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丹藥
白風揚下山是給遲肅辦事的,事關重大,這種機密怎麽能讓藍止知道?于是他笑着說:“近來在山上無事,便下山來轉轉。”
藍止心中記挂着簡锵,生怕他這時候出現撞上白風揚,說道:“出去。”
白風揚有些莫名其妙:“什麽事?”
藍止望着他:“弟子之間不得争鬥,在山門外争執敗壞門派名聲者,罪加一等。”
藍止默背的是北行門規,白風揚聽了心中一惱:這意思是不出去就要用強麽?
白風揚這時候最不想引人注目,恨恨地走到門外道:“到底有什麽事?”
藍止道:“跟我來。”
說完一道藍色長屏開路,白風揚只好不情不願地跟上去。
兩人飛了約莫兩三裏路,藍止才在一條石子路小道上停下來,低頭看着他。
四周花草青綠帶紅,就是一偏僻小道,看不出有什麽特別。白風揚忍着氣道:“藍師兄把我帶來這裏,究竟有什麽事?”
藍止緩緩道:“沒什麽,你回去吧。”
白風揚氣得七竅生煙,怒道:“藍師兄耍着我玩麽?”
藍止站在小路中間一動不動,像是在說一件最尋常不過的事:“是又怎麽樣?”
白風揚的嘴唇微微哆嗦。
他從進入北行派時就被藍止看扁,早已習以為常,但藍止就算目中無人,也從沒有像今天一樣戲弄他。他痛恨藍止這副不把他當回事的樣子,冷笑道:“藍師兄與我有深仇大恨麽?”
藍止淡淡道:“你自己做過什麽,自己最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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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風揚微微白了臉:“我做過什麽?”
藍止露出一道洞悉萬物的目光:“你說呢?”
藍止其實也不肯定白風揚背地裏做過什麽,但白風揚與他有嫌隙已久,一定有些過去,這種模棱兩可的話怎麽說都不會錯。
白風揚莫名有點心虛,冷笑一聲道:“你自己與遲師妹撇清關系在先,難道還不容許師父為她另尋婚配麽?”
藍止微挑眉毛。原來遲肅已經有意把遲水歆嫁給白風揚了?也難怪買升階丹這種機密要事要派給他做。
藍止沒時間與他閑聊:“你不是很有本事麽?我們現在沿着原路往回走,如果你比我先到客棧,我今後不再找你的茬。”
白風揚心中狂怒。藍止已露出星階上品之勢,自己卻還停留在天階,動作如何能比他快?他氣憤道:“不比。”
藍止本就只想引他離開客棧,不與簡锵撞上。但兩人剛才話趕話地越說越生氣,總不能因為白風揚不想比就不比。藍止不教訓他一頓,此刻下不了臺。他緩緩上前一步,居高臨下道:“個子矮,原來膽子也小麽?”
他的身型本就比白風揚略長,挺直腰板時更是高高在上、氣勢淩人,白風揚以為自己讨厭藍止的家世、修為、樣貌,現在卻發現最受不了藍止拿身高壓他,不禁血氣上湧,恨恨道:“我要是比你慢呢?”
藍止沉吟片刻:“不曉得,等我想起來再說。” 說完他不等白風揚反應,身影極速向遠方而去。
白風揚胸口起伏,不得不又重新跟着。
他的修為比藍止低了一個階,開始還能遠遠地看到一個藍色身影,後來卻越變越小,最終消失。白風揚慢慢飛着冷靜下來,心道今天也不知道觸了什麽黴頭,莫名其妙被藍止教訓一頓。
終于回到客棧門口,白風揚找了好半天,卻遍尋不到藍止的身影。他抓問掌櫃的來問,掌櫃的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裏,不禁又生了一頓氣。
掌櫃的欲哭無淚:“那藍衣修士是與一個黑衣修士一起來的,剛才跟你出去之後就沒有回來,那黑衣修士也不見了。”
白風揚心中起疑:“黑衣修士?”
一個喝茶的青衣人說:“你找那個穿藍衣服的人麽?他們一起往西南方向去了。”
白風揚立刻轉頭道:“你看見了?”
