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13-1

劉奔在群裏說,“我們現在往下走,你們繼續看着。肖天明和李白的手機都沒有電了,我也不再刷了。有消息你們打我的電話。”

三個人順着城牆走。

風,一陣大過一陣;雪,一陣緊過一陣。

李白覺得自己的手和腳都凍僵了。三個人又到了一個垛口,鑽進去避雪。肖天明說,“我怎麽覺得走得不對呢?”

“什麽不對?”

“你确定我們這是下去的路?”

漫山遍野全是雪,已經沒有了方向。寒風呼過,帶着恐怖的聲音,整個山谷間,仿佛只有他們是活物。

劉奔拿出手機想看個方向,手機早關機了。

恐懼漫了上來。難道他們與世界失去聯系了?

三個人面面相觑。

還是肖天明鎮定,“都翻翻自己的包,看看有沒有什麽能用得上的。”

手早就凍僵了,拉開拉鏈都費事。

李白哆嗦着手,打開包,往裏摸了摸,又往外挪了挪,就着垛口外的雪光,看自己包裏有什麽。

化妝鏡、面巾紙、化妝包、随身的記事本、名片夾……她忽然以為自己看錯了。

她拿了出來。

是個迷你的移動電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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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記得自己什麽時候把這個東西放了進來。而且,她确定這個東西不是自己的——是不是李向樵?

她趕緊又翻了翻,果然,包裏還有一條捆紮的很好的電源線。

李白連上手機,等開了機才叫他們,“天明、劉奔,我這裏有充電寶。”

李白也不管什麽輻射不輻射了,打給付穎。

付穎接過電話第一句就是,“小白,你們到哪裏了?”

“郝延華下去了嗎?”

“啊?你們還沒找到嗎?”

外面的天光已經很暗了。時間已經是下午四點了,冬天天本來就黑的早,再這麽下去,所有人都要完。

李白有點後悔,不該不聽肖天明的。

外面風雪彌漫,李白想了想,撥了一個電話。

“嘟——嘟——嗯?怎麽了?”

“李向樵,”李白的聲音裏帶着嗚嗚的風聲,“我們有個同學找不到了,怎麽辦?”

“你們在哪兒?”

“我也不知道,就是爬着爬着,她不見了。誰也不知道她為什麽不見了,我……”

“你們在哪兒?”

“不知道,現在還在古城牆上。”一陣風吹來,嗆得她咳嗽起來,“我們也不知道這是往市裏下山的方向,還是走錯了。”

“你發個定位。”

李白的手都要凍僵了。她把另一只手在嘴下哈一哈,“好,你等着我啊。”

挂了電話,她才發現,根本沒有網絡信號。

她又給他打了過去,才響一聲就接了,“喂?”

“沒有網絡信號。”

“我知道了。你們不要動,就呆在垛口裏,靠北牆站着,冷了就原地動動,保持體力。另外,把手機盡可能揣懷裏,免得在低溫條件下耗電太快。還有,”他補充,“既然沒有網絡信號,就關了數據通信,免得費電。”

“那……”李白停了停,還是問了出來,“你覺得我們要不要再繼續找她?就是我們走失的那個女同學。”

李向樵的聲音很堅定,“不要做無謂的犧牲,先保存實力。”他說到最後這一句時,李白因為手凍僵了,一個沒拿住,電話掉了下來,得虧地上已經有了積雪,倒也沒事。

李白撿起來,接着問,“我們還有同學在山下等我們,讓他們走嗎?”

“給我你同學的電話,一個就行。其他的我來安排。”

李白點了免提,從通訊錄裏找到付穎的電話,報過去,然後說,“可是……”

“沒有可是,這不是講義氣的時候。雪下得要是再大了,山裏可能會有雪崩。不要浪費電量和時間。”

李白報了付穎的電話,李向樵說“好了”,就挂了電話。

劉奔問,“這是誰啊?這麽利索?”

李白抿了下嘴,“他當過兵。”

劉奔哦了聲。

三個人照李向樵說的,縮在北牆的角落裏,各人想着自己的心事,都不說話。李白昨晚就沒睡好,找了半天的郝延華,一停下來有些困。李白努力的掙紮了好幾回,依然架不住困意,腦袋越來越沉,眼皮越來越重,忽然有人推了她一把,把她吓醒了。是肖天明。

“不能睡,這麽冷,睡了可能就起不來了。”

李白不吭聲,把頭轉向一邊,但真的就不睡了。

垛口裏只有風聲,沒人說話但都懸着一顆心。天要是再黑,不知道等待他們的是什麽。李白想,也不知道郝延華去了哪裏,這個時候是和自己一樣在瑟瑟發抖,還是怎麽樣?自己一個健康人都這樣了,她怎麽受得了?莫非,她已經下去了?可是,她能藏在哪裏呢?

正在亂七八糟的想着,懷裏的電話響了。

電話并不認識。李白接起。

“你們被困在古城牆是吧?”

