不認我。許是,她現在生活安逸,多了我這個兒子,也不好同那人交代吧!”一直沒有什麽表情的月風,神色裏多了幾分悲怆。
紅蓼聽到此處,心裏隐隐有份心酸。
“她給那個富商生了一雙兒女,聽街坊說,她雖是妾可是在家中頗受優待,當初還有些不甘,現在想想或許也是好事,若是我知她過得不好,那我……我可能會更是挂念。”他垂首自嘲一笑,繼而是一身長嘆。
“你确實不該做個殺手。”紅蓼看着他凝重悲傷的臉容,如同自言自語。
“我們不過是做自己該做的事,父親對我有恩,若不是他我可能早就死在路邊喂了野狗,這些是我應做的。”月風從未和人談及過這些,今日忽然有了一個可以相訴的對象,說出了積壓心裏多年的話,他輕松了不少。
“早點休息吧,好好養傷。你是花月宮人應該清楚玉風十香這毒的毒性,那邊有床被子,這個,”他說着扔了一瓶創傷藥過去,“今晚自己上藥,明日我再來給你送飯。”他彎下身拿起了地上的碗,走出了牢房并鎖上了門。
紅蓼拉過被子,裹在了身上,暖和了不少,玉風十香不是劇毒只會讓人手腳麻木,頭腦昏沉,過上幾日會漸漸消去。合眼而憩,卻良久不能入睡,她睜開眼,看着四周陰暗的牢房,心中竟然有了幾分難得的傷懷。
月風雖不能與母親相認,好歹也知道他母親是誰,而她不記事時就被送到了花月宮中,甚至以為自己是從石縫裏蹦出的無父無母的野物。
也不知想了多久,迷迷糊糊她睡着了,睜開眼,頭頂上巴掌大的小窗射入了陽光将她喊醒。
昨兒還是風疏雨驟,今日就陽光萬裏,紅蓼手搭在臉上,看着射進來的這一縷陽光。
鐵鏈聲傳來,紅蓼轉頭看去,是月風。
“吃飯吧!”紅蓼坐起身子,昨日上了藥,有睡了一覺,身子覺得輕快了不少,食案上的食物極為簡單,兩個饅頭一碗白粥還有一碟子小菜。
“你們月剎門對階下囚還挺人道。”
“你看看這裏有囚犯嗎?”經他這一說,紅蓼四下望去,這裏好像真的沒什麽人。
“這個地方的囚犯一般活不到吃飯的時候。”陽光照射在他的腳邊,他的樣貌也清晰不少。
鐵青着一張臉,抱着劍站在一邊,黑發束起,辮尾垂至腰間,雙眉始終緊促,像是有什麽深仇大恨一樣,目光炯炯,卻帶着敵意。
紅蓼盤腿坐在地上拿起一塊饅頭咬了一口。
“我什麽時候能走?”
聽了這話,月風斜睨了她一眼,似乎在嘲諷她話語又多天真。
“多吃幾頓吧!還能當個飽死鬼。”
聽月風冷着臉說出這話,紅蓼只想笑,她忍俊不禁,又塞了一口饅頭進了嘴裏。
一陣腳步聲傳來,幾個月剎門人進了地牢,沒等站穩就對紅蓼吼道:“死丫頭你敢騙我們!薛家堡連個人影都沒有,弟兄們差點喪命!”
紅蓼放下了手上的吃食,故作驚慌,回道:“可真有此事!那我便不曉得了!”
“你!”為首那人指着她,氣的臉都變了形。
“我告訴你,你別想袒護他!就算是挖個底朝天,爺爺也得把他從地裏面挖出來!”說完憤憤而去。
看着又撿了饅頭繼續吃的紅蓼,月風有些不解。
“此人是花月宮人?”
“‘花月宮內玉嬌娥’,沒聽說過嗎?”紅蓼夾起一塊小菜放在了嘴裏。
“那此人與你什麽關系?何必這般袒護?”
“有些事由天不由人。”這是昨日月風自己說的一句話,沒想到被紅蓼又甩到了他身上,他啞然失笑,“失言了。”接着端起了她尚未用完的膳食,留下了創傷藥,離開了地牢。
一連幾日,紅蓼皆是如此,身上的玉風十香的毒解了七八分了,只消再過幾日應該就能全部消退,那時身子就不會這般的倦累。
肩膀上的傷也好了不少,已經結了層軟痂,不多活動,不去觸碰便不會痛,只是連珏一直沒有音訊,紅蓼整日呆在這地牢裏也數不清楚時日。
靠在稻草堆上從小窗看着天空的紅蓼發現有人來了,移轉目光。
“出來,父親要見你。”來的人不是月風,紅蓼沒有抵抗,随他一同前往。
行至大廳,廳內的幾人讓紅蓼十分錯愕,這月剎門為了找連珏也真是煞費苦心,居然連這群人都找來了。
王正元等人看到了紅蓼,亦是一驚,大家目光相對後即刻移轉,低下了頭。
紅蓼大概能猜出幾分他們到此的原因,卻不知坐在高座之上的月剎門主是何打算,她緩步走上前去,身後人一腳踢在她的膝窩裏,她直接跪倒在地。
“這些人你可認得?”
“不認得。”月剎門追連珏追的正緊,連珏不現身,她多說一句可能都會給他們帶來滅頂之災。
月剎門主看紅蓼不答,轉而再問其餘幾人,“這個人你們可認得?”
大家皆搖了搖頭。
看到這些人的舉動,月剎門主大怒,怒拍了一下高坐上的扶手,喊了一聲:“月風!”月風從暗處走出。
“将那個婦人抱着的娃娃抱來。”
一聽這話,東杏一下子抱住了自己的兒子,嘴裏還念念有詞。
“去!”看到月風遲疑,月剎門主連連催促。
月風硬着頭皮走了過去,那寡母的神色極為惶恐她抱着自己的兒子,幾乎要将他揉碎融入自己的骨血中。
傷她,低聲道:“放開。”東杏聽了此話,更是瘋狂,将孩子抓的更牢,月風沒了法子抓住了孩子的手臂外上拉。
“不要不要……”東杏有些癡颠,嘴裏不住的念着,孩子被拉扯痛了,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聽到了孩子的哭聲,東杏更是瘋狂,她用力的推搡着月風想要将孩子奪回來。
月風緊蹙着眉,手放在她的肩上,還不見他用力就将東杏推倒在地,将孩子抱走。
東杏站起身欲追過去,卻被身後的月剎門人攔住。
“娘!”孩子哭的厲害,整個大殿全身孩子的哭聲,東杏被人按着肩膀動彈不得,孩子哭嚎的都快沒了人腔,這一聲聲撕心裂肺的喊叫,聽得所有人心碎。
“月風。”月風看去坐在高坐上的月剎門主,他的臉上浮出了一抹陰笑,然後拿起自己高坐邊的匕首扔了過去。
月風接下匕首,手有些微顫,繼而聽到:“殺掉這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