青衣人的長相不凡,氣質出衆,卻偏偏有一副瘦弱身子,說道:“不錯,兩個人一起走了。”
白風揚又問那黑衣人的長相,青衣人說道:“個頭比那藍衣人略高,衣着容貌皆都上上之資,看樣子是個世家的公子。”
白風揚聽說那人比藍止還高就有點生氣,問道:“不知道修為如何?”
青衣人笑道:“修為不算太高,大約剛剛升入地階。”
白風揚這才覺得心裏舒服了些,想起還有要緊事要辦,趕緊向掌櫃的要了一個房間。
為遲肅買丹藥一事不能讓人知道,白風揚在房中祭起一道靈符,化身成了一個陌生路人的模樣,悄無聲息地離開客棧。他身上這道靈符是遲肅所贈,日階之下的修士看不破他的真身,混在人群中不易察覺。
拍賣會場在赴仙城之北,來往的人絡繹不絕。白風揚買了牌子入內,偌大一個玉石雕刻的看臺平整如鏡,臺下上百個座位,以昂貴實木雕刻而成。四周立了八根玉石柱子,設起一層結界阻隔開來,神識不得探入。
白風揚在臺下找了一個偏僻的空位坐下來。
不少人不願讓別人知道拍了什麽,以幻形術或者靈符隐了真身,因此白風揚認識的人幾乎沒有。即便認出幾個,鑒于自己現在的身份,他也絕對不會上前寒暄。
不多時,臺上走出來一個俊俏的年輕人,聲音嘹亮清脆:“各位修士前來捧場,我們不勝感激。這次共有二十七樣寶物,都是修煉時難得之物。競拍以價值從低到高開始,有意者可要下手了!”
白風揚斜靠在柔軟帶墊的木椅上,等着升階丹的出現。
想要的東西衆多,但是資源有限,除了臨近的大派,小門派和散修們都得把靈石花在刀刃上。白風揚興起時也跟着叫了幾個價,卻只是混在衆多競價者內湊湊熱鬧,不敢買些什麽。
“聖階升階丹。” 年輕人命人推出一個寶藍盒子,打開之時現出一顆淡青色靈丹,遠觀看不到細節,只覺得盒子裏包着靈丹的玉石溫潤光瑩,品質難得。
這丹藥需要的人少,白風揚等幾個人叫出價格之後,擡手叫道:“五萬。”
臺上年輕人立刻道:“五萬靈石!有沒有比這更高的價格?”
普通聖階的丹藥價值只在三萬靈石左右,要不是煉制升階丹的材料難尋,也不至于哄擡至此。
場內安靜無比,無人再出比這更高的價格。
突然間只聽角落裏一個恬淡的聲音道:“五萬一千。”
白風揚皺眉道:“六萬。”
那聲音不急不緩:“六萬一千。”
白風揚立刻扭頭望了那人一眼,心道這人專門來找茬的麽?一望之下卻有些意外,原來正是客棧裏告訴他藍止離去方向的青衣人。
白風揚咬咬牙道:“八萬。”
八萬靈石買一顆丹藥,即便完成任務也算不上有功。
場內頓時有人竊竊私語,紛紛猜測白風揚和那陌生人的身份。
青衣人果然安靜了一會兒,說道:“八萬一千。”
白風揚被他氣得冒火,也不管不顧地豁出去了,把遲肅讓他帶來的靈石全部押上:“十萬。”
場內有人躁動起來。
“誰一下子能出十萬靈石?肯定是大門派吧。”
“北行、慧心、紅楓三派掌門長老中都有正在日階巅峰之人,怕是派弟子來買丹藥的。”
“不知是什麽人升階升不上去,需要丹藥輔助?”
“階品越高,以丹藥升階便越難控制,看來是豁出去了。”
青衣人半垂着雙目偃旗息鼓,一句話也不說了。
臺上的年輕人激動萬分道:“聖階升階丹,十萬靈石!”
