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一切,已面目全非

忱軒禾跑來找兩位哥哥,他喊,“打籃球,去打籃球。”

忱守煜回頭,他抽出被握着的手。

忱軒宥松開,他說,“打什麽球?”

忱軒禾氣喘籲籲的說,“籃球場現在組隊打球,崆排村下午沒有安排,早上也沒有比賽,因為大年初一,各個趕着去走親戚,沒有人出來比賽。”

忱守煜拍了拍衣服上的泥土,他說,“有多少人?”

忱軒禾掰了掰手指頭,他說,“七個,差三。”

忱軒宥丢開手裏的石頭,他轉頭看一眼旁邊的人問,“都哪些人?”

忱軒禾跟上忱守煜的步伐,他說,“佟家的兩個年輕人,還有潘家。”

三人回到村上頭,站在上邊,他們看到操場上已經來了不少人,男青年有幾個,少青年的人頭不在少數。

忱守煜和忱軒宥互相看一眼,兩人穿着正裝,他們一個穿着休閑商務外套,一個穿着長風衣,這西裝革履,根本不适合打球。

忱軒宥看着站在籃球架下的幾個人,都是熟悉的人,前幾天還打過招呼,雖然心裏各存着本族利益,但畢竟是年輕人,再且男人間沒有絕對的仇恨,本來對手的存在是為了強化自身的立場。

忱守煜說,“這些人我一個也不認識。”

忱軒禾撸起袖子,他說,“好想再去搬石頭啊怎麽辦???”

忱軒宥不理會總想鬧事的弟弟,他說,“你多少年沒有回家了?小孩子都長成青年了。”

三人走到操場西頭,東頭那邊的人幾乎都轉過身來,他們都在往西頭這邊看過來。

村裏頭的人都知道忱軒宥不好對付,他身居高位,而且氣勢威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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忱守煜說,“你說他們在想什麽?”

忱軒宥站在原地,他說,“還能想什麽,肯定在琢磨我們是不是來搗亂。”

忱軒禾撈住奔跑過來的小外甥,他說,“去,到操場上奔跑,等下哥哥給糖吃。”

忱守煜黑線滿面,這長不大的忱軒禾,他總這麽孩子氣,讓孩子在操場上追逐,那還讓不讓人打球了。

忱軒宥看到有人過來打招呼,都是之前随便聊過三言兩語的人。

那幾個人一時認不出忱守煜,因為五年不見,加上以前就不熟,也難怪不認識。

忱守煜看到表哥也在人群裏,他走過去,算是認親,盧氏一族其實也算大族,不過族氏分成兩脈,關系處得非常緊張。

盧旭銘扣下一個乒乓球,他喊,“守煜,你什麽時候回來?也不去外婆家找我喝酒。”

忱守煜怔鄂一息,他昨天才到家,哪裏有時間過去。

溪河村說大不大,村中位置最優,而村東則偏向東邊,忱守煜很少去外婆家,要去也是兩位姐姐去,她們去聽外婆念叨,外婆耳朵不太好,跟她說話,不大聲說,她根本聽不到。

盧旭銘把乒乓球拍丢給了旁邊的女生,他說,“什麽時候回來,好久沒見你了,每年叫姑姑回家,她總說你不在。”

忱守煜看了看剔了個二寸頭的表哥,說實話,眼前這位沾親帶故的表哥長得一表人才,就是吃得太好了,身子長得太過壯實。

“我昨天才回到家,明天就過去了。”

盧旭銘說,“聽說你們族的所有年輕人在抗議籃球隊成立?”

兄弟倆走到操場邊沿,而在遠處的成堆人群,他們正在熱火朝天的讨論明天的籃球比賽。

忱軒宥被佟大頭壓過去,他說,“忱軒宥,別說你不知道啊,明天的籃球比賽,絕對不能少你,要麽你上,要麽你弟弟參與,你們兄弟倆的籃球可是我們村裏出了名。”

忱軒宥看向站在遠處的忱守煜,要說籃球最好,應該屬忱守煜。

佟大頭也看到了遠處的忱守煜,他說,“那是守煜吧,快認不出來了。”

忱軒宥說,“我憑什麽要參加?”

佟大頭看向一張口就不認人的忱家大少,看來,這明擺着不想給面子。

佟大頭有些尴尬,他說,“一個村裏頭的人,不說兩家話?,難道你還想使性子?”

忱軒宥哼一聲,兩家話?村裏人的關系可沒有這麽親,就算是同學一場,各自經過多年的隔閡,誰還認得當年的同窗之情?

“難道你們想讓我深懷感激?”

