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發現可疑工廠的村子叫寧家村,從寧家村往西走離海岸越來越遠,在那裏有座很小的山,山坡那邊是無人區,有許多樹,現在正值冬季,樹木草叢都幹枯了,遠遠望去一片茫茫的灰色。

傅煜書穿着大衣站在山坡上朝前方望去,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緩緩握拳,無框眼鏡後的眸子鋒芒畢露,這讓偶然間看向他的宋雲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你冷靜點,我覺得他們就在附近,別着急。”宋雲走到他身邊安撫道。

傅煜書瞥了他一眼,漆黑的眸子深沉得看不出一絲情緒,他只是點點頭,臉上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

宋雲嘆息一聲,朝身後的下屬們說:“走了,過去看看,帶上家夥。”

大家都應了聲,準備好了東西一起朝山深處走。現在天氣很冷,警察們都穿着厚厚的制服大衣,唯有傅煜書一個人穿的是黑色的呢子大衣,和他們不一樣。他個子又比普通人都高不少,站在所有人前方的他,被襯托得愈發英俊不凡。

“你們幾個往那邊,你們幾個去那邊,你們跟我走這邊,有情況跟我彙報。”宋雲安排了三撥人走三個方向,傅煜書自然是和他一起的,他們這一撥人總共有四個,對付古流琛一個足夠了。

其實在這山上找人,宋雲沒抱什麽太大的期望,在他的認識裏,古流琛是個非常小心的人,如果他來過這裏,現在估摸也該走了,因為這地方交通不便,沒有信號,購買食物也不方便,樹木繁雜容易迷失方向,又是冬季,作為暫時躲避的地點還可以,長期的話就不行了。

不過,大概是宋雲還沒搞清楚古流琛真正的性格,他們還真的在這個地方找到了可能藏着蔣品一的位置。

“局長,那邊有個山洞,我們還沒靠近,萬一裏面有人的話打草驚蛇就不好了,你說現在怎麽辦?”一個下屬跑過來報告。

傅煜書立刻道:“過去看看。”

下屬愣了一下,看向宋雲征求意見,宋雲點點頭道:“走吧,去看看。”

于是,一行幾人改變方向朝另一邊走去,沒走多久就看見了等在那兒的幾個同事,幾人瞧見他們來了,也都讓開了身子露出了前方樹木之後的地方。

依稀可以見到,冬日光禿禿的樹木之後有個小山坡,坡上有個山洞,洞口不大,但足以讓人進去,洞口邊還丢棄了一些垃圾,用黑色的塑料袋裝着。

說現在的心情不激動那是假的,蔣品一失蹤了這麽多天,即便傅煜書再怎麽堅持認為她沒事,可她實際也處于生死未蔔之中。如今終于找到了可能藏着她的地方,他的心都跳得他聽不見其他聲音了。

“等等。”宋雲拉住了直接想要進去的傅煜書,“我走前面,你又沒家夥,後面躲着去。”他嫌棄地看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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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煜書毫不遲疑地走到他身後,道:“現在可以走了?”

宋雲幹巴巴道:“走吧。”

訓練有素的警察悄悄地朝洞口靠近,小心地不敢發出任何聲音,擔心會引起山洞裏可能存在的人注意。他們從山坡下走到山坡上,用了不短的時間。傅煜書雖然心裏焦急,但也知道這時候是急不得的,為了蔣品一的安全,他們必須非常謹慎。

一步步走進有些黑暗的山洞,既不能點燈也不能發出什麽聲音,警察們舉着槍走在前面,傅煜書走在後面不斷朝裏望,很快就聽見最前面的宋雲道:“煜書,你過來吧。”

傅煜書瞬間沖到山洞盡頭,在山洞角落的一堆雜草上見到了昏迷的蔣品一。她穿着髒亂不堪的衣服,頭發和身上都很不幹淨,氣息非常微弱,憔悴非常。

傅煜書立時跑到她身邊蹲下,脫了自己的大衣蓋在她身上把她抱起來,二話不說朝外走,路過宋雲身邊時飛快道:“馬上找人送我出去找最近的醫院,她狀況很不好。”

宋雲點點頭,安排了人開車送傅煜書和蔣品一回城裏就醫,自己則和其他人留在這裏勘察,看看有沒有什麽有價值的線索。

蔣品一自己在這,只有兩個可能,第一個可能是古流琛出去了還沒回來,第二個可能就是古流琛已經徹底走了,故意留蔣品一在這裏給他們。

這兩個可能裏,根據傅煜書之前的說辭,宋雲更傾向于第二種。古流琛現在有一種炫技的想法,想要通過折磨蔣品一來折磨傅煜書,順便挑釁警方。這樣既可以審判背叛了他的人,也可以審判誘拐蔣品一背叛她的人,一舉兩得。他現在留蔣品一在這,是完成了審判,讓傅煜書去查收了。

相信傅煜書見到現在的蔣品一,一定內疚和痛苦得要死,那麽古流琛的目的就已經達到了。

古流琛是個非常狡猾的罪犯,相信如果不是他主動放棄繼續綁架蔣品一,他們還不能這麽快就找到她。而他敢這麽做,蔣品一那裏估計也不會留下什麽可以指證他綁架的證據了。

此時此刻,傅煜書正由公安局的專業人士陪同,帶着蔣品一到最近的醫院進行治療。離這裏最近的醫院開車最少也要二十分鐘才能到,但躺在傅煜書懷裏的蔣品一已經呼吸微弱得不行了。

傅煜書有點焦躁地催促:“同志,能不能快一點?”