白風揚滿心憋屈,一徑等到拍賣會結束,在後臺交付了靈石,将寶藍盒子收在空間戒指裏。
這時候夜風已起,陰暗的天地間人影綽綽,像是迅速移動的焦黑,看不清楚相貌身型。白風揚在拍賣會的暗黑角落裏撤了幻形術,趁着夜色馬不停蹄地往北行派趕路。
這差事完成得不好,他如今也惴惴不安。
在路上行了三個多時辰,遠山的輪廓在晨曦中暈出淡影,白風揚終于到了北行山脈腳下。
突然間,背後傳來一陣疾風,靈場強大如同海浪一般湧上。白風揚躲避不及,身體被疾風推着翻了幾番,狼狽不堪地摔倒在地上。
擡頭一看,眼前一個人影站在他十丈開外,面孔背着晨光看不清楚,只是身材單薄,仿佛風吹便倒一般弱不經風。
白風揚心中詫異。這不就是昨天與自己作對的青衣人?這人的修為遠在自己之上,只怕瞬間之內就能将他拍死。白風揚的聲音微顫:“你究竟是誰?你想要什麽?”
青衣人緩緩向他走來,聲音不高,卻字字攝人心魄:“把升階丹給我。”
白風揚心中害怕,心道這人怕也處在日階巅峰,急需升階,這才屢番與自己争搶。可是他并沒有露出絲毫破綻,這青衣人是怎麽知道他身上有升階丹的?
他替遲肅辦事,怎可能把丹藥拱手相送?匆忙站起來往後退:“這裏是北行地界,你若敢在這裏殺人,保管你不能活着出去。”
青衣人緩緩道:“不殺人,只要丹藥。”
話音未落,一只骨瘦如柴的手猛然間探到他的身邊,像是利刃一般抓住了白風揚的右手腕。白風揚完全沒有抵抗的能力,左手的空山劍脫鞘而出,卻被一股靈氣摔在地上,眼睜睜地看着手指上的空間戒指被青衣人硬生生地拉了下來。
白風揚摔翻在地,怒道:“你就算拿到戒指和盒子也打不開,又何必強取!”
這空間戒指是白風揚家傳之物,不是白家人,不懂得開戒指之法。那盒子也以高階術法封住,除非白風揚,否則無人能打開。青衣人沉吟片刻道:“既然打不開,我便全收下了。”
說完在他的胸口一推,轉身飛馳而去。
白風揚急得在他背後大喊:“你這混賬!你要害死我!”
青影無蹤,疾風暗湧,早已經去得遠了。
白風揚微抖着從地上站起來,心中害怕難受,幾乎不敢往回走。他把遲肅的十萬靈石用光了,最終卻什麽也沒拿到手,辦事如此沒用,一旦禀告遲肅後會有什麽下場?
想到此處,頓感一陣心涼。
白風揚一路緩緩而行,腳步沉重,絞盡腦汁地思考對策。急需聖階升階丹的修士,北部大陸不會超過十個,到底這青衣人是何許人也?
臨近山門,一個年輕弟子早已翹首以盼:“白師兄,師父命我在此等候,請你一回來就去看他。”
白風揚心神難定:“知道了,這就去。” 又随口問道:“可曾看到你藍師兄回來?”
那弟子道:“昨晚就遠遠地見到藍師兄回來了,不過沒經過我這裏,直接向他住處去了。”
“他自己一個人回來?”
“沒錯。”
白風揚心驚膽戰地擡步向着遲肅住處而去。這時不過是晨曦時分,天地間還有些朦胧灰色。白風揚站在院門外深深吸氣,忽覺有東西壓在衣服裏,硌得前胸疼痛。他皺眉掏了掏,卻見手中有一枚小巧的空間戒指。
白風揚打開一看,卻見裏面滿滿地裝着靈石,一時間數不清楚數目,另附有小字條一張。
【十萬靈石在此,這升階丹算是我買下了。】
心中微微一動,立刻湧上些複雜難說的情緒,不知該如何反應。正心緒雜亂,忽見藍止沿着長廊從遠處而來,頓時又是一陣沒由來的生氣。
藍止說道:“白師弟被人打了?”
白風揚惱怒地低聲道:“關你屁事。”
“衣服滿是泥土,好像是被人打得翻了好幾滾。什麽人有這種本事?”
白風揚氣得臉色鐵青,緊閉着嘴不說話。
這人簡直欺人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