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顆星星
她從小到大沒體驗過缺錢是什麽滋味,但還是被江燃澤突如其來的“金錢交易”沖昏了頭腦,耳邊嗡嗡作響。
冰涼的水果茶入喉,常星撇下吸管,回複了一串省略號過去。
沒見到對方收紅包的提醒,江燃澤想了想還是解釋道:【玩偶和牛肉丸子的錢。】
那個小孩,口中的“小叔叔”不會就是江燃澤吧?!
常星一噎,被水果茶嗆到,連咳嗽了好幾聲,一時間竟然不知道怎麽回複。
心中的小惡魔不斷滋生,于是江燃澤就收到了極其具有挑釁性的信息:【就當小孩哄小孩的吧。】
明顯是還對上次被叫小孩那事挺不滿的。
不愧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的主兒。
季南随和蔣筱終于結束了購物之旅,他拎着大包小包的名牌衣服,而蔣筱不知道在講什麽趣事,笑得花枝招展。
季南随把衣服放在搖椅上歇了口氣,轉頭問:“晚上江灘邊上有焰火晚會,星兒,你要和我們一起去看看嗎?”
常星反扣住手機,悠哉地說:“你們兩去呗,享受兩人的約會比較好。”
蔣筱沒說話,和季南随對視了一眼,然後三人就在廣場前分道揚镳。
“怎麽了,不開心?”季南随一直很照顧蔣筱的情緒,立刻覺察出了女朋友的低落磁場。
蔣筱一副委屈的不得了的樣子,她也是從小生活在衆星捧月的環境中,身邊人即使算不上多麽熟悉,也不該像常星那般表現出赤.裸裸的不耐。就着季南随的問話傾訴出憋了好久的問題:“常星是不是很讨厭我啊?”
“怎麽會。”季南随替她解釋道:“她性格如此,相處久了,你就會發現她沒有惡意的。”
被念叨着的常星打了個噴嚏,她想找個垃圾桶扔掉水果茶的杯子,穿過走廊,眼前的世界黑白分明,大理石瓷磚幹淨得反光。
Advertisement
想來她還從來不知道星戴廣場往裏的一側,有這麽一條畫廊,規模與大型的美術館自然不能比拟,但是設計上極其富有藝術氣息。
畫廊的工作人員正在取畫,常星看着還沒來得及被取下的一幅,畫上春日燦爛,遠山如黛,黃綠相間的喬木葉鋪陳滿地,很引人入勝的景色,仿佛春雨帶潮般湧入眼簾,自此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象。
只是如此獨絕的畫作,很快就要離開大衆視線,藏于暗無天日的閣樓裏積灰,常星心頭不免覺得可惜,主動走上前說:“您好,我想問問這些畫為什麽現在要取下來呀?”
展覽工作人員從梯子上往下看,邊取畫邊回答她的問題:“是要換新的了,之前挂的這些畫是江希嘉女士的畫作。”
原來這些都是江希嘉個人畫展......
“那您知道她個人展覽辦的好好的,為什麽突然不辦了麽?”常星像是由此觸碰到身體裏的某個開關,止不住內心的疑問和澎湃。
“這個我就不清楚了,我只是按要求取畫,別的你可以問問相關的人。”
“謝謝,打擾了。”常星收回視線,眼底氲上一層失望之情。
傍晚到家的時候,常星換上拖鞋,親切地喊着:“王姨。”
王姨擺放好桌上的碗筷,催促道:“小星回來啦,快去洗個手坐下吃飯。”
“我爸我媽呢?”常星打開主卧和書房的門,發現裏面都是黑漆漆的,連個人影都沒見着。
王姨盛好兩碗飯,帶着微笑道:“常先生還在忙應酬,秦太太去看服裝展覽了。”
常遠道處理公司上上下下的事務,出差到另一個城市或是就近酒店住下是很常見的事,秦女士是一家時尚雜志的主編,平時工作倒也不忙,除去愛惜羽毛之外的時間,對常星也沒什麽志存高遠的要求。而不被待見的常逸在外面擁有一套自己的房子,有時候她在空蕩蕩且冰冷的家裏也莫名壓抑。
桌上準備的飯菜很豐盛,色香味俱全,一下子讓常星忘卻了夜間的部分不愉快情緒。
吃完後,她把碗筷收拾到廚房,然後匆匆上樓給浴缸放水,試探完水溫,紮着蓬松頭發的發繩松開......
用毛巾擦拭着一頭烏發 ,水滴由脖頸順着浴袍裏流下,常星沒在意,到陽臺的搖籃椅上坐下,打開手機搜索“江希嘉”三個字。
然而網頁的內容顯示,只有她哪些作品獲過獎,公開露面的照片也是一張模糊的側臉,依稀能看出女人棄耳的短發和眼神裏的銳利,短款小西裝在腰線以上,襯得她格外幹練。
在微博搜索的确推薦到了她的個人主頁,常星沒猶豫點進去,微博個人簡介:【向死而生】,上方頭像是一片漆黑。
居然和江燃澤的微信頭像出奇的一致。
她在想,這些想保持神秘感的人是不是都喜歡把頭像換成一片黑?
