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天晚上下班,索莫然再次請了瑜伽班的假,發微信和老師說的時候,她還隐隐擔心,還不到一個月就請了兩次假。然而,她的擔心是多此一舉的,老師很負責,關心問她是不是出了什麽事,落下的課時可以在別的晚上過來補上。
索莫然有些不好意思,忙說不用,是她自己的原因,不用補償。
手機丢到中控臺,啓動車子,她先把副駕駛座上的西裝送去幹洗。還在店裏等收據單的時候,楊晗打電話進來,“莫然,你幫我去我家取一下筆記本呗,還有幾天才能出院,哎,這人閑着真不行。”
索莫然竟然不知道佩服她的敬業還是自愈能力,“好,你想吃什麽,我給你帶點吃的。”
“不用,我叫外賣就好,反正都是清清淡淡的東西,那裏的都一樣。你吃了嗎?我給你叫一份。”
“沒吃,”索莫然接過前臺遞來的收據單,往停車地方走去,“就點和你一樣的。”
“行,門口密碼是 020366,要是有幸碰上于越那渣男,你什麽也不用說。”
“...好。”
索莫然拎着她的電腦包打開病房門,就注意到她的眼神,暗淡低落,見她走進來之後,馬上又露出了笑,“我點了兩份三鮮粥,幫你點了杯奶茶,我喝果汁。”
兩人安靜吃完了晚餐,楊晗看着她收拾包裝袋,咬着吸管喝了口果汁,也沒問她有沒有碰到于越,只是說,“我得找個房子。”
她和于越的房子是租的,房租她出,水電物業夥食費于越出,現在她決意要分手,自然得重新找個房子。
“你有什麽房源推薦沒,我直接買了。”
這些年她寫小說,加上影視出版,找到合适的房子直接買下不是問題。
“我幫你問問。”
“晗晗,”索莫然打包好外賣盒,坐到床邊,“你會覺得可惜嗎?”
七年的感情,從大學走到現在有多不容易,只有他們自己知道,說可惜是有的,只是占了一小部分。被綠,她也和大多數人一樣,從剛開始的憤怒、質問,到後來的被迫接受事實,除了幹脆點分手,還能怎麽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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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從思緒中抽回來,“有點吧,但是這七年我們互相給彼此帶來了很多美好,我不想和他撕破臉,吵一架已經是我最大的反擊了。”
陪楊晗聊了一會,不到九點又被趕走,索莫然驅車回家,在小區門衛室外看見了一個人,扶着方向盤愣了好幾秒,
她把車開近,滑下車窗,眼神帶着詫異,“玉婷?你怎麽在這兒?”
“我來找你,可以嗎?”
“那你上車吧,回家再說。”
進了家門,大長腿蹭過來,索莫然這次沒抱起它,找了一雙拖鞋遞給她。
索莫然放了包,一邊往廚房走去一邊問她,“喝橙汁可以嗎?”
“可以。”
索莫然倒了杯橙汁遞她,在她旁邊坐下,“是有什麽事嗎?”
“我……離婚的事,”玉婷頓了頓,“我想以家暴起訴離婚。”
玉婷是她初中同桌,班裏唯一玩得好的同學,也是除了班主任唯一一個知道她身體情況的人。
剛升入初中還沒來得及認識新同學,她檢查出 SLE,病情反反複複,初中三年住了三次院,也是挺湊巧的,一年進一次醫院,一進大半個月,然後出院回家修養了半個月才回學校。
一來三去,班上同學不知道她什麽情況,和她保持着禮貌又有距離感的同學關系。索莫然不在意,但在班裏總會遇上困難的時候。
那時候她住宿,玉婷是她同桌,她住院的那些時間會幫她記筆記,回校之後也常常關心和幫助她,後來索莫然就把她的情況告訴了玉婷,兩個小女生之間的相處沒有隔閡,也漸漸玩得好。
再後來,索莫然因為生病的緣故一心埋在學習,考上高中,順利考上大學。玉婷中學時愛玩,沒考上高中,讀了中專。兩人走的路不同,也不常聯系,彼此心裏都保持着中學時候的那份友誼。
再次見面是大一寒假,她的堂哥索培宏把他的相親對象帶回家。見到玉婷,索莫然也很詫異。老家那地方女生結婚早,索莫然并不意外,但堂哥的結婚對象是她初中的好朋友讓她很驚訝。
知道堂哥有家暴傾向,是她大三的寒假,那時候玉婷和索培宏結婚不到兩年。
那一晚,索莫然可能一輩子也不會忘記。看過網上很多的家暴新聞,發上在自己親人身上,索莫然也先是驚訝再是厭惡。
她一直都知道索培宏脾氣沖,索莫然平時也不愛和他說話,那晚的事發生之後讓她更是厭惡和避之不及。
那晚快要十二點了,索莫然窩在客廳裏沙發上看綜藝,突來一聲尖叫聲,她沒有注意到,坐旁邊妹妹耳朵靈聽到了,喊她聽聽是不是有人哭。
索莫然關掉了視頻,仔細聽了幾秒,又傳來一聲慘叫聲,接着是斷斷續續的哭喊聲。她和妹妹走到陽臺外面,又聽了一會兒,是隔壁堂哥家傳出來的聲音,女人的哭喊聲,男人的大罵聲,陶瓷雜碎的聲音。
索莫然那時不知道為什麽心很慌,手腳冰涼,耳旁響起妹妹的聲音:“是嫂子他們又吵架了。”
索莫然緩了緩,聲音卻有些顫抖,“他是什麽時候開始有家暴的?”