“唉,忱軒宥,別話裏有話,酒醒了沒。”

忱軒宥繼續情緒化,他想借此表達想法。

他說,“看到那邊的石碑了嗎,不知道哪個喪盡天良,竟然一錘子敲碎了。”

“額,忱軒宥,這不是村裏人跟你忱家不對付,而是個別人。”

“呵,是嗎,你們說其中沒有各位的功勞,為了你們心裏的熱血,全然不顧別人的所有權而肆意的侵略占領,甚至通過暴力解決。”

忱軒宥指向操場直接過去的大片空地,他說,“其實你們要擴建大可向那邊延伸,那裏沒有墳墓,不像操場上邊,上去就是我們忱家祖墳,再上去就是佟氏的土地,左右邊也有各族的祖墳。”

“我原本大力支持建造操場,經過朱家這麽一鬧,他不小心踩了我們忱氏的底線。”

忱守煜站在遠處,他陪着表哥站在一起,表哥說,“事情已進入白熱化狀态,現在的年輕人不像當年那麽內斂,各個出去混一兩年回來,自以為見過一點世面,所以大多都不知天高地厚。”

忱守煜低頭看一眼表哥遞過來的煙,他說,“我不抽煙。”

忱守煜說,“朱家跟外婆家是不是沾親帶故?”

表哥點點頭,“楚巴鎮的奶奶,從盧氏嫁到你們忱家,而那位奶奶跟朱家也有點親情關系。”

忱守煜看向西邊的空地,他忽然明白為什麽朱家要跟忱家作對,因為操場過去,一塊長滿了雜草的土地,那是朱家搶來的地塊,而隔着這塊土地過去,另一塊也是朱家所有。

難怪人家要動忱家墳頭,意思就是說,要擴建操場及建造周邊設施,只能是以操場為準點,然後向上方擴張,而不能向左右擴建,因為左右,也就是操場的兩頭,那些土地都被朱家人占領了。

關于朱家占有的土地,追究起來,那也是強占出來的土地,記憶中那塊長滿雜草的地塊原本屬于忱軒宥的姨媽家,而自從學校被廢,忱軒宥的姨媽外出打工,家裏人懶得管理,然後那土地就荒廢了,之後朱家人可能是兒子太多,房子不夠,因此朱家的第三個兒子,娶妻生子後,他占據了學校的三間教室作為暫時居住地,從此,他們把那塊長草的土地開荒成菜地,就此,土地所有權慢慢到了朱家手中,當然,那塊地當初讓給朱家人種植東西是因為朱家第三子的媳婦和忱軒宥的姨媽有點親戚關系……

忱守煜蹙起眉頭,他說,“想不到其中的關系這麽複雜。”

表哥說,“你沒事不要瞎參合,這種鬧不好很容易見血,在這裏沒有法律可言,倒是人情親情能依靠二兩。”

忱守煜蹙眉頭,他不知道對家鄉還懷着怎樣的感情,有些人好,有些人自私,而總有那麽幾個另類,這種事永遠無法說清感覺。

忱軒宥跟那些人說了一些話,說完他走出人群。

忱守煜說,“沒有起火吧。”

忱軒宥說,“不至于。”

兩兄弟離開了操場,想回家。

表哥說,“明天記得過去啊。”

忱守煜回了一聲,“知道。”

兩人走在回家路上,忱軒宥說,“明天你不想去崆排村嗎?”

忱守煜亮出手機,一大幫老同學發來信息,“他們都知道我回來了,一定是鄧龍聰的功勞,他無私奉獻的精神猶然不減當年。”

忱軒宥接過手機看一眼,他看到手機屏保上是身邊這個人的照片,那是他西裝革履意氣風發的照片。

忱守煜說,“把手機還我。”

“看會又不會少根頭發。”

兩人回到家中,忱芍虹和鄰居的小妹在踢毽子,她說,“回來了,結果如何?”

忱守煜說,“還能如何,見過了慘烈的案發現場,義憤填膺,又無所作為。”

忱芍虹把毽子留給兩個小妹自己玩,她說,“你們打算如何?”

忱軒宥坐到躺椅裏大喇喇賴着,他說,“能做什麽,爺爺說了,讓我們不要亂來。”

忱芍虹進家裏拎一袋瓜子出來邊磕邊陪兩位帥哥聊天,忱守煜坐在一邊幫着一個叫不出名的也是族親裏的小孩削蘋果。

鳳哥站在自家的露天臺上,看到兩個弟弟回來,他跑過來湊數。

他說,“你們兩個居然沒有被灌醉,唉,酒量好的人就是幸福。”鳳哥滿面通紅,他說,“喝得有點多,睡剛醒,現在腦袋還沉着。”

忱媽媽給幾個孩子搬出一些水果,四個年輕人坐在一起閑扯。

忱守煜把削出來的第二個水果丢給躺着的大爺,忱軒宥眼巴巴望了好久,他那一副你再不給我一個我就跟你急的樣子要多無賴有多無賴。

忱守煜問,“聽說我三叔回來交涉,情況怎麽樣了?”

