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34顆星星
毛衣被不安分的手撩開, 室內的寒氣湧入到她細膩的肌膚上,常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但江燃澤唇上的動作卻突然停了,處處留火,陡然間的淺嘗辄止如同澆下來的一盆冷水,盡燃的理智縱使挫骨揚灰。
常星真的後悔了,後悔拿曲斯揚說事來激怒衣冠禽.獸的男人。
方才江燃澤吻的動作輕柔的不像話,唯獨,有意不去觸碰她的唇。又或者說,江燃澤也不敢篤定,吻了後常星會如何與他相處, 會不會因為還惦念着曲斯揚而讨厭甚至怨恨他。
微乎其微的,常星聽見男人輕飄飄的一聲嘆息。
像石子在池塘泛起的漣漪, 常星看他把提着的一袋子的藥放在茶幾上, 便旁若無人地開始脫灰色大衣,她心中一梗, 還真把她當空氣了啊。
“過來。”
常星還被那幾個吻和江燃澤迅速轉變的态度弄的七葷八素的,對男人輕輕吐出的兩個字根本沒做反應。
“星星,過來。”他把大衣挂在衣帽架上, 又喚了一遍。
“噢。”她機械地邁動腳步, 看似不情不願地坐在了沙發一側。
過敏的癢的确難耐, 尤其是觸碰不到的後背,所以這一路江燃澤都在辛苦地忍耐。
直到他掀開短袖,後背過敏的症狀悉數展現在了常星面前,她才瞳孔一縮, 趕緊拿了外敷藥和棉簽過來,哄小孩一樣:“哪裏不舒服要和我說噢。”
“嗯好。”江燃澤緊咬着牙關,室內溫度很低,寒風無孔不入地往衣服裏面鑽,更別提他現在只穿着一件短袖了。
兩人都心照不宣地沒提那一吻的事兒,都是成年人,即使兩人心裏都有隔閡,共處一室擦槍走火也不是不可能。
常星把冰冰涼涼的藥膏均勻抹在他勻稱的後背上,男人的腰腹間有一條駭人的疤痕,盡管恢複成了淺粉色,但痕跡仍然有跡可循。
她忽地就伸手摸了上去,這麽嚴重的傷口,也沒見他提起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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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星柔軟無骨的手一靠近,江燃澤的身子瞬間僵硬了大半,本以為只是不小心的觸碰,誰知道常星一溜地從傷疤一端摸到了另一端,奇異的感覺漾在大腦皮層,他反手握住女孩不安分的雙手,聲音喑啞又危險:“做什麽。”
“啊?”常星從他的大掌抽離,小聲嗡嗡道:“這傷疤.......”
江燃澤扯下了掀上去地短袖,公事公辦地回答道:“很多年前的了,縫針的痕跡消不了。”
“縫針?是發生什麽事情了嗎?”常星一步一步走向他的內心,之前的每一個問題,他都可以含糊其辭,但在今晚,江燃澤真正感受到了心扉的敞開。
女孩或許不知道她即将打開的是男人寸草不生的禁|忌之地,那裏背負着沉重的負罪感和責任感,這麽多年他一直踽踽獨行。
江燃澤張了張唇,舌尖劃過上齒:“多年前發生的一場大火,我被困在受災最嚴重的房間裏,那時候我以為自己死定了,後背這一道就是被倒塌的尖銳物劃傷的。”
“後來呢,消防員肯定及時趕過來救了你們吧,真是不幸中的萬幸。”
常星捧着熱水盈滿的玻璃杯,升騰起的霧氣飄散在屋內。
冬天啊,最好的莫過于惬意的待在室內享受了。
那是第一次,常星見到男人那樣痛苦難耐的表情。
“嗯,消防員趕到救了我,他自己沒能出來犧牲了。”江燃澤對視上常星閃着探究的眼神:“那個消防員是我姐夫。”
啪嗒。
玻璃杯從她手裏滑落,不偏不倚落在了茶幾的一側,碎倒是沒碎,不過剛燒開的熱茶濺出來一灘在她的褲子上,還有幾滴灑在手背。
“嘶——”
幸虧是冬天,褲子穿的厚,肯定是沒傷及大腿肌膚的,不過手上那幾滴的灼燒感很明顯。
江燃澤為她接了一盆子涼水,捉住她的雙手就放在涼水裏浸泡,動作雖是大力了些,但在她沒反應過來之際,手背的灼燒感便消退了很多。
盆子裏還飄着她上次來用的毛巾。
原來,他那回買的不是一次性的啊。
常星想,兩條毛巾難道就一直被他放在了浴室的橫架上麽?
“好了點沒有?”江燃澤淡然自若地提起那段往事,沒想到很難接受的卻是常星。
那寸荒蕪之地,只有在常星到的時候,才能有盎然生機,兩年前的江燃澤顯然沒意識到這一點。
常星窘然:“好多了。”
明明好不容易讓她逞一次英雄,可以感受照顧別人是感受,在她的惡趣味想象裏,說不定江燃澤還會求着她幫自己上藥。
現在......還沒到江燃澤求着的那一步,自己倒是受了波及。
她深吸一口氣,命運也太偏心了吧!
