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94·無用之功

主峰上兩個人都察覺到了一邊術峰上的動靜。

仙帝眉頭皺了皺,剛邁出步子就被巫邢攔了下來。

“在他達到他想要的目的之前,我可不希望你去湊熱鬧,夏侯。”巫邢咧咧嘴,視線不懷好意的在仙帝身上轉了轉,“若你當真沒辦法本尊下來,你家的血脈就真的要斷了。”

仙帝看着巫邢,冷哼一聲,道:“先保住你心上人再說吧。”

巫邢搖了搖頭,“他可不用我保。”

天道的眷顧比他的保護要有用得多了,雖然嘴上心上都是如此想着的巫邢,在之前卻依舊毫不猶豫的将手下那頭黑豹派去了青岩身邊,這沿途其他地方也不知被安排了多少暗樁守着,生怕這人除了絲毫差錯。

仙帝尚不知曉青岩即是白澤之事,對巫邢給青岩安排的保護卻是心知肚明,他看着巫邢,冷笑幾聲并不答話。

巫邢卻是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更準确的說是看着左手上戴着的那只戒指,察覺到戒指內的動靜,又看了一眼渾身緊繃着與他對峙的仙帝,目光中帶着不易察覺的怪異。

青岩一行中黑豹的速度最快,青岩便讓它化作一只巨大的蒼鷹托着他們向道童所指的方向飛去。

華仙殿位于靈脈之尾部,靈氣比之主峰周圍要稀薄數倍,這宮殿周圍的地方,乃是樊生的宗派之中外門弟子的居所,如今因着遠離了主峰的幹系卻成了樊生最放心的地方。

看管華仙殿的是一位修為分神巅峰的老者。

他早已收到傳訊,一見樊生便将其接進了殿中,囑咐小童好生伺候,便離了殿內去通知外門弟子們。

能夠居住在主峰周圍的,不是宗派的精英便是長老之流,即便這群人在川彌地位再如何尊貴,修為再如何高深,都不可能與如今在主峰上對峙的那兩人相比。

派中長老并不是迂腐愚蠢之人,在見了主峰上二人真面目時,便早已通知門下各峰弟子往華仙殿聚集,随時準備逃難。

樊生也早已做好整個宗派将要挪個地方的準備,對于這裏的損失雖然心疼卻也尚可接受——只要這些弟子們還在,便不愁沒辦法再發展起來。

再者說了,上頭那兩人總不可能一直呆在川彌之中,以他的修為想要穩着地位換個地方發展并不是什麽難事。

青岩等人到時便瞧見華仙殿外聚滿了身着同款各色衣袍的修者,瞧起來大概是樊生門下各峰弟子。

他有些詫異于這景象,略一思索,聯系上主峰如今的情況,卻是明白了過來。

陌生人的到來讓衆人目光聚集在他身上,青岩向他們友好的笑笑,轉身便帶着随他而來的人近了華仙殿。

血烏同樣跟着他們一同來了,這一次這是血怨收斂了渾身氣息,面色冷淡平靜,絲毫瞧不出本身那等陰沉鬼物的模樣。

他與玉骨并肩走在青岩背後,後者時不時看他兩眼,目光中滿是疑惑。

“樊會主,久仰大名。”

樊生看着面色蒼白,嘴唇沒有一絲血色的沙疏,心疼得不行,這一聽背後有了動靜,連忙起了身。

“東方先生,久仰!”樊生道,看了與青岩共同進來的三人一豹,視線在黑豹上一掠而過,最終卻是停在了血烏身上。

即便血烏修為高絕并且已經收斂了氣息,對上已經一腳踏入了渡劫期的樊生,作用卻也并不多大。

樊生想到先前莊歡與他提到過的事情,心中一沉,面上卻向青岩問道:“這是?”