“不知道,他們經常吵,每次都是老爸老媽去當和事佬。”索以然無奈道,說完不再理會就走下樓去喊索母。
索莫然在陽臺上依稀能聽到堂哥的聲音:“你喊啊,使勁哭,最好把鄰居都喊來。”
接着是女人斷續的抽泣聲,索莫然手撐在陽臺欄杆上,手機屏幕還亮着綜藝視頻的界面,她遲滞的摁黑屏幕。
半夜的風有些寒,天邊一片黑,樓下亮着一盞太陽能夜燈,索莫然一時呆滞着甚至忘記了身上只穿了睡衣,衣袖下面的手臂上起了密密麻麻的雞皮疙瘩,不知道是冷的還是給吓的。
不一會,樓下母親開門出去,一邊朝堂哥家走去一邊抱怨了兩句天氣冷,興許是堂哥在樓上聽到了母親的聲音,吵鬧聲頓時停下來。母親也沒再說什麽,往回走。
“姐你在外面不冷啊,他們應該不吵了,經常這樣,第二天就像啥事也沒發生一樣,也就嫂子承受得了。你也別太擔心,嫂子會把這事告訴大伯母的。”索以然的語氣甚是習以為常。
索莫然愣了好一會,也不知道在外面吹了多久的冷風,直到堂哥帶着玉婷出門去醫院她才走回客廳。
第二天,她看到了玉婷食指上包紮了一團白色紗布,她沒說什麽,索莫然也沒有問什麽。
玉婷來找她問她勝訴會有多大,她想要成功離婚也想要得到這些年所受傷害的賠償。索莫然建議她和兩家人商量好,私下調解。
玉婷搖搖頭,“他不會同意的,我提過了,大鬧了一頓,他們家,我們家那邊也不同意。”
索莫然詫異娘家人居然也不會同意,不過她沒問什麽。私心了想,她更不想偏向家暴只有零次和無數次的說法,但這些年,她看到的身邊發生的事實,讓她逐漸偏向了這一說法,“那就走流程,不希望你繼續隐忍。”
“莫然,謝謝你,還好有你支持。”
“訴訟要講究證據,你可以去咨詢問清楚。”
“好。”
玉婷看她茶幾低下還擺着藥,關心問了句,“你最近身體怎樣?”
“老樣子,不好也不糟糕。”
玉婷笑了笑,“不要忘記吃藥,鬧鐘還定着吧?”
“一直都定着呢。”
“那就好。”
玉婷待了一晚上就回去,又過了兩天,她去接楊晗出院,回到家裏,索莫然跟楊晗說了這事,楊晗則輕嗤一聲,“男人垃圾玩意兒。”
索莫然笑了笑,“你這句話可把世界上的好男人都得罪了。”
“愛怎樣怎樣。”她彎腰抱起地上的大長腿,嘆息一聲,“男人不如狗啊。”
索莫然不敢發表意見,去廚房給人弄吃的。
吃完晚飯,兩人窩在沙發上,難得有興致挑了部電影,是一部愛情文藝片,楊晗挑的,索莫然向來不喜歡看電影,她自己要麽看綜藝那麽看電視劇,電影這東西內容質量高,就如人們常說看電影陶冶情操,她就是不怎麽愛看,都說人生如戲,電影這戲兒太短了,而她看故事,總是會無厘頭的有代入感。
索莫然咬着牛奶吸管懶懶散散看向屏幕,楊晗則看得認真,情節轉到起情處,跟着流眼淚,拿紙巾擦了又擦,吸着鼻子。
索莫然很難不去忽視她,側頭看了她一眼,半包抽紙被她用完,索莫然又重新放了包上去,不知道她是借故事情節發洩自己的真情實感還是什麽,索莫然什麽也沒說,伸手過去抱了抱她。
電影片尾結束,楊晗眼淚也流幹了,對着索莫然噗嗤笑,索莫然轉身衛生間拿了條熱毛巾出來丢給她,“傻子。”
楊晗随意她罵,擦了擦臉,點開浏覽器,幹起正事來,“找房子啦,新房子新生活。”
索莫然又罵她一聲,“傻子。”
楊晗這回不樂意了,“我這熱情高漲的迎接新生活,你也要罵我?”
“你可以多住幾天。”
“幹嘛?怕我走不出來啊?放心吧我雖然面對于某渣男心狠不起來,但也不會讓自己委屈的。”
索莫然伸頭過去,靠在她肩膀上,“你知道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