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18-1

他看着鏡頭,“我愛你,以山為證,夠不夠?”他撓撓頭,“不過,實話說,我覺得起誓、承諾這種事,真的挺俗的。”

李白笑了起來。想起肖天明說的,這真是一個老派、保守的人。

李向樵看她笑了一會兒,“別笑了,到底怎麽樣啊?”

李白讓他這句話惹的又笑,“你還真是老氣橫秋。坦白的說,我也覺得挺俗的,像是逼人入洞房,好好的男歡女愛,成了牛嚼牡丹。”

“啧,女孩子說話講究點兒。”

“男歡女愛男歡女愛就男歡女愛,老古董老保守。”

李向樵仰起下巴望着天,似乎在想詞兒,“我……我……”

他嘴上哈出的白氣随之給鏡頭蒙上了一層薄薄的霧,李白的心忽然就軟塌塌的,仿佛是遙遠的雪山咔嚓一聲響,融化出一道小溪。她也朝鏡頭吹着氣,雖然她在暖氣房裏,并不能模糊到鏡頭。

李向樵剛好在這個時候回正了眼睛,看着她聚起的嘴,以為她在求吻,怔了下,旋即笑了,飛快的吻了下鏡頭,“好了,小姑娘。”

李白讓他突然其來的動作給驚的一愣,她下意識的用手背捂在嘴唇上,看見他笑,“我确實保守又老派,不夠浪漫,愛的也不夠激烈,委屈你了。”

李白又吃驚又好笑,這突然的烏龍讓她不知該如何解釋。“我……我……”她沒想出來合适的詞,索性傲嬌的哼了一聲。

他低聲笑了下,“我就愛你這任性,這小樣兒,這假麽惺惺的小勁兒。”

李白心裏又甜蜜又尴尬,就又哼了一聲。

他低聲說,“你答應了?”

李白看了一陣兒牆角才把目光又移了回來,她說,“首先,我很感謝你今天的這一出。我确實是要給你打電話的,又沒有足夠的勇氣。但對你來說,今天這一出,很需要勇氣。我——”她大大方方的說,“領你這情。”

他專注的看着她,等待她的下文。“其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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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白停了下來。

要打電話和他說的話是已經想好的。她原來猶豫,是因為不知道他是否在乎自己,不知道自己的這番話有沒有意義。但現在,他的這番動作讓她知道了有意義,她堅定了她想要說的話,只是這番話在此情此景下,有些殘酷和煞風景。于是,她換了個語氣,“這一年多的時間,我反複想過了,我很感謝你的包容和陪伴,我也希望能繼續得到你的包容和陪伴。”

雖然兩人在一起時從來不交待行蹤,似乎也沒有在一起的感覺,但不知不覺,就這麽适應了他。他不在的這一年多,她時時覺得不方便。她愛丢三落四,也沒人提醒她。剛搬回來自己生活時,她不止一次的把家門鑰匙鎖在了家。她工作需要想與人讨論問題時,發現最常見的讨論人成了不能聯系。凡此種種,她覺得自己可能是錯了,她比她以為的要依賴李向樵,而不是相反的她覺得他沒有給她安全感。

他看向鏡頭的眼睛似乎能穿透屏幕,李白看見他的嘴唇抿了起來,一臉的緊張嚴肅。她心裏感嘆,果然是李向樵,猜的到她要說什麽。

他的目光似乎是在鼓勵她繼續說。他給的鼓勵和寬容讓她溫暖又慚愧,她帶了一點甜蜜和憂傷的叫了聲,“大叔。”

他溫和的說,“等下次趴在我懷裏時再叫。你先說。”

她有點遺憾自己這時候沒有真的趴在他懷裏,想想以後也不知是否還有機會趴在他懷裏,一時鼻子發酸。

她又叫了聲,“大叔。”

他的聲調低而溫,“再叫下去,我會立刻出發去找你的。”

她的淚就這樣掉了下來,“大叔,對不起。”

在扔硬幣決定要不要給他打電話時,她覺得自己有一萬個理由,底氣很盛,心氣很足,覺得自己做的最正确,對誰都好。現在面對他,她心裏有矛盾、不舍,甚至有一點不甘心。

誰的年輕過。她為自己年輕時的行為負了責,她知道他也要負責。這一點,是他們人品上的共識。

“大叔,雖然我很舍不得你,但我想過了,我确實不想插在你和朱顏中間,雖然我知道你們沒有什麽。也許是我很懦弱,但如果這樣和你在一起,我心裏會承受着很大的壓力。很對不起,大叔,我不能和你一起承擔。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太矯情,或者是我愛你不夠……也可能是我愛你不夠……要不……你放棄我吧。”越往後,她說的越語無倫次。

他的臉上沒有太多意外。隔着兩張屏幕,他如在眼前。背後是湛藍的天,遠處是雪峰。

他嘆了口氣,只是很輕,與其說是她看見的,不如說她是感受到的。“那你要怎麽樣呢?”