“那你姐姐......”如果沒記錯的話,上次江燃澤跟她說的是還在醫院裏躺着,可能很難蘇醒。
“沒什麽了。”常星目光閃爍,心裏總能猜出個七七八八,不想再在男人面前讓他親口交待過往的傷痛。
她急急忙忙轉移話題道:“對了,幹嘛要把畫寄給我?”
那幅她根本不知道怎麽處理,花了江燃澤六位數拍賣下來的作品,他倒是毫不在乎給她運了過來。
不會是要送給她的意思吧?!
“如你所見,送你的。”江燃澤口吻淡淡的,仿佛那不是一幅六位數的畫作,而是路邊小孩兒的塗鴉。
常星眨了眨眼,底氣很不足地又問了一遍:“是在開玩笑麽?那當初買的時候......”
他斬釘截鐵地接過後半句:“當初買的時候就是為你準備的。”
這句話劈裏啪啦在腦子裏轟炸着,就算追溯回去,也是為她準備的麽......?
“咳咳咳——”常星因為家庭條件的原因,從小到大只體會過用錢砸別人的滋味,比如初中中二那段時間用錢收小弟,就有小孩兒屁颠屁颠跟在她後頭,一口一個“大哥”,叫的特別順耳。
每逢校園裏有那些霸淩者,她就帶頭“以暴制暴”,不會真做些什麽,頂多讓他們吃些苦頭。
然而當初的大哥,在江燃澤面前,她才是被錢砸的那個。
不禁讓人感嘆風水輪流轉啊。
常星弱弱地辯解:“這麽貴重的禮物我收下不好吧。”
雖然事實是她看到那幅畫的第一眼就很喜歡,但被這樣的方式贈送,她總感覺右眼皮在跳,是不好的預感。
“算是道歉。”他抽紙擦幹淨桌上的水漬,溫暖的橘色燈光照耀下來,男人清冷的面容也蒙上了一層蕩漾的溫柔。
道歉?江燃澤做了什麽對不起她的事情麽?
常星咬着下唇,貝齒無暇,眼神疑惑地望着端坐着的男人,試探地問道:“如果是因為剛才的吻......我.......”
“不是。”江燃澤笑得肆意,帶着分狡黠的氣息說:“當然,要是你很介意,就全怪我好了,罵我是衣冠禽.獸、變态,我都認。”
常星不自然往沙發裏側縮了縮,抱着膝蓋,深深地把頭埋在了膝蓋上方。
天吶,江燃澤是不是會讀心術,怎麽自己什麽罵他的詞他都能說的一清二楚的?!
這麽想着,她又捂着心口,砰砰地,跳的很快。
豁出去了,常星帶着氣聲叫他:“江燃澤。”
“嗯?”他尾音慵懶,桃花眼裏全是玩味。
“不要臉。”
“嗯。”
接話接的倒是爽快,常星實在無計可施,甘當縮頭烏龜了:“醫生說過敏的地方不要沾水,你注意一下,記得擦藥,沒什麽事的話,我先走了。”
江燃澤的長腿不經意橫在她面前,抵着唯一的過道,看這架勢,她根本走不了。
“還有事?”她鎮定下來,瞳孔裏倒影着男人的黑褲,包裹的雙腿筆直且富有肌肉,因向上而露出的腳踝骨精致白皙。
他聲音沉穩,雙腿仍是不讓:“是為兩年前的事情道歉。”
哈,兩年前?!
“那時候給你帶來了困擾吧。”江燃澤本以為兩人自此都會是過客,常星那樣的性格在大學什麽樣的男朋友找不到,偏偏受邀臨時去的拍賣會,他算是湊人頭的一類,卻是在重逢後見到常星的第一眼,就否定了當初的想法。
看常星對那幅畫的喜愛程度之深,他就一擲千金買下來喽。
被江燃澤說中的少女心思,就那麽昭然若揭地暴露出來。
“沒有江教授,我肯定也考不上A美。”常星望着頭頂刺眼的吊燈,兩年前待在教室、畫室無數個日日夜夜舊景浮現。
身邊那麽多人都不相信自诩混世、立志混吃等死的常星,居然會有一朝如此奮發圖強,甚至有人感慨應試教育的威力之大,但誰也不知道,埋于日日夜夜後的秘密,是常星一點一點頓挫掉張揚的性子,變的和普通高三學生無差。
年少時的暗戀,和橘子汽水一樣。
搖晃跌宕時,瓶內的氣體會不斷膨脹,好想狂奔到那個人面前。可是又害怕,開瓶時的氣體逃逸,噴灑全是失望的心情。
一點一點,卑微地奢望,又希望自己變的更好,這樣的想法占據她的高三。
手機上各大群聊和微博私信已經炸了,無非都是【新年快樂】之類的,她在微博上還算是位畫畫的“太太”,粉絲數量不少,很多人還在等着她的生日賀圖,然而現在的常星,腦子空空,完全沒精力應付在口袋裏不停震動的手機。
他主動讓開過道,陰影覆蓋上男人好看的眉眼:“兩年前的吻是真心,剛才的吻也是真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