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2017年重修

“合約五年,期間的活動都由你和公司一起協商,必須雙方都同意才能進行。每年出一張新專輯,由郭北林親自監制發行,其餘還有不少細節都寫在合約裏。你和他的名字綁在一起就沒有太大的問題了,他不會砸自己的招牌。”

那邊的簡少枚已經歡呼起來:“謝謝藍先生!”

藍明蘇借着昏暗的路燈看了看時間,現在是晚上11點半,他已經跟郭北林談了九個多小時。

談判是藝術,太軟了不行,太硬了也不行,藍明蘇在這方面比郭北林要訓練有素得多,談了九個小時之後還能溫和有禮有條不紊,相比之下郭北林就有些坐不住了。

“藍先生要吃飯麽?”

“有點遲了,我明天清早要去公司,現在要回家睡覺。” 藍明蘇拉緊衣領上了車,鏡子裏的臉終于露出一抹疲倦之态。

“我明晚請你吃飯。”

藍明蘇笑了笑:“好啊。”

“吃泡面。”

那邊又是一笑:“好啊。”

好啊,好啊,什麽都是好啊,哪天随便冒出個什麽人來向他表白,他是不是也會無可無不可地說好啊?

“你在車裏?” 簡少枚又問。

“嗯。”

那邊猶豫了一會兒,說道:“藍先生,簽約之後我有基本收入,以後就不需要再繼續……嗯……跟你拿錢了。”

藍明蘇說:“嗯,我知道。你想怎麽樣随你。”

“不是,我的意思是說……” 簡少枚越說越覺得講偏了題,半晌又說道,“藍先生,今後我可以自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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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郭北林要給你緊急培訓,簽約之後你要在他指定的地方住三到五個月,他想在明年九月的時候給你出專輯。你接下來也是要忙了。”

“嗯。還好大四課程少,應該應付得來。”

怎麽說都好像胸口堵住似的。他到底想說什麽,怎麽又扯到大學課程上了?

“藍先生,明晚8點我在Y餐廳等你。”

那是個市中心的餐廳,檔次不低,花費也不低。藍明蘇直覺上想推辭,可是轉念一想,簡少枚急着想謝他,他拒絕反而不好,而且他這麽着急替他省錢做什麽呢?

“嗯。” 藍明蘇說。

“藍先生……我其實真的想謝你……”

簡少枚又閉上了嘴。是想謝他,卻也更想要別的,但是他從頭到尾都是那個被照顧的,再要什麽總覺得有些說不出口。

他能給藍明蘇什麽?

“嗯,不必謝。” 藍明蘇說道,“這麽晚打電話,不怕吵醒舍友麽?”

“我在樓下。”

“睡覺去吧,大冬天的不要着涼。”

“不冷。” 簡少枚片刻後又道,“藍先生回家吧,明天晚上再聊。”

“嗯。”

藍明蘇把電話挂了。

其實今天談合約的時候他就想了很多。簡少枚将來必定是許多少男少女仰慕向往的對象,在藍屏當男公關的這段歷史,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傳出去的。

那麽曾經跟男人發生過關系的歷史呢?

藍明蘇轉動車鑰匙。不想了,有些事想得再多也沒用。

“先生,您的吉他好了。” 售貨員小姐讓人把一個巨大的箱子搬上藍明蘇的車,轉了幾圈險些放不進去,好不容易調整着勉強把車門關上。

“謝謝。” 藍明蘇取出卡來。

“先生的手指不像是彈吉他的人,這是送人的禮物嗎?” 售貨員笑着寒暄,把收據印好了放在他的面前,“一萬三千九,您看看對不對。”

“嗯。”

“什麽人啊這麽有運氣?女朋友嗎?” 這麽帥的男人,自從進門開始就讓她的目光移不開,出手又這麽大方,他的女朋友真的是要幸福死了。

“弟弟。” 藍明蘇小聲道。

售貨員小姐感嘆道:“先生真是寵弟弟啊。”

藍明蘇的睫毛動了動。他有時候是想寵簡少枚,可是也小心着不想太過……真的這麽明顯麽?

