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但我不願再回宮, 求陛下成全。”
小樓之上,掌珠目光平靜地說道。
蕭硯夕仰頭看着她,因日光照射, 瞳孔縮小,眯起了雙眼。日晖在他臉上籠了一層光紗,叫他看不清掌珠的真情實感, 也猜不透她此刻的心思。
掌珠盯着樓下的高大男子,紅唇啓阖,“陛下曾答應過我, 無論我做了什麽,都不會殺我。今日, 我來找陛下兌現承諾。求陛下放我母子離開, 此去經年, 再不相見。”
随着話音結束,背後的窗棂被人捅開。大批侍衛逐一跳進二樓, 與君轍的人大打出手。
崽崽聽見動靜,吓得直哭, 哇哇的奶音牽動着樓下的帝王。
掌珠颠着崽崽哄,怎麽也哄不好。
崽崽哭紅了小臉,淚水打濕了她的衣襟。
再顧不得其他, 掌珠背離君轍,抱着崽崽走進裏屋,砰一聲關上了隔扇, 阻隔了外面的混亂。
君轍盯着緊閉的門扉,自嘲地搖搖頭,忽地,心髒傳來痛感, 他捂住心房,單手支撐在窗框上,費力呼吸,緩釋痛苦。
背後的侍衛舉刀而來,他捂着心口轉身,踹翻侍衛,卻因疼痛無法纾解,身形微晃。
最終,侍衛控制了場面,将君轍按在地上。
小樓的竹廊一角,蕭硯夕坐在鵝頸椅上,手中捧着香茗,卻一口也喝不下。
對面的蕭荊從茶釜裏舀出一湯勺浮沫,放進水盂裏,洗好湯勺,為一旁的闵氏舀茶。
闵氏身子骨大不如前,與“暴斃而亡”時狀态差不多。盛夏的天,膝蓋上還要蓋着毯子。
蕭硯子自幼對闵氏充滿戒心,覺得她并非外表那樣柔軟,一個能穩抓帝王心的女子,能柔弱到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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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即便再戒備,還是被她蒙混過關,弄出個已經弱冠的兒子來。
蕭硯夕飲下熱茶,将茶盞重重放在藤桌上,瞥了蕭荊一眼,語調意味不明,“父皇說說看,到底怎麽回事。”
蕭荊又為他添了一盞茶,“火氣那麽大作甚?為帝者,該做到喜怒不言于表。”
“孩兒做不到。”蕭硯夕仰後,靠在憑幾上,面對父皇,或多或少流露了幾分少年氣。
可這份少年氣,曾被蕭荊評價的一文不值。蕭硯夕從九歲起,就克制着不允許自己稚氣,不然,就會受到父皇的冷眼和斥責。
“沒甚好說的,如陛下所見。”蕭荊執起茶盞,挨到嘴邊吹拂。水汽迷漫眉間,看起來很平淡。
蕭硯夕心裏不是滋味,面上不顯,“若是如朕所見,那就要按律問斬了。”
他握着茶盞起身,走到捆綁君轍的房柱前,“朕覺着,君太醫挾持人質,是為了脅迫皇家,其心可誅。”
被縛的君轍亦笑,看起來,比蕭硯夕還要薄性到骨子裏,“那陛下殺了我吧。”
“你挾持淑妃,就為了讓朕殺你?”
“随陛下怎麽想。”君轍大笑時,心髒會疼,這是前世就有的毛病。前世,也因此喪命。君轍依然笑着,眼底猩紅,即便重來一世,也逃不開命運的安排,總歸,他是個短命之人。
蕭硯夕掐住他兩頰,狠力向上擡,“朕問你,錦衣衛副指揮使闵絡,是你的人?”
君轍勾唇,“不熟。”
“裝!”
“陛下若是這麽懷疑,那我告訴陛下,不只錦衣衛,連三千營裏也有我的人,否則,我怎麽帶淑妃和小皇子離開?”
蕭硯夕氣笑了,“你倒有本事。”
“陛下要如何處置呢?”
蕭硯夕靠近他,指尖近乎陷入他的肉裏,“趕巧了,朕本就想将三千營大換血。”
“勞師動衆,至于麽?”
