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既然要去接蔣品一的母親,那就肯定得去療養院,到了那裏,會不可避免地與任曦碰面。

蔣品一去之前曾想,或許今天她不當班,見不到的,但沒想到事情就是那麽巧,她和傅煜書一起并肩朝母親的病房走,走到病房樓層前一直都安然無恙,可以踏入病房樓層,就瞧見了正從走廊盡頭和人談話而來的任曦。

任曦偶然擡頭時也看見了他們倆,微風透過窗子吹起她的白大褂,她蒼白憔悴的臉上帶着滿滿的愁緒。

蔣品一一邊朝前繼續走一邊問傅煜書:“你前妻在那,打個招呼嗎?”

傅煜書瞥了一眼道:“禮貌上是該這樣,但你不喜歡就算了。”

蔣品一忍不住勾起嘴角,哼了一聲說:“想不到你這麽怕老婆。”

“那得要你願意做我老婆才會怕。”傅煜書淡淡地回應,讓蔣品一因為自己無意識地溜出嘴巴的“老婆”二字而臉紅羞愧。

到達病房門口,與任曦面對面時,蔣品一正處于這種狀态。她看起來氣色很好,戀愛中的女人的幸福模樣令人羨慕,更不要說,站在她身邊的這個男人還充滿了吸引力。

“是小蔣啊。”和任曦結伴的女醫生見了蔣品一主動打招呼道,“又來看你媽媽?這個月提前了嘛,這位是?”

她在問傅煜書是誰,眼睛盯着對方,沒注意到身邊的任曦,如果她看一眼的話,會發現任曦紅了眼圈,掩在白大褂袖口裏的手雙拳緊握。

“我男朋友。”蔣品一禮貌性地回了一句,道了別便領先進了母親的病房,傅煜書出于基本的禮節不得不留在原地和那位女士多說了幾句話,這就讓任曦有了說話的機會。

“煜書,為什麽?”任曦哽咽着問他,看上去很脆弱。

跟任曦站在一起的女醫生好奇道:“小任,你認識小蔣的男朋友?”

任曦很想大聲告訴對方,這不是什麽小蔣的男朋友,這是我老公,可是她也知道,她已經沒有資格說這些話了,最近發生在她身上的事讓她明白自己曾經的選擇有多傻,如果時間可以倒流,她一定可以耐得住寂寞,不那麽任性和大小姐脾氣。

只是,難道這段婚姻的失敗他就沒有錯嗎?為什麽他現在可以生活得這麽好,有那麽年輕漂亮的女朋友,對她絲毫不留戀,好像從來不曾愛過她一樣?

她內心不滿,充滿質疑,忍不住又問了一句:“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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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傅煜書望着她的眸子始終沉澈如清潭,他說,“這就是為什麽。”

他和她說話一致帶着疏遠的貴氣與俊氣,好像他們只是陌生人。他說完了話就進了病房,蔣品一瞧見他進來,上前幾步替他拍了拍西裝肩頭不存在的塵,越過他關住了病房的門。

門關上的那一剎,任曦腳下微動幾乎就要沖過去阻攔,可身邊同事的話卻提醒了她,她再這麽愚蠢下去只會嘩衆取寵,更惹得傅煜書厭惡,徹底毀掉他們曾經有過的那些少得可憐的美好回憶。

“小任,你男朋友這個時間應該來接你了吧,我們也快走吧。”同事這樣說道。

任曦望出窗外,這個角度看到的是療養院的後院,不是前面,看不見姜皎是否來接她了,可她要看的并不是他,她想見的人與她只有一門之隔,可她只能望着相反的方向,以防止身邊的人看見她忍不住落下的淚。

其實蔣品一并不是個非常狠心的人,如果她真的很不近人情,剛才連那幾句短暫的話都不會讓傅煜書和任曦說。她有把握傅煜書不會拒絕她的要求,但是她終究沒那麽做。

有些感情注定沒有好結果,在一起後又分開的兩個人傷害彼此太深,就算再重新在一起還是逃不掉分手的命運。與其互相折磨,倒不如痛快結束,而他們的結束,始終還是要做個最後的了斷,這次之後,以後再無瓜葛。

蔣母看見蔣品一和一個熟悉的男人這麽親密的出現在自己面前,表情看着比過去更恍惚。蔣品一和傅煜書慢慢靠近她時,還在說悄悄話。

“我怎麽看着和任曦一起的那個女醫生好像不太喜歡我。”蔣品一道。

傅煜書想起那個女醫生斜睨蔣品一的眼神,柔聲說:“大概女人都是這樣吧,遇見了真正的大美女,就會覺得身邊的小美女和藹可親多了。”

蔣品一微笑着擡手捏捏他的耳朵,她這樣的年輕姑娘對着成熟穩重的傅煜書做這個動作,惹得蔣母擰了擰眉,輕輕咳了一聲。

蔣品一倏地放下手看向母親,道:“媽,你醒了。”

蔣母似乎還是不認識蔣品一,剛才咳嗽可能只是因為覺得大庭廣衆之下的兩人不該拉拉扯扯,現在聽她喊她媽媽,慢慢從床上坐起來道:“我不是你媽媽,我女兒還小。”她擡手比了個高度,喃喃道,“才這麽高,上初中,初中。”

蔣品一神色複雜地看向傅煜書,傅煜書安撫性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微微彎腰對坐在病床邊的蔣母道:“蔣媽媽,我姓傅,和品一一起來接你出院。”

“出院?”蔣母詫異地反問。

“對,我們接你回家。”蔣品一有點激動地說,“壞人都要被抓起來了,我們可以回去了。”

蔣母好像有點反應不過來,神色起起落落,一字不吭地坐在那,直到蔣品一收拾好了她的東西準備帶她走的時候,她才低低地開了口:“壞人都被抓起來啦?”