鳳哥只喝水不敢再亂吃東西,他說,“沒用,人家看不懂文件上的合同條款。”

忱軒宥坐起來,他說,“法律走不通,再說所有人都仰仗政俯的大力支持而肆意撒野。”

忱守煜再問,“總有個原因起頭。”

這時忱媽媽給兒子端來了一碗熱湯,她說,“能有什麽起頭,有人不滿你七伯當幹部。”

“啊,七伯當村幹部了?”

鳳哥點點頭,“所以啊,你要時常回家看看,別把家人忘記了。”

忱芍虹說,“那我們忱家勢力不是強橫無敵嗎?”

忱軒宥說,“小姑,你這成語是褒義詞嗎?”

忱芍虹為旁邊的小孩頭剝瓜子,她說,“不是嗎,當村幹部的人主決事情不是很容易嗎,為什麽忱家現在處處受制?”

忱媽媽坐旁邊,她說,“正因為要管村裏的一些雜七雜八太多,你七伯才更難做,村裏的年輕人,在年前就找你們七伯喝酒,他們就想灌醉你們七伯然後讓他作出承諾,希望他大力支持操場改建。”

忱守煜終于理解為什麽忱軒宥氣憤,原來其中還有一段小插曲,那就是那些青年帶酒去七伯家開席。

忱芍虹聽媽媽這麽一說,她想起剛才到村下廣場看到的一張告示,裏面的內容大概是說忱家的七伯,也就是新上來的這位村幹部無所作為,他是個說話不算數,做事人前一套背地裏一套。

忱守煜皺起眉頭,他叫姐姐給手機。

忱芍虹把拍下來的照片翻出來,她說,“就是這張告示,也不知出自哪個熱血青年手筆,寫得可可謂義正言辭,他不去魡魚島扞衛領土主權真是可惜。”

忱軒宥說,“七伯答應他們了嗎?”

忱媽媽搖頭,“你七伯是跟他們喝酒了,因為他們直接帶酒到你七伯家,至于具體情況,你們需要問問其他長輩。”

忱守煜心裏不免震驚,這種局勢跟商場上的爾虞我詐有得一拼,只不過在村裏略顯微妙,一不小心就涉及到行政上的事務,搞不好,七伯會陷入困境裏。

忱軒宥正想說什麽,擡頭見到忱守煜的大叔二叔來到,他忙打招呼,“二叔公,三叔公,你們來了?”

忱守煜轉頭看到兩位親叔叔,二叔抱着他滿歲的小兒子,忱芍虹蹭過去搶孩子。

鳳哥讓出霸占着三個凳子,他說,“正好,有事問你們。”

忱守煜原本以為事情會很好解決,只要提提建議就可以,但現在看來,事情遠非想象中的那麽簡單。

其中涉及的不僅僅是忱家祖墳有可能違法被迫占領的矛盾,更甚者會牽連忱氏一族那些在當幹部的人。

難怪說事情不好解決,因為事情已經脫離了最初的起因,它變成了有意的針對和分明的反抗。有人就是見不得忱家得勢。

忱守煜無法想象村裏人幾時變成了這樣子,小時候那些互敬互愛的鄉親情懷居然蕩然無存,剩下的是赤果果的争奪和算計。

他覺得商場黑暗,如今回到家,忽然發現商場上的黑暗遠不比官場上的血腥,尤其是涉足權勢上的傾覆和把握。

早上聽到長輩讨論,本來不理解他們為什麽要告誡年輕人注意言辭和行為,或許在他們這些長輩看來,現在湧起的風波都是些雕蟲小技,然而這些小技被村裏的年輕人推波助瀾,因此其中的狂風暴雨不容小視,年輕一輩是後起之秀,他們行事沖動,大多動不動就兵戈相向。

忱守煜聽着兩位叔叔說起前因後果,還有忱軒宥的叔叔也說,“我們妥協,并不是說我們不占理,而是以退為進,要麽從此後忱家被全村人踩下去,要麽跟上他們的邏輯,然後我們努力去掌控主勢。”

忱軒宥看着明顯流露出疲乏的人,忱守煜似乎很讨厭這種利益方程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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