警察同志道:“這已經非常快了,再快就超速了。”

傅煜書也不能讓警察知法犯法,可現在是人命關天的事,他不得不道:“我覺得她可能快不行了,如果再不快點,我們去了醫院也沒用了。”

警察同志自然也非常擔心蔣品一真的出事,為難之下還是在沒什麽人煙的路途加速前進了,二十分鐘的路縮短到了十幾分鐘就到達了醫院。

鄉村的醫院條件有限,沒什麽太好的設備和環境,但給蔣品一提供基本的清理和治療還是可以的。

到達醫院後,蔣品一被推進急救室急救,傅煜書等在外面,聽見警察聯系了市醫院的救護車過來,随時準備條件不足的話進行轉院,這樣周到的安排讓他非常感激。

坐在長椅上,傅煜書長長地舒了口氣,他感覺非常不好,即便他已經預料到事情可能會是這樣,但他現在還是有點不能接受。

他仰頭靠到冰冷的牆壁上,摘掉眼鏡閉上了眼,沉思着自己到底該怎麽做才能纾解心裏這口氣。

而蔣品一的急救時間,就在他沉思的時候漸漸流逝了。

當蔣品一從急救室裏被推出來的時候,傅煜書忽然覺得有點恍惚。他緩慢地站起來,看着護士把她朝病房推去,醫生主動找到他說:“您是病人家屬吧,病人現在情況基本穩定了,但她的身體非常虛弱,而且被注射過大量的麻醉劑,可能有一段時間會記憶錯亂神志不清,我們這裏條件有限,建議您還是等她好一點的時候轉院到市醫院治療。”

傅煜書稍稍放了些心,至少她的生命沒有危險,那就是老天爺最大的恩賜了。

“謝謝您了,大夫。”他朝醫生道謝。

醫生道:“不客氣,這是我們應該做的,那是您太太吧,她現在狀态很不好,雖然保住了命,但身上有多處傷口,我們都給她處理過了,她身上被人注射的麻醉還沒過,暫時不會感覺太疼,不過随着時間變久會越來越難受,好好照顧她吧,那麽漂亮的姑娘,臉蛋都要毀啦。”

女大夫是比較憐惜蔣品一的,她最後一句話讓傅煜書微微蹙眉:“您說她的臉怎麽了?”

大夫道:“被劃了幾道,得好好處理,不然可能會留下疤痕。”

傅煜書長舒一口氣,再次跟醫生道謝,送走醫生後便艱難地朝蔣品一的病房走去。

蔣品一的病房裏很安靜,她還在熟睡,看起來非常疲倦,呼吸依舊很微弱,但身上都已經清理幹淨了,換上了醫院的病號服,膚色蒼白得幾乎與病號服的白相同。

病房裏有暖氣,她躺在被窩裏很暖和,這樣的溫暖讓她一直無知覺皺着的眉頭緩緩舒展開來,被子下的手微弱地動了動,最後恢複了靜止。

傅煜書坐到病床邊,稍稍掀開被子想握住她的手,可當看見她手腕上猙獰的傷口時,他的心立時好像被人用刀子絞了一樣,一種難以言喻的難受席卷了他,他別開眼深吸一口氣,将視線轉到了她曾經漂亮得讓他心神恍惚的臉上。

如醫生所說,蔣品一臉上被人用刀子在一側劃了兩道,劃得不算深,現在已經包紮上了,但即使這樣也不影響她的漂亮,她躺在病床上,在他眼中好像發着光,他緩緩低頭在她額頭落下一個吻,凝神間忽然聽見她呢喃道:“煜書……”

傅煜書一怔,後撤身子緊盯着她,以為她醒過來了,可後來才發現,她只是在無意識地呢喃。

她似乎做了什麽夢,剛剛舒展的眉頭又皺了起來,表情看上去非常痛苦,這樣的她讓傅煜書非常心疼。他輕輕地摩挲了一下她臉上沒有受傷的地方,瞧見她臉頰上的青黑後。眼睛有點酸澀。

他開口時,聲音沙啞低沉,帶着一絲不自覺的輕顫:“我在,沒事了,我在你身邊。”

昏迷中的蔣品一像是聽懂了他的話,本來痛苦的表情一點點放緩,在被子下的手動了兩下,好像要握住他的手。傅煜書趕忙把手伸進去握住了她的手,她這才安下心來,沒有再被噩夢糾纏。

傅煜書看了一會她沉睡的眼眸,很久之後忽然自語般道:“我一定不會讓你白白受傷的。”

他這樣說着,語氣堅定而不容置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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