發布的也只有一條內容,那就是她個人展要展出的消息,還是條對官微的轉發。
夏日的晚風灼着她暴露在外的肌膚,常星凝視着遠方一排排通亮的路燈,思緒漸湧。
醫院停車位旁的路燈一會兒亮一會兒暗,反複橫跳後歸于漆黑,江燃澤從醫院出來,摘下口罩,勾起兜裏的車鑰匙。
正欲拉開車門,就有個女人連忙跑出來追他,呼吸帶着些急促:“诶——江教授,等等,上次阿行落在醫院的娃娃。”
他淡淡一瞥,是上次常星送小家夥的派大星。
江燃澤雙手接過,之後又一只手插-進褲兜,一只手姿勢詭異地抱着那只娃娃,摟的還挺緊。
對面的女人為了見他刻意畫了精致的妝容,不過路燈壞了,黑燈瞎火的,他沒戴眼鏡,約等于盲人。
小護士磕磕巴巴的,半晌沒憋出一句完整的話,臉因為緊張而羞澀漲的通紅,她在想,江教授這樣的高嶺之花,再不主動出擊,就真的沒機會了。
“還有什麽事情麽?”
在她恍惚之間,江燃澤按捺下想拉開車門的手,問的直接,也不想在醫院外多耗時間。
“我看阿行好像很喜歡玩積木,就自作主張給他買了一套,不介意的話,你先收下。”小護士從背後拿出一套積木玩具,望向他的眼神虔誠又純情。
江燃澤習慣性後撤一步,保持在安全距離之內,有禮貌地拒絕道:“感謝你的好意,不過我暫時還是不接受了。”
“可是......我看阿行挺喜歡的呀。”小護士神情泛着委屈,豆大的淚珠順着臉龐滴落。
江燃澤沒覺得自己有兇到別人哭的本事,但也着實不喜歡在不熟悉的情況下欠人情。
“別哭了。”他對這種還沒說什麽就哭成一灘水的女人完全束手無策,只能硬邦邦吐出這三個字。
江燃澤這麽一勸,那小護士哭的更兇更大聲。
要是換成常星,遇見的這幾次裏他都不記得表示過多少次拒絕,也沒見常星嬌裏嬌氣、自我委屈,反倒愈挫愈勇了起來。
可能和她本人“死纏爛打”的性格也有關系。
兩廂對比,江燃澤由衷地感受到,常星雖然小孩子脾氣了些,但并不讨人厭的。
像夏時夕陽最熱烈的風,撲你滿懷,熱切相擁後,就久久無法忘卻。
小護士用手背抹着眼淚,抽泣着往醫院裏跑,活像江燃澤對她做了什麽不三不四的事情。
江燃澤:“......”
因為空間大、家具少,襯得房子很空,江燃澤給自己泡了一劑咖啡,好整以暇地布置好工作環境。離開辦公室前,他又鬼使神差地把那張數學答題卡帶了回來。
時隔多年沒碰過高中數學,他自認為基礎不錯,在當時他的理科成績更是一騎絕塵,走的是物競生的道路,讀研後才确定下沿着經濟學研究。
慢慢落筆邊回憶,臺燈的光印在他瞳孔裏,清晰且堅定。
江燃澤用紅色的筆圈出常星錯誤的地方,又用黑筆訂正出正确的答案寫在空位置上,字跡清晰,排版工整。
常星怕蚊子咬,關上陽臺玻璃門,躺在床上刷着好友動态,季南随給她拍了一張江灘夜晚的焰火,應該是最好的全景角度,人山人海,燈火通明,很是熱鬧,煙花升騰在空中,美不勝收,很适合繪畫取景的地方。
收到消息提示時,常星內心毫無波瀾,甚至準備明天早上再看,但天不如人願,江燃澤三個字,猝不及防闖進視線裏。
【如果對你有幫助的話,你可以先看看。】後面附上一張圖片。
常星對着那張圖足足愣了幾分鐘,滿臉的做賊心虛,誰能想到,江燃澤對知識的渴求是如此的強烈,完全超乎了她的預期。
大晚上的,他居然還在勸自己學習?!
【江教授真棒,真的是太有幫助了,感謝你一萬次哦。】
不管了,彩虹屁先吹起來一波。
他又不死心地問:【卷子上錯誤的地方你會看嗎?】
常星認為做人的基本美德還是誠實比較好,想着江燃澤可能會黑臉,還是回複道:【不會。】
得,他覺得和常星暫時沒法溝通。現在的小孩都怎麽回事?!
她還想事後彌補一下,急忙補充道:【不過江教授寫的這麽辛苦,我會堅持看完的!】
活了十八年,常星頭一次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赤腳踩地,黑發随意垂在耳後,伏案挑燈夜戰,看卷子準備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