“這是血烏,一位……”青岩看了紅衣男子一眼,頓了頓,“一位友人。”

樊生盯着他看了一陣,看得青岩渾身發毛。

“樊會主不是要我為沙疏姑娘治療?”他開口道,對樊生毫不掩飾的打量有些不愉。

雖說他一開始就有來拜訪蒼會的想法,但如今他身在蒼會卻是沙疏奉樊生之命去請的,待他到了之後顯示怠慢不說,有求于他竟然還擺出這樣懷疑的态度。

就算青岩脾氣很好,也不由的腹诽這樊生腦子是不是進了水,當真與外界傳聞的灑脫幹練截然不同。

樊生卻是緊緊盯着他,問道:“我先前聽莊族長說,東方先生與魔尊巫邢關系匪淺,此話當真?”

青岩被這樣直白的話語問得一愣,他看向目光坦然的樊生,終于沒再擺出一副好說話的樣子,反而冷聲道:“莫不是我與魔尊巫邢關系匪淺,樊會主就不再讓我醫治沙疏姑娘?”

樊生抿了抿唇,目光灼灼的看着這個一臉冷然的黑袍男子,想到那個還在鹹武主峰上與仙帝對峙的魔尊,也是這樣一身黑,連面目都看不清楚。

青岩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沙疏,一望便知道沙疏傷勢不重,只是神魂虛弱,氣血淤堵,靈氣不足,一時厥了過去,便放心轉頭看向樊生,冷嘲道:“若樊會主信不過,在下這便告辭。”

樊生一愣,看到對方話音一落便當真轉身離去,回頭看了一眼心上人,心中焦急,卻是一句話都沒憋出來。

他對東方青岩并不了解,而莊歡之前一番話句句确鑿,與這人如今的情況全然能夠對上,讓他不得不顧忌。

正在樊生糾結之際,領青岩一行過來的小道童卻是撲過來抱住他的腿,仰着頭脆生生道:“東方先生,你宅心仁厚,救救沙疏姐姐吧!”

青岩低頭看他,小道童烏溜溜的眼睛都急紅了。

一旁阿甘見這道童緊緊抱着他師兄不放,不高興的拽了拽他,口裏嘟哝了幾句。

青岩看了小道童一陣,雖然他知道沙疏只需修養一段時間輔以靈藥便可恢複,看樊生如此緊張沙疏的模樣,便知道這人定不會吝惜将靈藥用在沙疏身上,但沙疏這臉色和氣若游絲的模樣着實有些吓人,只怕是因為這個原因,才讓這小道童與樊生緊張得不行。

輕輕嘆了口氣,青岩将小道童拉開,回身繞過渾身僵硬的樊生,坐在床邊為沙疏把了脈。

脈相就如青岩之前望其氣色時一樣,神魂受了創,氣血不暢又被仙帝的氣息震懾壓迫,一時沒能緩過來。

神魂只能慢慢溫養,但這氣血不暢卻是可以梳理一番的。

青岩繼續搭着沙疏的脈,手中淺綠色的光芒閃過,試探的進入了沙疏的體內,見對方并未抗拒便松了口氣,将養心訣的元力小心的渡了過去,控制着這些元力疏通經脈之中的淤堵之處。

樊生緊張的看着兩人,見過了一會兒沙疏面色紅潤許多才略微松了口氣,目光卻一直凝在青岩身上,手中暗運元力,随時防備着這個并未否認自己與魔尊關系匪淺的醫者。

對惡意頗為敏感的青岩自然注意到了樊生的小動作,他眯了眯眼,手中動作卻沒有停。

元力将沙疏四肢的堵塞之處疏通,一轉便順着元力流轉的路線進入了心脈之中。

突的,青岩頓了頓,輕咦一聲。

“怎了?!”樊生心一驚。

青岩察覺到沙疏心脈中潛藏的那一絲糾纏着整個命門的黑色,在這抹黑色上感受到了極為熟悉的氣息,心中微動,轉頭問道:“沙疏姑娘先前可是中了蠱術?”

樊生聞言,點了點頭。

青岩抿着唇,制住原本打算撲上去将那絲黑色毀去的元力,将其自心脈中退了出來,道:“蠱蟲已經離了體吧?”