“對。”

“你們有沒有誰穿鮮豔的衣服?”

“衣服沒有,但我系了條紅圍巾。”

“身邊有男同學嗎?讓他拿着站出來揮。”

肖天明不作聲的接過她的圍巾,走到城牆邊上,使勁揮動着圍巾。

漫山遍野都是風雪,雪幕之中,直升機慢慢由遠及近,李白第一次知道,所謂天兵是什麽。

他們被接上直升機,李白牙齒打着架,好不容易拼出一句話,“我們,還有一個同學,迷路了,還、還沒有找到。”

飛行員答的很沉穩,“那是其他救援隊的事。”

三個人又凍又餓,進了機艙好半天也沒有恢複知覺。機艙裏再也沒人說話。李白看看外面暗鉛色的天空,雪花不斷的撲打上來,似乎拼命的要往裏面鑽。她打了個哆嗦。這個時候,郝延華在哪裏呢?

李白他們被直接送到了醫院。

下了飛機,就看見李向樵。

李白莫名的鼻子一酸,她攥了攥拳,忍了忍,才沒有撲過去掉淚。

李向樵走過來,口氣平常,“先去檢查檢查。”

李白頭一低,兩滴淚掉了下來。“我那個同學怎麽樣了?”

“搜救隊還在搜救。”

“我不是故意的。”她說着,就再也沒能忍住,眼淚一滴又一滴的掉下來。

李向樵嘆了口氣,把她摟到懷裏,“回來就好,其他的別說了。”

李白把頭埋在他懷裏,“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她為什麽要這樣。”

他拍着她,“行了,行了,別哭了。”

李白就是止不住,“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沒想弄成這樣。本來也是想去找她,沒想到讓我們仨個都下不來,沒想到會有這麽大的雪,沒想到會手機沒有電,我沒有想到。”

李向樵吻了她一下,“乖,先去檢查。沒事的,嗯?我不是說了嗎?你怎麽任性,在我這裏都沒有錯,嗯?”他小聲安撫着李白,“先去檢查。”

“我不用,我沒事。”

“聽不聽話?去檢查。”

李向樵很少以這樣的語氣說話,李白居然聽了,抽噎着走了。

李向樵看着肖天明,“你也不用太擔心郝延華,應該沒事,除了打了救援電話,我還給她姐姐打了電話。”

肖天明默不作聲的聽着,在他說完後,也沒有說話,邁步就走了。

三個人檢查完畢,誰也沒有走,都在醫院裏。

晚飯是李向樵去買的,三個人誰也沒吃多少。李向樵也沒有勉強,從車後座拿了瓶紅酒,和護士站借了個臉盆熱了下,又要了幾個紙杯。

“雖然不是很應景兒,但喝點酒,暖暖身,也定定神。”

晚上十點多,李白正覺得很冷,李向樵來了個電話,他站起來接了,一會兒回來,“走吧,郝延華找到了。”

肖天明驀地擡起頭,李向樵說,“送去了軍區總醫院,都回家,明天再說吧。”

肖天明看了他一會兒,忽然問,“還活着吧?”

“應該是活着,沒說死了,至于後續就不知道了。”

三個人都松了口氣,李白覺得身後的衣服都讓汗浸的冰冷。

李白問,“在哪兒找到的?”

李向樵有點不忍心,但還是誠實地說,“不在古城牆的主道,而是在旁邊的一處樹從中。”

劉奔站起來,有點搖晃,忽然爆了句粗口,“我操·他媽的。”

肖天明默不作聲,站起來就走。

李向樵說,“我開了車,送你們。”

“不用。”劉奔的情緒還是很不好,“我和天明打車。他媽的我明天想去罵死她,有病是不是?”

李向樵把李白回了他的家,要給她放水,李白說,“不用了,沒心思,我自己沖個澡就好了。”

她魂不守舍的洗了澡,頭發濕漉漉的就出來了。李向樵要拿毛巾給她擦着頭發,讓李白給拒絕了,“不用。”

“帶着濕頭發睡不好。”

“我不睡,我睡什麽?我就是躺一會兒。”

李向樵也沒有勉強,“那把姜湯喝了,我才煮的,你手腳冰涼。”

李白這次沒有拒絕。

李向樵去洗了澡,回頭看她還呆呆的坐着,就問,“燈是關了,還是給你留着?”

李白才回過神,“啊?”

李向樵又重複了遍,“燈是關了,還是給你留着?”

“關了吧。”

燈黑了。李向樵上了床。“很難受?”

“嗯。”她的鼻音很重,“我真的沒有想到。”

他拍了拍她的腦袋,“有些事,不是自己能控制的,就不要難受了。”等了會兒,“想哭嗎?那就哭吧。”

他摟着她的肩,她撲進他的懷裏,咬着他的睡衣,起初只是掉淚,後面哭聲越來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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