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此時徐葵笙也來到了病房中。

他小聲地說着:“我媽要過來了。”

師秦回頭看他:“你給咱媽做好心理準備了嗎?”

“做了。當初她一聽到就暈了過去,我看她這麽不經吓我就讓我爸攔着讓她休息一下再過來,才剛做完心理建設沒幾天她就要過來了。”

兩人都沉默地站了一會兒,默契地沒有說話。

師秦說:“最近我那邊很忙,你要是有時間,盡量來陪陪他。”

徐葵笙點頭答應着。

幾次化療完之後,區方歌就被推進了手術室。

手術很順利。

當區方歌醒來的時候,徐葵笙的媽媽和爸爸都站在了病房裏。

“安姨,徐叔。”區方歌虛弱地朝他們一笑。

安姨強忍着眼淚,坐在區方歌床邊給家屬準備的椅子上跟區方歌說着話:“方歌啊,等你好了,咱回家,安姨還給你包喜歡的餃子啊,”說着聲音便有些顫抖,“我們方歌一定會好的。”

區方歌聽了也不禁有些心酸,他自己的身體狀況,他自己不知道麽,他只好安慰道:“好。等我好了,我就回去吃安姨包的餃子。”

在區方歌的爸爸去世媽媽也跟着去了之後,是徐葵笙一家接納了他,這麽多年來一直都把他當親生兒子看,有時候徐媽媽對區方歌比徐葵笙還好。

本來徐爸徐媽還想照顧區方歌兩天,結果被徐葵笙勸了回去:“區方歌最近都是化療,大多時間都在昏睡。醫院裏有護工,還有很負責任的醫生。他們就能把他照顧好。你們也有自己的工作,回去吧。”徐爸徐媽一臉不舍,帶着擔憂回了家。

代替徐爸徐媽的就是一直在醫院的徐葵笙了。

Advertisement

徐葵笙在有空的時間裏,都會來區方歌的病房裏陪他聊天。

也是現在徐葵笙才知道區方歌居然喜歡上邰易的堂哥了。

徐葵笙安慰着他,也不知道怎麽才能讓他好過一些。

在徐葵笙想着還說些什麽的時候,邰易推門進來說:“徐醫生,你們科那邊有人找你。”

徐葵笙點點頭,讓區方歌有什麽需要的話随意指使邰易。

邰易挑挑眉,沒有反駁。

“腫瘤科最近很閑嗎?”區方歌做完手術幾天後好了很多,說話也有了力氣。現在邰易差不多天天往他這兒跑,區方歌有些無奈。

“還行。”邰易拉過一旁的椅子坐下,“話說你真的不通知一下邰陵嗎……”

區方歌扯了扯嘴角:“我生病關他什麽事啊。”

“你們相處了這麽久,你對他那點心思我覺得他是知道的。”

“扯嘴皮子吧你。我從沒在他面前做過什麽出格的事,不可能。”

“邰陵學過心理學的。”邰易突然說出一句讓區方歌摸不着頭腦的話。

“嗯,然後呢?”

“他學得很好。”邰易語氣強調。

“你究竟想說什麽?”區方歌有些哭笑不得。

“你別小看心理學……”邰易說,“你挑一挑眉毛我哥大概都能猜出你在想什麽。我當初就是因為我一個小眼神兒才被我哥發現我喜歡男人來着……”

區方歌張了張嘴,終究是沒說話。

邰易也無言地看他。

過了良久,他眯了眯眼問:“徐葵笙知道你喜歡男人嗎?”

“知道。但是之前并不知道我喜歡邰陵。不過現在知道了。”區方歌很久沒有跟人聊過愛情方面的話題了,難得有人願意跟他聊。

“你真的不想像韓劇那樣,讓你的男主角知道你有絕症了,你的男主角就會發現愛上了你,然後一直跟你的男主角癡纏到最後嗎?”

區方歌有點想笑:“你為什麽看那麽多韓劇?”

“想看看他們把絕症和車禍運用到哪種程度。”

區方歌輕輕地笑了幾聲,覺得肚子上的傷口有點扯痛。

邰易看見他的表情趕緊讓他緩口氣:“你要不還是躺下睡吧。”

“……我覺得,”區方歌逐漸感覺好了很多之後才開口,“有些話憋着不說真的有點遲了。”

“你決定告訴邰陵你喜歡他了?”

區方歌搖了搖頭,接着說:“其實,我覺得不告訴他才是好的。他是直的,我們不是一路人。”

“可能這樣說有點聖母,但是我真的不想破壞他的生活。有些人聽到同性的告白第一反應通常是厭惡而不是覺得‘哦你喜歡我關我什麽事’然後一笑而過。這種感情在現在的社會裏,還是沒有辦法完全被常人所接受的。我與邰陵相處的那些時間裏,我有問過他這個問題,他直接回答我說發生在自己身上沒辦法接受。這樣我怎麽還敢跟他說我喜歡他?”