“你好像很得意。”
君轍眨眨眼,“陛下吃癟,我就得意。”
“你除了是闵氏的兒子,還有何種身份?”
“我還是陛下的故人。”君轍忍着雙頰的酸痛,笑道,“既是故人,就給陛下提個醒。半月後,京城周邊會鬧蝗災,陛下若不及時止損,百姓就會顆粒無收。”
沒等蕭硯夕接話,一道怒喝聲響起——
“給老子閉嘴!”
蕭荊呵斥,透着火氣,起身走到兄弟之間,擋在君轍面前,像是要為兒子阻擋一切傷害,“犬子性格一直溫良,卻在前不久染了一次怪病,昏睡不醒,醒來後就變成這副鬼樣子,總是胡言亂語,想是燒壞了腦子。”
“犬子?”蕭硯夕挑眉問道,“那朕是父皇的何許人?”
“陛下是天子。”
蕭硯夕低頭森笑,笑得胸膛直震,“也是,朕是石頭縫裏蹦出來的,不需要親人。”
看父子三人劍拔弩張,闵氏手搖輪椅靠過來,“不是的,陛下也是我們的親人。”
“這裏沒你說話的份兒!”蕭硯夕斜睨道。
闵氏愣住。
“陛下莫不是忘了,闵氏對你有養育之恩!”蕭荊冷聲提醒。
“養育之恩?那是你們強加給朕的。”蕭硯夕指向君轍,質問蕭荊,“朕算是理清了。因為闵氏一直懷不上子嗣,您被迫迎娶母後,生下朕。為了取悅闵氏,您不顧母後意願,強行将朕抱給闵氏撫養,卻因闵氏身子不支,将朕還了回去。可誰又知,不久後,闵氏竟然懷上子嗣,可那時候,後宮已立後,東宮已立儲,闵氏母子陷于尴尬境地。為了确保闵氏母子無憂,您設計了一出闵氏猝死的戲碼,讓他們母子金蟬脫殼。而您也可以借着思念成疾的理由,做甩手掌櫃!”
“還不是你母後容不下闵氏,動用娘家勢力散播謠言,說什麽妖妃惑君!”
“父皇也不想想,母後為何要針對闵氏?!”
蕭荊抿唇,是啊,有哪個女子天生就蛇蠍心腸?
闵氏低頭抹眼淚,小聲抽泣,“你們別吵了,一切的因果,都怪我。”
蕭荊趕忙上前安撫。
除了掌珠,蕭硯夕容不得誰在自己面前哭哭啼啼,心浮氣躁,拂袖道:“來人,将君轍壓入大理寺天牢。”
“陛下!”闵氏顧不得難過,搖着輪椅挨近蕭硯夕,去拽他的一角龍袍,“君轍是你弟弟,血濃于水,你不能殺他!”
蕭硯夕避開他的手,大步走向裏屋,“求情者,一并帶走!”
“砰。”
闵氏墜下輪椅,跪在蕭硯夕身後,“老身以命擔保,君轍再不會出現在陛下面前,求陛下開恩,饒他一條生路!”
蕭荊拉住闵氏小臂,“這是作何?快起來!”
闵氏不依,跪着向前蹭,“君轍燒壞了腦袋,陛下別跟他一般見識。”
蕭硯夕負手,閉眼輕嘆,“既是同根兄弟,朕不殺他,但也不會讓他好過。”
不再搭理所謂的親人,蕭硯夕負手走到隔扇前,本想直接拉開,卻猶豫了一息,擡起手,輕輕扣動隔扇,“掌珠,是朕。”
屋裏靜悄悄的,沒有回應。
蕭硯夕耐着性子,又敲了敲,還是沒有得到回應。
“再不開門,朕硬闖了。”他淡聲道。
門口傳來腳步聲,緊接着,掌珠從裏面拉開了隔扇,沒等他開口,便道:“寶寶睡了,別吓到他。”
蕭硯夕睇着她淡漠的小臉,向前一步,将她逼進屋子,反手合上了隔扇。
裏屋逼仄,又被人高馬大的男人堵住門口,掌珠有點別扭,轉身坐到床邊。
蕭硯夕走進來,環顧一圈,視線落在床上睡熟的崽崽,目光柔了幾分。
掌珠擋住他的視線,繼續剛剛沒有達成共識的對話,“陛下......”