樊生對青岩把會兒脈就能知道這些事頗為驚異,卻還是如實答道:“……是的。”

青岩點頭,站了起來,瞥了樊生一眼,道:“那便沒事了,沙疏姑娘醒後,樊會主莫要吝惜靈藥便好,若無其他事,在下便告辭了。”

樊生有些複雜的看了青岩一眼,想了想,還是在對方踏出房門前問道:“可否請東方先生勸勸魔尊,莫要在這靈脈之上動手?”

青岩腳步頓住,回頭似笑非笑的看着樊生,見對方神情莫測,似有所示的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沙疏,嘴角揚起一抹冷笑,“自然會說,勞煩樊會主操心了。”

樊生看了一眼面色紅潤的沙疏,哪裏不曉得對方剛剛那一眼是什麽意思,當下臉色一沉,轉頭對小道童道:“去請範長老來瞧瞧。”

他到底還會不信那個東方青岩會好心給沙疏治療,會與魔尊厮混的人又會有多良善呢?

而他竟然還讓魔尊的人為沙疏醫治了!

樊生想到這樣就有些抓狂。

青岩修為說不上高絕,在川彌上出竅期的修者卻也是中上游的了,如何會聽不見樊生沒有做絲毫掩飾的話語。

他搖了搖頭,暗嘆了一聲巫邢名聲真差。

阿甘雖然修為不高,卻也是聽到了,他嘟着嘴滿臉不高興道:“師兄,我們才剛來呢,現在去哪兒?”

“自然是去主峰将巫邢拉走。”青岩看着黑豹再一次化作蒼鷹,腳下一蹬便帶着阿甘踏了上去。

若不是将人拉走,這兩人怕是會互不認輸的繼續對峙下去。

青岩看着都着急,要麽打一架要麽死不相見,這麽互瞪着算個什麽事?

主峰。

巫邢感覺戒指內傳來的騷動越發強烈,看向仙帝的目光更是怪異了幾分。

仙帝眉頭卻有些皺了起來。

即便莊歡的天賦極佳,卻也是難以承受如此長時間的降神的,何況他與巫邢互相對峙這麽久,莊歡的身體怕是要扛不住。

但若是真的就這麽把這個唯一嫡系後代的身體扔下,巫邢當真是會毫不猶豫的下手,仙帝難得找到一個能夠承受他降神的人,何況還是他唯一剩下的後代,心中自然将其看得重了些。

正在他想要動用手中隐藏的力量将莊歡從巫邢眼皮子底下送走時,卻察覺到青岩一行人過來了。

仙帝掃了一眼走向巫邢的幾人,不由的看了血烏好幾眼,眉頭輕輕皺起來。

他是真沒想到,今日還與他聯系了的鬼界,如今卻明目張膽的站在了巫邢一邊,而且還是個占據了鬼界半邊天的血怨。

雖然有些暗惱鬼界這亂七八糟的事情,但仙帝視線最終卻定位在了莊歡的弟弟莊晨身上。

這個人身上散發着極為明顯的白澤氣息——作為上一個五千年與白澤朝夕相處的人,他對于這樣清冽的神氣再熟悉不過了。

他眯了眯眼,卻發覺有些不妥。

這個人身上的氣息浮于表面,而并非自內裏而來的氣息。

就像他将手中存貯的那些白澤之力分了一小部分給莊歡以實現他先前放出的消息,這個莊晨手中恐怕也是有着白澤之力的。

他并不是白澤,十有八.九是被巫邢退出來頂缸的人。

而這白澤之力出自何處,幾乎不用思考,答案呼之欲出。

仙帝冷哼一聲,手中法訣一掐,不意外的看到莊晨身上的白澤氣息散了個一幹二淨,他嗤笑道:“雕蟲小技。”

巫邢看他一眼,笑而不語。

轉頭卻關切溫和的看着青岩,低聲與對方對着話。

仙帝若有所思的打量起這個被巫邢捧在心尖上的人來,卻沒有從對方身上察覺到絲毫白澤的神氣。

但比起已經被戳穿了的莊晨,他還是更加相信這個東方青岩才是真正的白澤。

他沒有白澤的傳承記憶,但他卻知道白澤悠遠而厚重的傳承之中,定然是有着不少秘法的。

能夠完全掩蓋氣息也不足為奇。

青岩掃了一眼看不清面貌的仙帝,被對方猶如實質的視線看得一愣,拽了拽巫邢的袍袖,皺眉道,“你打算怎麽辦?”