“我不想逼你和朱顏就這樣分開,我也害怕朱顏受不住。真的。也可能是我讓郝延華弄怕了,我經常會想,如果朱顏也因為這件事怎麽樣,我、我……真的會受不住的。”

這是她的心裏話。一年前提分開,有這個因素。一年後的現在,即便她已經明白他和自己的心意,她還是抛不開這一個擔心。

誰說任性是不變的?

她想和他一起面對,但她能選擇的面對方式就是這樣而已。不是不愛,只是不會再像年輕時那樣,不顧一切,把對方放在心上,去多疑、猜忌,仿佛那是生活的全部,值得用全部的心思和心血去想。

成年人的世界裏,愛情是有分寸的。她終于也認識到這一點,認同了她和他一樣,原來都是有分寸的。她也并不像她所以為的那樣任性,也或者她現在的任性,是有條件、區分對象的。

年輕時未經風霜,能一往無前。在經歷了塵世的變故後,再不顧他人的任性,就是無知。

“大叔,我愛你。但在你和朱顏解決之前,我們……就不要聯系了吧。”

她把話說完,忐忑的盯着鏡頭,心裏既沉重又輕松,既希望他不同意又希望他同意。

她看他沒有說話,就又補充了一句,“大叔,我希望,沒有傷害到你。”

他的睫毛垂下去看了幾秒,然後擡起笑了,“怕我受到傷害?”

“嗯。”

他又想了一會兒,“我明白了。”

李白心裏悵然若失。她想說話,但又不知道說什麽。也許是自己太懦弱了,這根本就不是什麽事兒,但她做不到——也或許,就是她習慣了他的寬容,習慣于他的無所不能。于是,她小心的說,“大叔,你不會怪我的吧?可能我是習慣于讓你來解決這些事,你那麽厲害。”

他爽朗大笑起來,“小妖精,小姑娘,這一句比一千句表白還有用。你們這些年輕人。”

她不服氣,“你也才比我大四歲而已。”

“但我願意當你的大叔。”

兩人默默不語,明知道早晚要挂斷,還是不想挂斷。

他說,“我不讓你等我了,省得回頭解決了你也疑神疑鬼的,覺得我是為了你給朱顏施壓。”

“我希望你能理解,在解決之前不和你聯系,我其實是怕自己糾結,是怕自己會胡思亂想,最後弄的很醜。”李白的歉意更甚,忽然有點覺得李向樵竭盡全力靠過來,但她還是端着的感覺。她想過就這樣在一起,但她從來不能委屈自己,那次吵到讓他滾就是例子。那樣醜的時刻,她再也不想來了。哪怕最後兩個人分開了,她都不想再那樣了。

明明兩個人過去那樣平和默契,他給她想要的天空。她不想再那樣罵他。

“我知道。”他說。

“其實我是很舍不得你的。”

他又笑,“小姑娘,我知道。不知道的話,你怎麽會是我的小姑娘。”

她又開始遺憾沒有在他懷裏了。

想起以前付穎說的,感覺她和肖天明有點怪,不知哪裏不大像戀愛。她到現在也不知道是哪裏不像,但現在的她卻知道,他和她像。

“我沒想到我能遇上你。”她由衷的說,“青春過的亂七八糟,卻能遇上你,很幸運。”

這句話她早想說。那次的爬山及之後一連串的事,都想讓她深切的感謝他。感謝他想的周到,替總是丢三拉四的她塞個移動電源。感謝他她在突遇暴風雪時,當機立斷,讓她放棄尋找等待求援。感謝在下山之後,他陪她等待郝延華的生死。感謝在風雨飄搖之時,他對她所做的開導。

及至後來,她又想了想,感謝在她最迷茫的時候,他沒有說、也沒有做額外的事情,以最遠又最近的方式陪伴了她。

那些互不交待行蹤的過往,原來是最深的陪伴。

那些看似平靜的淡然,原來是最好的愛情。

忽然想起那次他們在樓頂上的談話,他說,“這大概也是最适合我的愛情了。現在這樣,我覺得很可惜。”

她現在理解了。原來自己很幸福。

他說,“真想親你一下。”

“我也想。”

兩人都笑了起來,他哈出的白氣又一次蒙住了鏡頭,她下意識的伸手去擦,又像是去撫他的臉。

最後的話終于還是由他來說,“我們的共識達成了。我很感謝你有這樣的對話。那麽,”他停了停說,“我希望我們有重逢的一天。”

李白哭的稀裏嘩啦。

互相表白後就是分開,她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

“別哭,”他安慰她,“那次去羅馬,我們一起看過提香的那幅畫,叫《天上的愛與人間的愛》。上的愛代表愛神所統轄的虛幻之愛,也許完美,但終究是虛幻。人間的愛是男女間的世俗之愛,雖然有分寸的算計,可總是溫暖的愛。人間的愛就是如此,你不要哭。反倒是我們都長大了,都成熟了。”

“我愛長大的你。”他說。

“我也愛成熟的你。”

作者有話要說:

向樵哥哥連我都喜歡了。。。

天上的愛與人間的愛。少年的愛與成年人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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