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 慶功宴
院裏訂了三樓的大包廂,珂冬推門進去就見烏壓壓一片人。除了他們團隊的人員、三個adviser以及直屬老師外,還來了好些校領導。席間還有一些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珂冬琢磨着應該是研院的學長學姐。
包廂裏的氣氛已經被帶動起來,院長在主桌上致詞,振奮又激昂,引得掌聲一片。
珂冬找到了隊友們坐的那一桌,早有人給她留了位子。
她發現自己左手邊的位子空着,正想着還有誰竟比她來得更晚,就見嚴川拉開她身邊的椅子坐了下來。
“下午玩什麽去了?”嚴川拿過挨着他的水壺給珂冬倒了一杯熱水,“我還以為你把慶功宴這事兒給忘了。”
“謝謝。”珂冬接過杯盞,“下午外出辦了點事兒。不會忘記慶功宴的,我設了鬧鈴提醒。”
嚴川還想問些什麽,就被高遲打斷。
“走,珂冬,一起過去敬林老一杯。”高遲大力地拍了拍珂冬的背。
轉瞬間身邊的人就被帶走了。嚴川張了張嘴,把想要說的話咽了下去,又反手倒了杯酒,一口悶幹。
“嚴川,人敬酒都還逃呢,你自個兒在這裏喝酒倒是自覺啊。”一道戲谑聲飄來。
嚴川側眸,身邊的空位已有人坐下。是同門師妹,傅茵。
他笑了笑:“平時要做實驗,不喝酒。今天難得放縱一下。”
傅茵問:“準備繼續跟着林教授深造?”
嚴川點頭:“只會做這個,沒得選。”
“行了,別得了便宜還賣乖。”傅茵挑眉,“誰不知道林老的資源最豐富,帶出來的全是虎将。”
嚴川牽了牽嘴角,沒有否認。
“喂。”傅茵湊了過來,“要是我明年也進了林教授的組,跟你混呗。”
嚴川擡眼,正見傅茵望過來的眸子。那黝黑的瞳孔裏清清冽冽,隐約蘊了幾分微灼的光芒。
“行啊。”他收回目光,“只要你不嫌棄。”
傅茵樂呵呵地笑了:“這麽說定了啊,我趕緊去隔壁桌敬一敬林教授,沒準老人家一高興就收了我。”
除了院長和校領導那桌,就數隔壁林老的這桌最熱鬧。
珂冬端了滿滿的大號酒杯,雄糾糾氣昂昂地舉了起來:“林老師,我敬你。”
“诶不行啊,人家小學妹都拿這麽大一杯子敬,我們可不能被看扁了。”林老手下帶着的幾個研院學長嗷嗷直嚷着要換個特大號的碗。
林教授被逗笑了:“女孩子不要喝酒。珂冬,你換杯果汁過來。”
學長們又嚎了起來:“嗳喲這偏心偏的!”
林教授早就習慣了這群小崽子不着四六的模樣,笑眯眯地喝了珂冬敬過來的果汁。
“珂冬啊,”林教授笑着看向跟前的小姑娘,“考不考慮來念我的碩士?”
珂冬的心提了提。
幾位學長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來:“哎呀可太好了,終于來了個妹子。”
“看來馬上要改口了,不能叫小學妹了要叫小師妹哈哈哈哈……”
珂冬看着他們歡脫的樣子,忍不住翹了翹嘴角。如果能和他們成為同門,應該是一件很不錯的事情呢。
校領導和幾個老師陸續離席後,這裏成了年輕人的專場,鬧得不行。
包廂裏的溫度蒸得珂冬有些犯暈,她一個人推開門到外頭的小露臺透透氣。
露臺上錯落地擺了幾株一人高的綠植,隔出幾方小空間,雅致而清幽。
珂冬找了個通風的角落坐了下來。剛坐穩,就見長椅一端已坐着個人,先前被綠植擋着,她沒看見。
“嗨,珂冬。”那人友好地沖她笑了笑。
“趙揚。”珂冬打了個招呼。他是她的同班同學,也是隊裏的一員,只是她與他打交道的機會并不多,平時見面也不過點頭打個招呼。
“這兒空氣很好,裏頭太悶了。”趙揚說。
珂冬正想禮貌地附和幾句,就聽見隔着一排綠植的另一邊有人提到了她的名字。
“你們聽說了嗎?林教授準備收陳珂冬當他的碩士。”
“不是吧,這麽厲害?林老不是只帶博士嗎?”
“呵,哪呢。是她爹媽厲害吧。”
“也對,要是我也有當校領導的媽和當院士的爸,學業工作還用愁麽?”
“人家躺着什麽也不幹,上趕着有人送好處。像咱這樣的,還是老老實實靠實力去拼吧。”
……
珂冬眨了眨眼,沒想到無意間偷聽到了這樣的壁角。她的身邊,還坐着她的同學。實在有些尴尬。
她尋思着找個借口退場,卻見趙揚皺了皺眉頭,直接撥開了綠植的葉子,朝對面道:“請問,你們對我們制藥基地班第一名的實力有什麽誤解嗎?”
那邊,聊得正歡的兩個研院學姐吓了一跳,一轉頭就看到這一側的陳珂冬和趙揚,登時驚得失去了言語。
“你們了解陳珂冬嗎?你們知道她本科期間在哪些期刊上發表了哪些論文嗎?知道她曾經參加了什麽樣的項目、獲得了哪些個人成果以及對整個團隊作出了怎樣的貢獻嗎?請你們拿到了和她同等質量和數量的校獎、國獎、外署聯合榮譽稱號、dp專利以後,再來發表評論可以麽?”