“你擋着朕看寶寶了。”蕭硯夕打斷她,擡手撥開她,坐在崽崽身邊,彎腰靠近崽崽的臉,似乎想要弄醒崽崽。
掌珠皺眉,“剛哄睡的。”
蕭硯夕不理,用指尖戳崽崽胖胖的臉蛋,“蕭霖,醒醒。”
這是崽崽的大名,前不久,剛剛上了宗人府的玉牒。
崽崽皺起小臉,努了努嘴,有醒來的跡象。
掌珠去拽帝王的手,“別弄醒他了。”
蕭硯夕撇開她的手,非要弄醒崽崽。
“哇——”
随着一聲啼哭,小崽崽揮舞起肉肉的胖手。
蕭硯夕卻樂了,名正言順地抱起孩子,哄道:“父皇在呢,哭什麽?”
崽崽聞不到母親身上的奶香,心裏不安,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軟軟的小身軀趴在男人懷裏,無助又可憐。
掌珠頓覺頭大,伸出手,“給我吧。”
蕭硯夕站起身,在床邊慢慢踱步。平日裏根本不哄孩子的男人,這會兒像模像樣,但怎麽也哄不好孩子。
崽崽像個小暖爐,越哭身體越熱。蕭硯夕彎腰放平他,解開尿褲查看,“是不是尿了?”
掌珠推開他的手,親自給崽崽查看。
并沒有。
蕭硯夕忽然扣住女人的雙臂,用一只手桎梏,另一只手去扯她的系帶,“那便是餓了,喂他喝奶。”
“幹什麽?!”掌珠吓了一跳,眼看着衣襟松落,露出瑩白的肌膚。
蕭硯夕眼熱,呼吸略重,将她按在枕頭上,單手抱起寶寶,放在她身上,“喂奶。”
掌珠氣得頭暈,“你松開我,要不我怎麽抱孩子?”
“朕扶着呢。”蕭硯夕一手撐在崽崽後背上,“兒子,喝吧。”
崽崽聞到奶香,本能地尋找,小嘴一嘬,準确無誤,咕嘟咕嘟喝起來。
“那邊脹嗎?”蕭硯夕關心地問,“朕幫你?”
掌珠臉紅耳赤,偏頭看向裏側,不想搭理他。
崽崽喝奶斷斷續續,沒一會兒就趴在掌珠身上睡着了。掌珠瞪向蕭硯夕,“可以了,松手。”
蕭硯夕掏出錦帕,為她擦拭,每一下都存着刻意。
微妙的觸感,使得掌珠下意識卷縮腳指頭,連脖子都染了紅暈。
蕭硯夕塞好錦帕,抱起崽崽,為她攏好衣襟,“是要拍奶嗝嗎?”
掌珠不理。
蕭硯夕學着她以前的樣子,輕輕拍打崽崽後背。
崽崽吐出一口奶......
帝王臉黑,卻耐着性子繼續拍。
崽崽嘤嘤嘤幾聲,似乎又要醒。
掌珠坐起來,板着燒紅的小臉,抱過崽崽,邊拍邊學打呼嚕,“寶貝呼呼,呼——”
看着女人哄孩子,感覺世間都靜好了,能治愈心傷。蕭硯夕靠在一旁,一條腿搭在床邊,另一條腿曲起,阖上了眼眸。
記憶裏,無論是太後還是闵氏,都沒哄自己睡過覺。聽宮裏的老尚宮說,帶他走出襁褓的人是張懷喜。
算起來,張懷喜才是他的親人啊。
蕭硯夕忽然覺得悲涼,傾身躺在崽崽的位置,單手捂住眼睛。
掌珠哄睡崽崽,伸出腳踢他腰際,“讓地兒。”
蕭硯夕閉眼扣住她的小腳,攏在掌心。
收不回來腳,掌珠渾身發熱,蹬了兩下,差點踹在龍臉上。
蕭硯夕松開她的腳,抱過崽崽,放在自己胸前,讓崽崽趴着。
崽崽扭扭屁墩,尋個舒服的姿勢,沉沉睡去。
有孩子在,掌珠沒法離開,退到床邊縮成一團,“咱們談談。”
蕭硯夕閉眼“嗯”一聲,“別吵到寶寶就行。”
掌珠調整情緒,深深呼吸,然後平靜地看向抱孩子的男人,“我要帶寶寶離開。”
“不準。”
“......”掌珠閉閉眼,沉住氣,“陛下信前世今生嗎?”