“我們相處也不過是短短幾個月……”區方歌歇了一口氣,又緩緩道來,“每一個被喜歡上的人都不需要為喜歡自己的人負責。況且到現在,我還是挺慶幸我沒有一時沖動去告白的。即使我有幻想過我告白之後,那個‘他會喜歡我’的可能性。但是我覺得,這個幾率比我癌症痊愈的幾率還小。”

說話的間隙,并不隔音的單人病房門口傳來了徐葵笙的聲音:“你在這裏幹什麽?”

不多久徐葵笙就推門進來了,看見病房裏的邰易他愣了愣:“你怎麽還在這?”

邰易沒回答他,問:“剛才怎麽了?”

“那個人好像一直在偷聽,看見我問他他就急匆匆走了,沒見過,不知道是誰。”

區方歌閉了閉眼:“是誰都無所謂了。”

“要是現在邰陵在我面前,我還是一句關于喜歡的話都不會說。因為他并不需要為我的喜歡負責。我覺得……”他看了一眼邰易,又說,“要是我是某個韓劇的主角,os就應該是‘好在你沒有喜歡我,不然我死了之後傷心的人就是你了’什麽的……”

徐葵笙打斷他:“胡說什麽!”

“反正最後結果都是一樣的。”

“區方歌你不能閉嘴嗎?”徐葵笙罵道。

區方歌頭轉到一邊不看他:“反正說出來也不會改變什麽。”

病房裏的氣氛頓時降到了最冰點,處于這個環境下的三個人再也沒有誰開口說話。

10

沒過幾天,早已掉光了頭發的區方歌再一次被推進去化療。

徐葵笙怎麽也不放心,一直在外面等着。

師秦也趕忙來到了他的身邊。

“聽邰醫生說最近這幾天,方歌營養不良的情況加重,再這樣下去,他的身體沒有辦法再支撐他化療。”師秦的聲音有些抖,眼睛望了望區方歌所在的地方,擔心地皺起了眉頭。

徐葵笙回頭看她,表情有些迷茫。

他愣愣地看着師秦,然後伸出雙手抱住了她,他說:“區方歌進去之前,就……半個小時之前,區方歌對我說,想停止治療。”

師秦沒有說話,但是徐葵笙聽到了她的吸氣聲,帶着一些不可置信的顫抖。

漫長的等待讓人煎熬。

區方歌被推出來的時候臉上已經沒有任何血色了,徐葵笙看見他的時候臉色也奇差。他有些僵硬地跟着推床一路走到了區方歌的病房裏,跟在身後的師秦一直低着頭默默地走,兩個人很默契地一句話都沒有說。

與往常不一樣的是,這次區方歌昏睡的時間比以前長了很多。師秦被徐葵笙勸了回去,他則留在這裏看看情況,等區方歌稍稍穩定些了便回家。

待他确認好了一切,拿了車鑰匙準備離開的時候,一個有些面熟的人在走廊上與他擦肩而過,徐葵笙回頭看了看那人的背影,又走了一段路,才突然頓住腳步然後毫不猶豫地轉身往回走。

剛才那個人,就是之前在區方歌病房門前偷聽他們講話的人!

現在都晚上十一點多了,那個人來幹什麽?

徐葵笙的腳步加快,趕在了那個人面前攔着了他。

“你是誰?”徐葵笙語氣急促,一臉警惕地看着那個人。

那個人定定地看着徐葵笙回答道:“我叫邰陵。”

徐葵笙和邰陵在沒幾個人的走廊上坐着。

徐葵笙問:“你來看區方歌的嗎?”

“我是……”邰陵組織了一下語言,沒有直接回答,“我們合作的那個項目進行得很成功,我想找區方歌慶祝,但是我打他的手機打不通,去到他們公司才知道他辭職了。直到前天,邰易給我打了個電話,把一切都告訴我,我才知道區方歌……生病了。”

“一切……”徐葵笙喃喃道。

邰陵有些尴尬:“……包括他喜歡我這件事。”

徐葵笙轉頭去看他:“那你……”

“我就是來看看他。”

“哦。”

“我想我是隐隐約約知道他喜歡我的,但是我不是很确定。”邰陵說,“他隐藏得很好。”

若不是那天在酒店裏被區方歌壓醒,他可能一直都認為區方歌跟他一樣只把對方當成朋友。那天他其實醉是醉,但并沒有醉到走不了路的程度。區方歌的攙扶剛好給了他緩沖的時間,好有借口去歇息歇息,畢竟一下子喝了太多酒論誰也扛不住。躺在酒店房裏的時候,他閉着眼睛能感受到一個人的重量壓得他睡的那張床兩邊陷下去,但是他太累了懶得睜開眼睛。一道有些溫熱的呼吸呼到他臉上的時候他有些懵,但因為酒精上腦還無法清楚思考。接着就是一陣敲門聲,一副軀體的壓迫,然後是他的醒來。他看到了縮在床腳的區方歌,但他不知道怎麽面對這個合作夥伴,只得頭也不回地走出房間。

那天之後他再也沒見過區方歌。

直到項目的成功,以及邰易打來的電話。

他只考慮了一天,便決定過來看區方歌。

對于喜歡自己的人,邰陵沒有辦法惡臉相向。

回過神來看到徐葵笙盯着自己的臉,邰陵愣怔了一下,問:“怎麽?”