蔣品一道:“嗯,他們就要全部被抓起來了,我們先到煜書家裏住幾天,等所有事情解決了,一起去看爸爸。”

“爸爸……”蔣母喃喃道,“爸爸在哪呢?”

蔣品一被她問得回不上話,擔心會刺激到母親,讓母親病情更嚴重,只得閉上嘴不再回答了。

傅煜書帶着蔣品一和蔣母離開療養院,期間沒有再遇見任曦,大概她已經和姜皎回家去了。

即便姜皎打了她,但她還是沒有和對方分手,或許也不是她還有多愛他,大概只是因為,如果在這個讓她充滿自我厭棄和懷疑的時期連姜皎也失去,她會徹底崩潰。

傅煜書在平江市買的房子雖然位于市中心,但并不吵鬧,環境幽靜,很适合病人休養。再有一個,這裏交通方便,四通八達,醫院、銀行、學校、超市什麽都有,鄰裏之間也和睦,和槐園比起來這裏簡直就是天堂。

蔣品一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可以在不是槐園的地方過夜,上次去傅煜書老家和某次醉酒是個意外,除那之外,這是她一次在槐園以外的地方留宿。

給蔣母安排了緊鄰着主卧的房間,蔣品一開始幫蔣母收拾東西。蔣母就坐在椅子上看着她忙活,視線始終追随着她,滿臉的欲言又止,卻從來都沒有真的開口。

蔣品一收拾了半天才搞定一切,換了新的被褥,把母親的衣服都挂進櫃子,按照時間早晚把母親要吃的藥排列整齊,順便安置好母親的私人物品,叮囑母親每樣東西放在哪裏,這才作罷。

這一通忙完,雖然有點累,可蔣品一心裏還是很高興的,因為時隔這麽久,她們終于可以再在一起生活了,遺憾的是,父親恐怕短時間內無法和她們在一起了。

“媽,你都記住了嗎?”蔣品一全部說完之後問母親。

蔣母點點頭,怯怯地說:“我要一直住在這嗎?”

蔣品一嘆了口氣,坐在她身邊說:“住在這不好嗎?你不喜歡這裏嗎?”

蔣母似乎要哭了,難過道:“可是這裏,不是家啊。”

“……”蔣品一愣了愣,其實母親說得沒錯,對母親來說,有父親和她的地方才是家,而對她來說,有傅煜書和父母的地方就是家,但是在他們心中,家并不是那個槐園。

“等爸爸沒事的時候,我們就可以一家團聚了。”蔣品一摸了摸母親的頭,柔聲道,“現在有我在這,總比在療養院好啊,我可以親自照顧你,你可以每天都看見我,我每天都會告訴你我是誰,你是我的什麽人,這樣你就不會在下次看見我的時候又忘記我了。”

說到最後,蔣品一實在心酸,忍不住落了淚。她不忍母親跟着她難過,連忙站起身離開了房間,沒有看見她轉身後母親心疼和不舍的眼神。

傅煜書在一樓廚房收拾新買的廚具,看見蔣品一快步跑下來,仰頭問她:“都弄好了?”

蔣品一吸了吸鼻子下了樓梯,直奔廚房環住他的腰道:“嗯,你在幹嘛。”

傅煜書察覺到了她的鼻音,但沒有點破,笑着說:“我買了廚具,這樣以後就可以在家裏做飯了。”

蔣品一看着嶄新的廚具,這裏的一切都是新的,和她未來的生活一樣,都是嶄新的。

“當初你搬進來,我主動認識你,大概是我這輩子做得最對的一件事了,幾乎改變了我的一生。”蔣品一放開他,十分感慨地說。

傅煜書覺得也是,所以點了點頭。

“那你覺得認識我是好事還是壞事?你覺得我比任曦好嗎?”蔣品一歪着腦袋問。

傅煜書有些失笑,大概所有戀愛中的女人都喜歡把自己和對方的前女友相比,蔣品一也不能免俗。知道她不好糊弄,傅煜書也仔細思考了這個問題,才給了鄭重的答案。

“你當然比她好,不然我也不會和你在一起。我為你做過的那些事,從來沒有為她做過,這是我的疏忽,但我不後悔,因為如果我沒有錯過這段婚姻,也不會遇見你。”

他的回答很誠懇,句句坦蕩,蔣品一忍不住開懷地笑了,這個時候,好像就連父親可能要入獄的傷感都淡泊了許多。因為她知道,盡管父親入了獄,也要比他活在外面輕松的多。相信只要可以解決槐園的一切事情,父親就算在監獄裏,也會為了在監獄外等着他的母親和自己而活得更好。

看着蔣品一臉上那發自內心的笑容,傅煜書覺得她整個人都在發光,一種令人舒适的溫和的光,像是整個人鍍上了一層奶白色的霧,漂亮得不可思議。

看到她這樣的笑,他才忽然發現為什麽再多的辛苦與艱難也無法阻攔他的決心。原來是因為在風雨之後,有這樣的美景在等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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