“不信。”
“......”
跟他似乎沒法交談。
掌珠自顧自道:“我信,我還信,咱們前世相遇過。”
蕭硯夕微睜開眼,半垂的眼簾遮蔽了眼底的狂浪,“哦?說來聽聽。”
“上一世,我們也生了一個寶寶。”掌珠瞠下杏眸,強行壓下眼底的酸澀,“也叫蕭霖,陪我們走過三個春夏秋冬。”
她頓住,哽咽道:“後來不知所蹤,聽說,是被太後扔在田間。”
蕭硯夕僵了身體,與崽崽柔軟的小身板形成強烈對比。
“太後為何要扔掉孩子?”
掌珠嘆氣,“因為皇族懷疑,我和二王爺蕭君轍有染。”
男人的心針紮一下,生疼生疼的。他時常做古怪的夢,也曾懷疑,自己有過前世,卻不知,枕邊人也有同樣的經歷。
可他的夢裏,只有掌珠和崽崽,再無其餘人。
掌珠伸手,撫上他的眉宇,雙指撫平他皺起的眉心,慢慢講起自己知道的前世之事,也包括君轍提到的蝗蟲之災。
“陛下,假若真的存在前世今生,我不想讓悲劇上演,我想要自由。”
蕭硯夕放下崽崽,抹把臉,說着違心的話,“你講的事,太過虛幻,朕無法接受。”
掌珠無奈地搖搖頭,“無論陛下信與不信,也請提前做好蝗災的防範。”
“...嗯。”
數日後,京城附近的田地裏出現蝗蟲,因為處理及時,避免了一場嚴重的蝗災。而這些日子裏,蕭硯夕反反複複做着同一個夢——
夢裏,白發蒼蒼的他,守在一座墳前,從日出到日落,日落到破曉。
墓碑上刻有逝者的名字——
吾愛,掌珠。
每每醒來,帝王眼底濕潤一片。而午夜夢回,又會陷入無盡的絕望和苦等。
他深知是被君轍和掌珠的話影響到,有些寝食難安,卻怎麽也想不起更多關于前世的事。
夏去秋來,楓葉染紅,崽崽半歲了,能吃輔食了。
這日,掌珠試着給崽崽喂人生的第一口輔食,胡蘿蔔土豆泥。怕崽崽不愛吃,她盡量把色澤調得鮮豔些。
小崽崽正在玩布老虎,看母親站在床邊,撇了布老虎,扭着屁股爬過來,嘿嘿傻樂。
掌珠剜起一勺菜泥,遞過去,“寶寶嘗嘗,可好吃啦。”
“吖——”崽崽坐在床上,舉起小手,手裏什麽也沒有。
掌珠假裝吃他手裏的空氣,“嗯,真好吃。”
崽崽咯咯笑,笑得東倒西歪,倒在床上。
掌珠放下碗,把他抱起來,放在腿上,繼續喂輔食。
崽崽張嘴含着勺子,吧唧吧唧吃起來,登時瞪圓眼睛,像是領略了新奇的事物。
掌珠又剜一勺,送到他嘴巴,崽崽大口吃了進去。
“乖寶貝。”掌珠親了一口他的臉。
崽崽攥着她的尾指,颠起胖胖的身子,“嘿——”
“嘿。”掌珠學他。
崽崽盯着碗裏的菜泥,指了指,“吖。”
“還想吃呀?”掌珠笑着道,“叫娘,娘就喂你。”
崽崽盯着她瞧,小嘴不動了。
掌珠失笑,一般,孩子七八個月,能夠喊爹娘了。自家的寶寶才半歲,還要再等等。
崽崽又指了指碗,“吖。”
“好好。”掌珠喂給他,“好吃不?”