他又問道:“他如果不喜歡,可以自己來換吧?我對樂器不太懂。”

不懂,所以挑了一把貴的,弟弟來換的時候也不必再貼錢。售貨員小姐的心又化作一汪春水:“您放心,除了店長的收藏品和非賣品,什麽吉他都随便他挑。”

藍明蘇點點頭把錢付了,又低頭看手表。

六點半,時間還早,離晚上吃飯還有一個半小時,他可以先在附近逛一逛。

他想象着簡少枚看到吉他時的表情……面攤的老人說得沒錯,年輕單純,随便為他做點什麽,他也會感激崇拜得要命。

口袋裏的手機在震動,藍明蘇拿出來看一眼,是簡少枚發來的照片。

黑色的西裝上衣,松垮垮地系了條黑色細長領帶,頭發也用發膠打理了。照片下面寫着:【好看嗎?】

藍明蘇的嘴角彎了彎。天生就是進娛樂圈的料,這種照片發在微博上多半會讓人到處瘋傳。

下一張照片又發過來。

白色襯衫撩起來,腰帶也拉松了些,露出好看的八塊腹肌,半遮着一顆胸前的紅豆,兩條人魚線沒入褲子裏,臉上的表情慵懶又調皮。

【藍先生想繼續看嗎?我還有一張你的照片。】

他的照片?他什麽照片?

一聲震動,一張新的照片發了過來。

藍明蘇臉上的熱氣瞬間騰騰騰地往上竄。

那是一張把他的角度拍得相當不錯的照片,可惜他沒穿什麽衣服,身體赤、裸,被簡少枚壓在牆上。照片只有上半身,可是那姿勢和表情卻就是看得出來正在做、愛。照片看不清他的臉,簡少枚的頭也埋在他的前胸,暗暗的不甚清晰,吸吮着他胸前的一顆小豆。

【好看麽,藍先生?】

四周突然間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藍明蘇的耳朵一動,本能地把最後一張照片删了。

他擡頭,身邊不知道什麽時候圍了四五個陌生的男人,什麽話也不說,面無表情地拉着他往後走。藍明蘇只覺得這幾個人的力氣極大,他甩也甩不開,心思一時間亂得很,卻發不出什麽聲音,只能被他們拖着後退。周圍幾個路過的行人瞄了他一眼,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只當什麽也沒看見。

藍明蘇被人丢進一輛車裏,車門關上,立刻安靜下來。

他的面前坐着一個熟悉的男人。

藍明蘇立刻明白了什麽,拉了拉西裝上衣,恭恭敬敬地向對面坐着的肥胖男人說:“錢總,您找我。”

“想清楚了嗎?” 錢總笑着問。

藍明蘇以一種不容置疑的口吻輕聲道:“多謝錢總的厚愛,我想了很久,覺得自己年紀還輕,不适合開律師行,這個機會還是給別人吧。”

“明蘇,我這麽欣賞你,你怎麽這麽不識擡舉。” 錢總笑了笑,“本想跟你好好相處,現在只怕是不行了。”

說着他拿出一個公文袋,扔在藍明蘇的腿上。

藍明蘇也清楚事情不會這麽簡單,低下頭将那公文袋裏的東西取出來。

那是一疊又一疊的照片。

前面幾張還好,是他出入公司、吃飯說話的情景。裏面的人有老總,有自己的同事、朋友,各個不一。他的生活像是被人完全監視了,不但是自己,就連自己朋友的大小瑣事也被人記錄了下來。

照片裏有個女人在車裏跟一個陌生男人接吻。錢總指着那女人道:“不小心拍到的,那是你老總的老婆。你老總那麽顧家,連在外面玩也不肯,他老婆倒是會享受,花着你老總的錢,跟一個小白臉來往一年多了。”

藍明蘇的胸口起伏。

錢總又指着一張照片道:“這是你的同事,白天端莊大方在你們公司上班,晚上做小姐賺外塊。我讓人買了她一夜,灌了不到兩瓶就醉暈了,什麽照片都讓人拍。”