兩位學姐的臉色變了又變,難看到了極點。
“自己資質平庸,還不準別人智商高、能力強、家世好啊?什麽心态?”
趙揚越說越來氣。能經過重重選拔進入他們制藥一班的,個個都是憑實力說話的好麽?哪裏容得這些什麽都不懂的人随便诋毀。
對面那兩人憋紅了臉,一句話也沒說,拉拉扯扯地走了。
珂冬輕輕扯了扯趙揚的衣角:“那個……誇過頭了。”
趙揚回過頭來,見珂冬一副既感激又臉紅的模樣,心裏頭郁結的濁氣嗖地跑了個幹淨。他收了收情緒,對她說:“那倆是薛教授帶的研究生,不止一次在背後編排我們班的人。你別放在心上。”
“謝謝。”珂冬說。
趙揚說:“真不用謝,我就實話實說。”那些人怎麽會知道,他們在實驗室裏熬過的一個又一個通宵。
“沒關系的。”珂冬輕輕地說,“我不在意。”
從她很小的時候開始,傅雅卿女士就教導她,要把有限的精力放在值當的地方,關注外界的閑言碎語只會削弱自身的實力。
傅雅卿說,做學問就像身在一個透明的真空玻璃房子裏,心無旁骛,勇往直前。
“真的。”珂冬的眸子清清亮亮,“因為我在意的人都懂我。其他人想什麽,我不在乎。”
趙揚挑眉:“你倒看得開啊。”
“那必須的。”珂冬握了握拳,“我是誰呀,我可是要去cu念博士的人呢!哪裏有閑工夫管他們說什麽?”
趙揚忍不住笑了。他忽然覺得,這個平時寡言少語的木讷學霸,有點可愛。
慶功宴鬧到了很晚,散場的時候連公交晚班車都沒有了。珂冬和隊裏的學妹叫了一輛出租。
幾人剛坐穩,高遲蹭地竄了進來,擠開珂冬坐上了副駕駛座:“這麽晚了,倆女生一輛車多不講究,怎麽也得有個男人保駕護航啊。”
小學妹嘻嘻直笑:“謝謝學長。”
珂冬沒多話,拉開車門坐進了後座。
出租車行使在寂靜的馬路上。沿途的廣告燈箱随車速往後倒退,燈箱裏嵌着的滾動海報是這深夜裏唯一的亮色。
珂冬側頭看向車窗外,正瞅見接連五六個燈箱內都在廣告同一種酒。淺玫瑰金的酒液,線條流暢的瓶身,繁複美麗的花紋。
她不久前才知道這種酒的名字——彌爾頓達芙。
夜深得沉靜。風吹進車窗裏,卷起她額前的碎發,帶來了一絲似有若無的蜂蜜香。
她覺得自己有些犯暈。
“珂冬?珂冬你發什麽呆呢我說話你聽見沒?”
她懵懵地轉過頭看向高遲:“啊?”
高遲目光如炬:“你這幾天是不是有什麽情況?”
她一臉茫然。
“桃花啊!”高遲桀桀地笑了起來,“是不是遇到桃花了?透露一下,別不好意思。”
桃花?她的記憶緩慢地游動。腦海裏,是一片綠草茵茵的小山坡,頭上是璀璨星空,腳下是萬家燈火,沒有花……
“沒有啊……”她覺得自己暈得更厲害了,“沒有花,只有草……”
高遲:“……”
等了半天也沒能挖出八卦,高遲頹敗地撓了撓頭:“得!這丫頭喝醉了。”說罷悻悻地轉了回去。
不一會兒,他騰地又側過身叨叨:“珂冬我跟你說,你這方面沒什麽經驗,別被長得好看的小白臉迷惑了……”
然而,後座裏只有小學妹對上了他的眼:“學姐睡着了……”
高遲吐了一口氣,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
城市的另一端,複式公寓的大廳裏,許丘白一邊松動筋骨一邊盤腿坐在了地毯上:“這麽晚還不睡?”
黎松躺倒在沙發裏:“怎麽才能看到好友的朋友圈?”
許丘白愣了愣:“你鼓搗什麽呢?”他湊過去,看到黎松的微信界面上寥寥無幾的好友裏又多了一個陌生的頭像。
頭像是一個圓滾滾的小湯圓,上頭的id寫着:陳家小博士。
“诶?女的?”許丘白仿佛嗅到了什麽不同尋常的味道,“有女人加你私人微信?你還同意了?”
黎松:“我加的。”
“你主動加的?”許丘白險些把眼珠子瞪出來。
“怎麽看朋友圈?”黎松又問了一遍。
許丘白伸手在黎松的手機屏幕上點了幾下,看到那個神秘女子的朋友圈空空蕩蕩,只顯現了一條直線。
黎松瞥了好友一眼:“為什麽這裏什麽也看不到?”
許丘白沉默了三秒,繼而爆發出震天動地的大笑:“還能為什麽?她把你屏蔽了!哈哈哈哈黎松你居然也有踢到女人鐵板的一天哈哈哈哈哈哈……”
黎松面無表情地把許丘白踹下了沙發。
他收回目光,盯着頭像上那個蠢萌蠢萌的小湯圓看了半晌。
行吧,不讓看就不讓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