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再遇
高嫣在相當于逃亡的過程中卻突然提出來要停下，小毓和風娘很是不解，更是極力的反對。無奈高嫣很是堅持，連風娘都拗不過她，便讓小毓随着高嫣下了馬車。
那片林子不是很大，邊上是一塊挺大的空地，地上的那些小草在夏末之時顯得有些沒有生氣。而挨着林子與空地的是一條小河，潺潺的流水聲在這靜谧的夜裏格外清晰。偶有微風吹過，林間的樹葉沙沙作響，像是在低語着心事。
“小毓，這裏是不是很美啊？”高嫣問道。雖是問句，只是明顯高嫣不是在問小毓，而是在說着她心中的事情，這裏很美，不僅是景色美，回憶更美。
“我和恒迦曾經就是在這條河邊，對着這裏的樹，這裏的水，許下願望，願這一生，彼此執手相伴到老。”高嫣的神色有些說不出的落寞。只是任這一去，再見便是遙遙無期，更是有可能此生不複再見了。就算再見也怕是物是人非了，任誰都會有些許的落寞。而每個人自己心中再疼痛，別人也是無法感同身受的，很多傷口，只能自己舔舐着等它慢慢愈合。若還是一次次裂開，只能潰爛至死，無藥可解。只是小毓也看不清，高嫣是否已經傷入骨髓。
高嫣似乎也沒有注意到小毓的目光，仍然自顧着往下說，“我還記得當時我還跟恒迦說，要閉上眼睛許願，許下的願望才能夠靈驗。可是我自己卻忍不住偷偷地張開了眼睛，看着他真誠地閉着眼睛許願的樣子，心裏覺得好滿足。”忽然高嫣轉過身看向小毓，小毓發現她的眼角淚痕未幹。
“小毓，你說是不是因為我當時許願時不夠真誠，上天便奪走了我這心願呢。”高嫣邊說邊扯着小毓的袖口，她臉上的慌張與不安是小毓從未見過的,小毓有些愣了神。突然高嫣蹲下了身子，将臉深深地埋進自己的膝蓋與臂彎之間，隐隐的有些啜泣聲從這中間傳來。
小毓從來沒有見過這個樣子的高嫣，她一直是那麽冰冷，那麽理智，那麽堅強。或許這一切只是她用來僞裝自己的脆弱的薄牆，也只輕輕一推便轟然倒塌。而這樣的畫面好熟悉，讓小毓微微一抽搐。是蘇顏，曾經蘇顏也是這樣抱着自己哭了一夜，是不是人的堅強各不相同，脆弱卻是如此的相似呢？
小毓走上前去，蹲下，輕輕地摟着高嫣。“這又怎會是你的錯呢，或許這只是命運。”人們往往在無法為現狀找到合理的理由時，常常會将責任推給命運，就算是二十一世紀來的小毓也不例外。命運似乎是很多難解的心毒最萬能的解藥。
不知過了多久，高嫣似乎已經緩了過來，站了起來。“小毓，我們走吧。”高嫣說道。或許是因為蹲的時間太長了，高嫣一下子站起來有些不穩，走路的時候也是攙着小毓的。就在剛走到馬車邊時，高嫣猛然一回頭，然後就愣在那，小毓順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見遠處一人一襲紅衣，那鮮紅刺目的婚服再熟悉不過，是斛律恒迦。
恒迦漸漸走近，見到高嫣時一臉的震驚。
“你……還活着？”斛律恒迦似乎有些不可置信，眼角處卻是難掩的欣喜。忽然他就上前緊緊地将高嫣擁入懷裏，似乎要把她揉進自己的身體裏一般，像是怕一松手她就會再次不見一般。“我就知道你沒死，你怎麽會舍得留我一個人在這世上呢。嫣兒，我就知道。”他的聲音漸漸又低了下去。
高嫣推開了他，“今日不是你與公主大婚之日，你怎麽……”
“我想再看看這片林子，我就乘大家熱鬧着的時候跑了出來，沒想到老天待我不薄，居然能夠讓我再見到你。”恒迦剛伸出手，高嫣便往後退了一步，恒迦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嫣兒？”
“向來情深，奈何緣淺。恒迦，我們注定是沒有結果的。今日是你娶公主之日，而我是逆賊之女，更是個逃犯，我總感覺你還離我很遠很遠，我們究竟要走多少路才能相聚呢？我無力去走那麽漫長的一段路，原諒我，恒迦，原諒我。”高嫣說這話時，話語裏滿是絕望。
“不是這樣的，嫣兒，向來緣淺，奈何情深。只要我們相信我們能夠走下去，我們就一定能夠撐到最後的。什麽公主，什麽家族，什麽官爵，我都不要，我只要你，嫣兒。”斛律恒迦說這話時，滿是真誠，小毓注意到高嫣的身體微微一顫。這樣的話語，任誰都不會無動于衷，更何況是自己深愛的人呢。
“嫣兒，你這是要走嗎？我們一起，無論去哪裏，只要你在，我都願意。”斛律恒迦邊說邊伸手去拉高嫣轉身要向馬車上走去，但高嫣并沒有跟着他走上前，斛律恒迦回過頭看着她，她也是一直看着他，目光觸碰上的剎那，時光也仿佛被無限的拉長，拉長…….長的會讓人誤以為那就是永恒，或許，有些人寧願活在自己虛構的永恒裏。
“季靈她一直愛慕于你，滿朝皆知。今日是你與她大婚之日，你若一走了之，皇家的顏面置于何地？就算高湛他念在斛律将軍為國盡忠多年，沙場拼殺，不予降罪，但難免心生嫌隙，将軍他這一輩子的軍功就要毀于一旦，你怎麽忍心？何況若是被查出你與我私逃，高湛向來多疑，怕是你們整個斛律家族都會被殃及的，恒迦，放手吧。”高嫣這話從嗓子裏出來時便有些顫抖，但更多地是絕決。
恒迦沒有說話，像是被高嫣的話說的有些震動，有些猶豫，只是他的手卻是遲遲不肯放開，兩人就這麽沉默着。
良久，高嫣慢慢地從恒迦的手裏抽出自己的手，恒迦幾乎是緊緊拽着她，像是在做最後的掙紮，又像是在乞求，連小毓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可是高嫣還是一狠心将手抽了出來，恒迦懸空着的手更像是落空的心，無所依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