“錢總做得也太過了。”

“大家都不是聖人,誰還沒做過違背良心的事呢?” 錢總又翻出另外一張,“這是你以前的同學吧?都說娶了個高幹女,平步青雲,飛黃騰達。現在他都正處了,竟然在外面出了軌。他老婆不是個好惹的人物,知道了怕是會讓他身敗名裂。”

藍明蘇只字不語。這裏的照片,一旦傳出去就會讓不止一個人自殺。

他繼續翻着,突然間停下來,目光不動。

上面的人穿了一身休閑裝,正站在錢總的家門口朝裏面望着,是那天他去藍總聚會時拍下的,不是別人,是簡少枚。

藍明蘇的心停住。

“這是你在藍屏包下的那個男孩子吧,聽說要當歌手了?” 錢總笑了笑,“挺不錯的,我覺得會紅。”

藍明蘇不言語。

簡少枚的照片不少,都是平時的生活日常,出入宿舍,在超市裏買東西,跟同學說話聊天。

錢總笑着說:“我是想拍你們的,可惜你們挺小心,拍下有用處的不多。” 說着他把一張照片抽出來:“這張怎麽樣?他發專輯的時候我也發,題目就是《當紅明星當男公關時參加同性戀瘋狂Sex Party》。”

那是簡少枚在錢總家裏跟他接吻時的照片。他戴着面具,簡少枚卻沒有戴,雙手環着他的脖子,掀開他面具的一半,将他壓在牆上接吻。當時他們兩人都被藥物影響,周圍的環境并沒有顧及太多,結果就這麽錯了一步。

糟了。

藍明蘇的臉色凝重下來。別的還好說,但是這張照片傳出去,簡少枚有一百張嘴也說不清。

粉絲也許能接受他喜歡男人,卻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他曾經當過男公關,更不可能接受他濫、交。

人言可畏,再有什麽好才華,也經不住被這麽抹黑。

“多麽有才華的孩子,未來就這麽毀了。他要是後臺夠硬,還不會有人敢說什麽,可惜他的家庭卻也幫不了他什麽。” 錢總把一份文件扔在他面前。

“簡少枚的父親是個軍人,軍銜還不低,當地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只是在家裏說一不二。簡少枚中學時喜歡聽歌喜歡彈吉他,被他爸爸将吉他摔了,說他不務正業。他高中選科想選音樂,他父親不肯,後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他承諾不再走寫歌這條路。”

藍明蘇不語。

“上大學的時候他告訴家裏選了工程系,可是誰也不知道他偷偷學了音樂。到了大三的時候家裏發現了,他父親怒不可遏,斷了他的經濟來源,不讓任何人供他讀書。” 錢總的話鋒一轉,“其實他是個很執着的孩子,自己交學費都已經很辛苦了,還是堅持不懈,現在好不容易熬出了頭,你說你真想斷了他的未來?”

“不想。”

錢總語重心長地說:“明蘇,我給你開出的條件相當不錯,薪水高,工作也輕松。我沒有害你的意思,你好好接受,我們合作長久了,你将來一輩子都會順風順水。”

藍明蘇低下了頭。

他寂然無聲地将一疊疊的照片收起,車裏面只聽見錢總按手機的聲音。許久,他才又擡頭起來,說道:“錢總說得對,以前是我沒想清楚,錢總在我身上用心良苦,今後我會用心為錢總做事。”

錢總笑了起來:“想清楚了就好,我就是喜歡你的識時務和聰明,我就知道你會聽話。你要跟簡少枚吃飯是不是?趕快去吧,他從下午四點就出門了,打扮得那麽帥,路上每個人都回頭看他。”

“謝謝錢總,我走了。”

藍明蘇把車門打開,從守在門口的兩人中間走過,雙手叉在口袋裏,無意識地望着腳下的街道。

路上的人時多時少,他也不清楚自己走了多久,口袋裏的手機好似響了幾次,後來便沒有聲音了。不知何時他發覺人越來越少,自己走過頭了,于是又轉身往回走,到了餐廳門口,天已經黑得潑墨。

兩個服務生正在裏面收拾桌椅,其中一個看到他站在門口,立刻訓練有素地說:“不好意思,我們已經關門了,客人不如改天再來吧?”