“區方歌說過,你的唇形很好看。”

邰陵看到床上還在昏睡的區方歌的時候,感受到的震驚不亞于世界要末日了。

區方歌臉色蒼白得可怕,病服下的身體骨頭明顯地突了出來。與幾個月前邰陵見到的區方歌大相徑庭。能把一個人在短短幾個月內折磨得變了個樣子,區方歌究竟受到了多少的痛苦,邰陵不敢細想。

他在病房內站了很久,直到徐葵笙推門進來讓他出來走廊,說有話要告訴他。

徐葵笙慢慢地把區方歌對他的所有描述以及想法都一一說出,邰陵在一旁靜靜地聽着,沒說出一句話。

徐葵笙了解區方歌。區方歌是寧願什麽事都吞進肚子裏也不願意跟別人說的人。特別是關乎到他在意的人,一舉一動都會變得小心翼翼。邰易說區方歌倔強,怎麽也不肯告訴邰陵他喜歡他。說白了,區方歌就是一個就算有了庇護也還是會擔心天會塌下來的人。他不敢告訴邰陵這個事實,是他怕連朋友都沒得做。況且這是區方歌的一廂情願,是他管不住自己的感情,邰陵也沒必要去照顧他的感受。所以區方歌選擇了一個無比烏龜的方式,去對待自己喜歡的這個人。

但他小看了身邊徐葵笙與邰易這兩個不定數。徐葵笙與他這麽多年朋友,不會任着他難受;邰易作為一個看到了病人,這個病人還喜歡自己的堂哥的醫生,出于人道主義,他撥打了邰陵的手機。

于是徐葵笙便在醫院裏,遇上了要來探望區方歌的邰陵。

“醫生說過他還剩多少時間嗎?”邰陵壓低了嗓子問。

“沒有。”徐葵笙搖搖頭,“他們說能撐多久就多久。現在他的身體很差,精神狀态也一樣。一天差不多有三分之二的時間是在昏睡。偶爾醒來,也時間不長。”

“我能經常來看他嗎?”邰陵問。

徐葵笙點點頭:“謝謝你。”

第二天。

剛喝完一碗小米粥的區方歌有些無聊地靠在床頭,看着正玩着手機的邰易,聲音有些弱:“你怎麽又來了?”

“照顧你的心情。”邰易拿起手機,“我通知了邰陵。”

區方歌微微張着嘴巴,啞口無言。

剛才他聽到了什麽?!

“怎麽……回事?”

“我告訴他了。”

區方歌的臉色本來就很難看,現下指尖更是微微顫抖,頭慢慢地低垂了下去。

疼痛已經成為了每天的課題,區方歌總覺得忍一忍就過去了,反正活不長。

邰陵要來了。區方歌緊張得疼痛更甚。

他不好去怪什麽,那也是邰易的好意。

邰陵這個人的存在能給區方歌一個活下去的理由。只要邰陵不知道他喜歡他,只要邰陵沒有在他面前出現,他不會去在意“他不會和邰陵在一起”的這個遺憾。

可現在他被推到了這個事實的面前,這個事實像一團火,灼燒着他。

當邰陵推開病房的門的時候,區方歌慌張得像是個做錯了事的小孩,不知所措,目光飄搖。

“區方歌。”邰陵叫他。

區方歌的雙手抓緊了床單,只能震驚地看着他,如鲠在喉。

邰易不知道什麽時候出去了。區方歌找不到救命的木筏,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邰陵見他沒有回應,心裏也是複雜得很。

他又叫了一聲他的名字。

靜默的病房裏呼吸在流動着,區方歌覺得他有很多話要說,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像是一根骨刺橫在了喉嚨,他要說出一個字都能讓他疼得流眼淚。

那天,邰陵陪了他很久。

從頭到尾兩個人一句話都沒有說。

後來邰陵來得多了,區方歌從開始的一兩句問候到侃侃而談,談天說地。他們很默契地沒有談起區方歌的感情和邰陵陪伴的原因。兩人似乎還像是當初合作的夥伴一樣,随意地聊着天。