崽崽坐在她腿上,颠自己的胖肚子。
掌珠心都融化了。
吃完菜泥,掌珠抱着崽崽走出屋子散步。
她不願回宮,蕭硯夕也沒逼她,将母子倆安置在京城的私宅,派人看守。為了不打擾母子倆,侍衛都被安排在前院和後罩房,從不過來打擾。
掌珠自欺欺人地想,這也算一種安寧吧。
此刻,她很想念遠在茺州的家人。
說來也怪,自從爹娘離開京城,哪怕是她産子,都沒來瞧上一眼。若不是隔月會有往來的書信,她都要懷疑他們出事了。
上個月的書信中,母親提到與父親的感情變化。從字裏行間中,掌珠感受到爹娘的感情日漸篤厚,也算是卸了她心中一塊大石。
又過了一月,秋的尾巴,冬的伊始,庭院的枝桠上挂了薄霜。
掌珠抱着崽崽來到書房,攤開一幅人物畫像,“寶兒,這是外公外婆。”
崽崽瞪大眼睛,使勁兒瞅着畫中人,“吖?”
掌珠笑,“外公,外婆,就是娘親的爹和娘。”
崽崽聽不大懂,掌珠也不勉強,抱着他坐在書案前寫家書。
這時,門口傳來侍衛恭敬的聲音,“陛下金安!”
随着一聲聲問安,一襲月白錦袍的男人跨入書房,瞥向左側。
崽崽瞧見父親,興奮起來,指着門口,扭頭看向掌珠,“爹。”
聲音急促,不太清晰,但兩人聽見了。
兩人:......
見他們不理自己,崽崽急了,又吐出一句,“爹。”
蕭硯夕反應過來,大步上前,從女人手裏抱過崽子,舉高高,“好兒子,再叫一遍。”
崽崽 “嘿”一聲,流出口水,不叫了。但蕭硯夕還是高興,抱着兒子颠了半天。
掌珠醋了,自己含辛茹苦養的孩子,竟然開口叫了“爹”,這心情......
蕭硯夕陪崽崽玩了會兒,等崽崽打起盹,他走到書房的嬰兒床前,放下孩子。随即從袖管裏取出一個絨布包裹的物件,是一對巧匠打造的金镯子,上面印有蛟龍花紋。
“等兒子一周歲生辰宴,朕再讓人打一對腳镯。”怕掌珠不懂他的意圖,男人幽幽道,“做儲君禮。”
掌珠騰地從圈椅上站起來,“不行。”
蕭硯夕語調涼涼,撥弄崽崽夾襖上的圖案,“朕就這麽一個寶貝疙瘩,皇位不傳他,傳誰?”
“陛下以後還會有其他子嗣,照樣可以傳位。豐收随我,不聰明,不适合做儲君。”掌珠走到嬰兒床前,檢查手镯的花紋,果不其然...她慌忙摘下,遞還給男人。
為了不讓崽崽做太子,連自黑的話都講得出,可真行!
蕭硯夕沒接,“朕送給皇兒的。”
“陛下送給其他皇子吧。”
“哪來的其他皇子?”
“可以再生。”
蕭硯夕一樂,長眸流轉,“你給朕生啊?”
掌珠胳膊酸,強行将手镯塞進他的腰封,垂簾道:“有的是女人願意為陛下生。”
“可朕瞧不上。”蕭硯夕扣住她的腰,拉近自己,“朕就喜歡你的臉,還有......”
他使勁揉了一把她的腰,大手下移,“還有這兒,這兒。”
掌珠推他,“我已跟陛下講的很清楚了,不會再以色侍君,陛下何必苦苦糾纏?”
說的跟他多稀罕她似的。蕭硯夕诮笑,笑的不是她,而是自己。是啊,就是稀罕她,才會以孩子做借口,才會苦苦糾纏,才會迂回着不讓她離開。
可他的在乎和努力,她都置若罔聞。身為帝王,後宮只有她一個女人,她還有何不滿?
蕭硯夕不顧她掙紮,将她壓在嬰兒床邊,手扯住裙帶,盡量放緩語氣,“珠珠乖,朕素了幾個月,難受死了,讓朕嘗嘗,嗯?”