藍明蘇低頭看手表。十一點了。是關門了。簡少枚也回去了吧。

其實……還要見面麽?見了面該說什麽呢?

藍明蘇覺得自己有些無處可去。

他回到車裏,把沒了電的手機插在插座上,靜靜地望着前方。片刻,手機裏“嘟嘟”蹦出幾個短信來。

【藍先生,你到了嗎?】

【藍先生,你在哪裏?】

【藍先生,你是不是生氣了?我已經把那張照片銷毀了。藍先生你放心,不會傳出去的。】

【藍先生,我打了電話給你的公司,他們說你5點就走了。你聽我說,我真的沒有什麽意思,那張照片我就是拍着玩的,今後我再也不敢了。】

【藍先生,你別吓我。我不是存心想惹你生氣的,你沒有事吧?】

【到處沒有聽到有車禍,我打電話去了附近的幾個醫院,也沒有緊急事件。藍先生,你要是看到這個短信就給我打個電話,你有什麽不高興的我們都好好說清楚。】

藍明蘇的喉結動着,在手機上按下一行字。

【對不起,臨時有點工作的事,跟客戶吃了飯,不小心把今天的晚餐忘記了。我沒注意到手機沒電。】

不多時,簡少枚的短信發了過來。

【沒事,你沒事就好。我在你家門口,你回來我們好好談。】

藍明蘇深吸口氣。

【你先回家吧,我還要再去公司一趟。今晚的事我抱歉,等有機會我好好補償你。】

【你是生照片的氣麽?】

【不是,沒生氣。】

【我等你回來。】

【你明天要去見郭北林正式簽約,還要商議将來的計劃,需要養足精神。你先回去吧,那個客戶的是比較急,我今晚可能不能回家。】

那邊很長時間沒有動靜。許久,簡少枚的短信終于發了過來。

【給我發張你現在的照片好麽?我想看看你沒事。】

藍明蘇的嘴角彎起個淺淡的笑,對着自己按下快門,給簡少枚發過去。

【我真的沒事。】

看起來臉色是有些疲倦和憔悴,衣服和頭發卻整整齊齊,沒有被人傷害的痕跡。簡少枚的短信終于發過來。

【那好,我先回宿舍了。等你忙完之後我們再見面。】

【可能需要好幾天,你把心思放在簽約的事上面。】

【嗯。】

藍明蘇遲疑着,又緩慢地打下幾個字。

【你現在也算是小有成就了,記得多少跟家人說一聲。】

那邊又沒了消息,半天,簡少枚的短信發送過來。

【好,我會的。謝謝藍先生。】

藍明蘇把電話放下,發動引擎,車子離開了空無一人的街道,緩緩行駛。藍明蘇臉上的表情越來越淡,忽然間一踩油門飛馳而去。

黑色的車像是豹子般地沖刺。

他的性格是客氣有禮,可是他卻不是那種會被人威脅之後還無動于衷的人,特別是威脅他所關心的人。

車子在轉角迅速飛過,一個急剎車,在他寫字樓的大門前停下來。藍明蘇下了車,順着電梯一直上升到自己的樓層,在辦公桌前坐下。

他在電腦面前敲着鍵盤。

【辭職信】

這是他工作了幾年的地方,有他許多的回憶和不舍,如今卻不得不全部扔掉,是因為什麽原因呢?

他把辭職信打印出來折好裝在信封,又從自己的公文包裏取出一張照片放進去,用膠水和信戳封了,走到隔壁的辦公室裏,放在老總的抽屜裏。

他取出電話,翻到通訊錄的最後一個號碼按下。

不久,對面一個男人的聲音傳過來。

“明蘇?”

“嗯。”

對方遲疑了很久,問道:“你有事?”

“嗯。你跟媽說,我最近遇到了點麻煩,我估計是因為她的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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