只是随着時間的推移,區方歌清醒的時間越來越少,即便是忍着痛也要珍惜一點一滴的相處時間,到最後也會因為過于疼痛而昏睡過去。

區方歌已經停止化療兩個星期了。他的身體撐不住化療,不化療又只能被病痛折磨。

這兩個星期差不多天天來看他的邰陵也忍不住皺起眉頭。

在一次昏睡醒來過後,區方歌第一次看到邰陵趴在他的床邊守着睡着了。

那一刻,區方歌封鎖的情感瞬間沖破了閘門蔓延上了心髒。

“邰陵,我喜歡你。”

因為邰陵一直在低着頭,所以區方歌并沒有看到當他說完這句話之後,邰陵睜開的眼睛。

區方歌沒有堅持到第三個星期,便再一次被推進了手術室。

這次是搶救。

徐爸徐媽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徐媽不停地流淚,徐爸在安慰她。

徐葵笙和師秦都提心吊膽地望着手術室,一句話也沒有交流。

邰陵坐在離手術室最近的地方,一直垂着頭,讓人猜不透他在想什麽。

每一分每一秒對他們來說都是煎熬,直到手術室的紅燈暗下來,他們覺得,一個世紀也不過如此。

已經滿頭大汗的醫生出來沒有說成功也沒有搖頭說失敗,他只是說了一句:“還有什麽話,趁現在趕緊說吧。”

邰陵并沒有跟着他們進去,他有些愣愣地坐在病房外面,直直地盯着醫院走廊白色的牆。

直至他被拍了一下肩膀。

是徐葵笙。

“進去吧。”

邰陵就坐在他旁邊,不發一語。

區方歌神智還維持着清醒,他太累了,說一句話都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謝……謝你。”

本來邰陵還想問他為什麽會喜歡上自己,明明相處不過三個月。但就區方歌這一句話之後,他覺得所有的問題都沒有了意義。

區方歌瘦骨嶙峋,臉色白得像紙,呼吸輕得像随時都要斷掉一樣。

邰陵看着他,語氣有些遲疑:“……區方歌?”

“嗯……”區方歌氣若游絲。

區方歌覺得自己太累了,耳邊的呼喚都沒辦法讓他再次睜開眼睛。

“區方歌。”邰陵反複叫着。他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要這麽做。他只想讓區方歌再睜開眼睛,再看看他。

區方歌并沒有回應他。

“區方歌。”邰陵看着他蒼白的臉,最後低下頭親了親他的額頭。

“區方歌。”他又叫了一聲,并沒有人回應。

邰陵的呼吸突然變得有些急促。

當徐葵笙進來的時候,他看見的只是邰陵彎下了腰,而這個動作看起來并沒有什麽特殊性,但他卻下意識地出口制止。

“喂你幹什麽?!”

但是那吻已落下。

落在那尚有餘溫,卻不會再說話的雙唇上。

“太遲了。”良久的沉默之後,徐葵笙拂去心裏的震驚垂眸說道。

那一刻徐葵笙心裏複雜的情緒全都湧了上來,他不知道該譴責這個人還是感謝這個人,說譴責是因為這個人存在,也有區方歌自己的考量問題,區方歌生病期間都不願給對方造成困擾只是自己憋在心裏難受,但喜歡又不是那麽好解釋,區方歌喜歡上邰陵并不是邰陵的錯;說感謝是這個人在區方歌最後的時光給了他陪伴,最後……是現在,也算是完成了區方歌的心願。

只不過,區方歌永遠都不會再知道。

“……嗯。”良久之後,邰陵坐起來回答他,聲音有些沙啞,眼睛還停留在區方歌那張沒有血色但依舊精致的臉上。

他并不清楚彎下身的那一刻自己腦子裏想的到底是什麽,邰陵找不到任何一個合适的理由去解釋剛才他為什麽要做這件事,或許是鬼使神差,或許只是一個沖動,那一刻他只是想觸碰躺在病床上的那個人,用他覺得最合适的方式。

暖暖的風吹進病房裏,掀起病床上白色的被子一角,卻再也喚不醒一個永遠沉睡的人。

“為什麽要等失去了,才會覺得珍貴呢。”邰陵聲音很小,帶着難言的情緒。

徐葵笙揉了揉眼睛,轉頭不再看他:“因為你再也得不到了。”

區方歌的屍體很快就被火化了。

他的葬禮那天,邰陵就站在不遠處看着,卻不走近一步。

邰陵在那裏站了很久,站到徐葵笙他們都走了,他還看着那個地方一步不挪。

直到周圍風起,吹起了他的衣角,吹過他藏了千思萬緒的眼睛,吹疼了他胸腔裏跳動的心髒,他才像剛活過來的被固定了好幾十年的雕像一樣僵硬地動了動。

他閉了閉眼,慢慢轉身,然後離開。

【FIN】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