掌珠哆嗦一下,不可置信地扭頭看他,看他眉眼間春色澹蕩,驚覺他今日是懷了那種心思而來。
怕吵到崽崽,掌珠費力轉過身,後腰抵在嬰兒床上,仰着天鵝頸,“陛下想要什麽樣的女人沒有,為何非我不可?我愚笨、木讷,不懂人情世故,不配站在陛下身邊。”
“這麽自謙?”蕭硯夕低笑,将她抱起來,走向一旁的軟塌。
掌珠不想再與他有身體的糾纏,後背一着地,立馬縮在榻角,楚楚可憐地看着他。
蕭硯夕覺得自己快憋出毛病了,今兒非好好品嘗其中滋味。
大手抓住她的腳踝,往外一扯,掌珠身體後傾,後腦勺差點磕到圍子。
蕭硯夕護住她的後腦勺,将她按在榻上,一腳踢開炕幾,因血液叫嚣,沒控制住力道,炕幾哐當一聲摔在地上。
“哇——”
嬰兒床上的小家夥被吓醒。
掌珠像是徒增了力氣,大力推開男人。男人後退兩步,穩住身形。
小崽崽吓得不輕,哇哇哭個不停,白嫩嫩的模樣惹人憐。蕭硯夕豈會委屈自己皇兒,快女人一步,抱起兒子,“炕桌掉地上了,豐收不怕。”
崽崽伸手去夠掌珠,蕭硯夕就是不松手,愈發熟練地哄起孩子。
為了轉移崽崽的注意力,他還沖着倒地的炕幾踹了兩腳,“讓你吓唬寶貝,打你。”
炕幾受了無妄之災......
崽崽愣住,不哭了,盯着一動不動的炕幾,“嗯——”
“嗯。”蕭硯夕扶着他的後背,笑着安撫,“父皇給你解氣了,豐收不哭了啊。”
崽崽被炕幾吸引注意力,傻愣愣地盯着看。
掌珠滿眼無奈,想要開口逐客,卻發現,她所穿、所用、所住,皆是男人供給的。
蕭硯夕坐在軟塌上,單腳踩着地上的炕幾,讓崽崽跨坐在大腿上,“豐收餓嗎?”
掌珠後背一緊,下意識向後退了一步。
也不知崽崽聽懂沒,反正小家夥“嗯嗯”兩聲,烏黑的眼睛被淚水洗滌,清澈至極。
幼崽當真可愛。蕭硯夕親了親兒子,朝掌珠招手,“過來,朕的太子餓了。”
“他不是。”
“你說了不算。”
掌珠氣得嘴皮子發抖,轉身整理嬰兒床,不想理會他。
“乖寶,咱去哄哄你娘。”蕭硯夕單手抱娃,走到掌珠身後,将崽崽放在她背上。
崽崽順勢抓住掌珠頭發。
掌珠“嘶”一聲,往回拽自己的頭發。
蕭硯夕輕輕掐開崽崽的手,帶着教導的口吻,語重心長道:“乖寶,對女子要溫柔。”
崽崽傻乎乎盯着自己父皇,不懂他在說什麽。
蕭硯夕替崽崽揉揉掌珠的頭,繼續教導兒子,“女子似水,要溫柔以待。”
掌珠聽不下去了,搶回兒子,捂住孩子的一側耳朵,小聲道:“花言巧語,寶寶別學。”
蕭硯夕能做到對女子溫柔以待?能以身作則?
只會嘴上說說。
掌珠心裏有氣,故意坐的遠些,背靠圈椅,撩開衣擺喂奶。因為胸脹,噴了崽崽一臉。
掌珠趕忙給崽崽擦臉,“娘親不是故意的。”
崽崽皺皺小臉。
蕭硯夕走過去,掌珠挪動椅子背對他,耳朵紅個通透。
崽崽喝着喝着,扭頭看向父親。
蕭硯夕掐他臉蛋,“喝吧,不跟你搶。”
掌珠咬唇,氣得渾身發抖。
作者有話要說: 提前更啦,麽麽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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