巫邢好整以暇,反正與夏侯這麽僵持下去吃虧的肯定不會是他,“你說呢?”

青岩抿着唇,“你想殺了他?”

“現在動手殺的只是莊歡,而現在莊歡還不能死。”巫邢擡手摸了摸青岩柔順的黑發,見對方半垂着頭,視線掃過青岩黑發掩藏下有些微紅的耳尖,滿足的眯了眯眼。

青岩點了點頭,想了想,還是伸手将巫邢毀他發型的手拍了下來。

莊歡現在的确不能死,要是他死了,崇光到時候出來的時候怨氣可就沒有主要的目标可以發洩了。

莊歡有大用,他必須活到崇光逃出生天的時候,用他的性命來抵消崇光的怨氣。

巫邢偏頭看了仙帝一眼。

雙方簡單的遮蔽法術并沒能遮住對方的眼睛,只是不讓川彌之上的修者知曉罷了。

他伸手摟住青岩的腰,向仙帝炫耀的揚了揚唇,揮手卷起一陣黑霧,轉瞬一行人便失去了蹤影。

仙帝在巫邢離去的瞬間,面色陡然變得陰沉。

最壞的事情到底還是發生了。

他知道,巫邢定然是與白澤締結了。

青岩低頭擡頭看了一眼笑得頗為滿足的巫邢,低下頭沉默——如果臉不是那麽紅的話,大概會讓人覺得其實他并不是很高興。

待得幾人落地,卻見此處是一座凡人所建的府邸,周圍往來的仆從亦皆是毫無修為的普通人。

巫邢卻是熟門熟路的吩咐了一見到他們便恭敬行禮的仆人為他們準備吃食與熱水,而後用視線把另外幾個人逼退了——事實上他們彼此也想要單獨相處一下,就連死活拽着青岩衣服不放的阿甘都被黑豹一爪子拍暈拖走。

青岩看着瞬間就沒人了的院子,轉頭對上巫邢暗紅的眼睛,有些尴尬,卻沒有掙開巫邢的懷抱。

“青岩。”巫邢似乎并沒有感受到懷裏人的羞澀一般,一邊緊了緊臂膀,面上惬意,他道:“我發覺了一件事情,關于夏侯——就是仙帝的。”

青岩愣了愣,“什麽?”

巫邢松開雙臂,卻将青岩的手牢牢握住,想了想,卻還是搖了搖頭,“也不是什麽重要的事,只是覺得……”

巫邢說到一半卻是沒再說下去了,魔尊大人想到後面的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

總不能說戒指中他師兄那剩下的二魂一魄,見着了仙帝就一個勁兒拼了命的往外鑽,讓他心生感慨吧?

想想都覺得酸倒了牙。

青岩雖然不爽巫邢說話說到一半,卻并未太過介意。

只是巫邢提起仙帝,他便想起先前的情況,眉頭不禁皺起,道:“我先前察覺了那仙帝也擁有白澤之力,那力量卻對我頗有敵意……”

“他也有?”巫邢愣了愣,卻搖頭道:“白澤五千年一現,兩兩不相見,這不可能。”

“傳承記憶中也沒。”青岩抿了抿唇,“我……無法看到上一代白澤的記憶,他所傳承下來的東西并不完整。”

“上一代?”巫邢同樣皺起眉。

青岩道:“所以我猜,還不是有兩個白澤。”

“不可能,若是當真有白澤選了夏侯,他早該有所動作了,至少不會利用降神才能來到下界。”

青岩這下也猜不到到底是何故了。

“上一代的記憶不完整?”巫邢又問道。

青岩點了點頭。

巫邢似乎想起了什麽,卻是笑了出來。恰巧仆從前來告知熱水已經準備好,便拍了拍青岩道:“這段日子辛苦了,先去洗個澡好好睡一覺吧。”

青岩見巫邢如此有把握的模樣,便也不再擔憂,點了點頭便跟着仆從去了房間。

巫邢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掌,目光中露出難以抑制的愉悅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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