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橘子

食堂的油，奶茶店的糖，以及煎餅鋪子的鹽，并列H大三大不要錢的東西。

現在還早，說吃夜宵有點誇張了，因此歐青筠和許沛白并沒有真的去吃什麽東西，只是在圖書館的奶茶店點了兩杯奶茶，坐着說話。

歐青筠覺得，自己的舌頭快要沒有知覺了。

“明明說好了半糖的，”她把奶茶放下，“好甜啊。”

許沛白失笑道：“我還是頭一回看到女孩子不愛吃甜的。”頓了頓，又說：“也是頭一回看到珍珠奶茶不加珍珠的。”

“因為不好吃啊，”她用上面的門牙抵住吸管，含含糊糊地說，“難吃的珍珠就像魚眼珠一樣，好吃的珍珠才是真正的絕色。”

他失笑，“原來你喝過這裏的奶茶了。不喜歡怎麽不說？”

“不好意思啊，”她嘆口氣，“你說要來圖書館，難道我說太難喝就不來了嗎？”

許沛白:“……”港真，從來沒有聽誰把“不好意思”說得這麽理直氣壯的。

後面忽然有人詫異地道：“同學，你說難喝的，是這家店的奶茶嗎？”

許沛白聽見這個聲音，就不由自主地彎起了嘴角，看向對面的歐青筠。她一臉困惑地擡起頭，那張清秀好看的臉，在頭頂暖黃的燈光下仿佛毛絨絨的一只桃子，“呃，嗯……怎麽了？”

這幾個含糊其辭的單音節字眼加起來約莫就是“是啊”的意思了。

來者瞬間垮了臉，不好意思沖着漂亮的小學妹發怒，只好沖着許沛白道：“你是不是故意的？”

“哪裏哪裏，慚愧慚愧，”許沛白慢條斯理地用他那好看的手指托住下巴，沖着一臉懵的歐青筠眨眨眼，然後嘆口氣，“學妹的閱歷一看就比我等土鼈要多得多，她說你的珍珠難吃，你不去想着改善，怎麽對我這個無辜路人動怒。”

阿黃：“我呸。我去給你買幾個橘子，你站在此地，不要走動。”

歐青筠：“……”

許沛白淡定地道：“啊呀這位同學你學識很深厚麽，聽說近代史先生又給了你一次機會，可曾通過了啊。”

阿黃：“……沒過。”

他終于想到自己是來做什麽的了，認真地拖了一把椅子在兩人邊上坐下，先和傻眼的歐青筠打招呼，“弟妹你好，我是……”

“……等等，弟妹？”另兩個人都傻了。

阿黃說：“這不是嫂子不好聽嘛，好玩不過那啥的，我改稱弟妹了。”

許沛白和歐青筠：“……”

“你誤會了，”歐青筠頭疼地說，“我不是——”

“來來來，”阿黃興致勃勃地叫櫃臺的人再送三杯奶茶過來，特地強調了要本店的招牌奶茶，一杯放最少的糖，然後才轉頭說，“我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姓謝，名溫茂，精神上是小白的爸爸，肉體上是他的室友……”

許沛白：“咳。近代史。”

“……實際上是他的學生，”阿黃說，“今天不得不打擾你們的約會，是因為近代史老師給了我第二次機會，讓我再考一次，我過來找小白劃考綱。”

歐青筠辯解得有些累了，面無表情地盯着眼前的又一杯招牌奶茶。

許沛白接到她幾乎能殺人的目光，忙解釋說：“小筠不是我女朋友。她是孟嘗前女友。”

歐青筠：“……”

阿黃：“……聽了後半句，我信了。”

許沛白話說出口便覺得不妥，連忙補救道：“真是人生一大快事，我就看不慣鮮花插在牛糞上這種事情。”

歐青筠：“……呵呵。”

習慣真是個可怕的東西，認識不過短短兩天，她居然能夠接受這種話了。

阿黃把近代史攤開來，放在桌上，還十分殷勤地去櫃臺那裏拿了一支筆。許沛白低下頭唰唰地劃着重點，說：“你上次補考，怎麽連重點都沒有劃過？”

阿黃嘆口氣說：“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不知者無畏吧。”說罷，一本正經地糊弄邊上看起來十分單純的小學妹，“你們現在是學的思修對吧？思修閉卷哦，你要小心，啧啧，畢竟咱們那老師最後一個禮拜才給劃重點。不過你可以來找小白啊，你知道吧，小白除了顏好，還兼任我們寝室的考前突擊課代表，他的有機化學筆記在我們學院炒到兩百塊一本呢！”

歐青筠茫然地說：“不是說百年H大，思修不挂麽？”

“對啊，”許沛白頭也不擡地說，“你別擔心，上個學期整個學院也就挂了他一個吧。”

阿黃：“……”

飽受傷害的阿黃同學拿着劃好了重點的書本站起來，咬牙切齒地說：“許沛白，你為什麽沒女朋友，你自己不知道反思一下嗎？”

“哦，”許沛白說，“可能是太優秀了吧。”

“……”

“祝你好運，今晚去星巴克通宵？”他又問。

阿黃嘆口氣：“對啊，不知道成不成。”

“不過也沒關系，”許沛白想了想，安慰他說，“你還有克萊登大學可以讀。”

阿黃并不知道克萊登大學是什麽大學，但是看他一副認真的樣子，頓時相信了，“唉，小白，還是你好。那個克萊登大學聽名字是德國的啊，很好畢業嗎？挂科了也可以畢業嗎？”

許沛白說：“可以啊。”

阿黃頗有些心動，點點頭說：“我要是這次再挂，我就要考慮一下克萊登大學了。”

許沛白睜眼說瞎話，十分友善地鼓勵他：“你加油。”

目睹了他糊弄室友全過程的歐青筠：“……”

九塊九，只要九塊九，擁有克萊登大學文憑，你就可以成為CEO,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那些野雞大學沒能把許沛白叫去給他們宣傳，真是損失啊！

等阿黃離開了，歐青筠才一臉複雜地說：“你良心痛不痛？”

許沛白一按胸口，認真地感受了一下：“不痛。”

“……”歐青筠笑出聲了，她把奶茶的吸管挪開，好奇地問：“原來我們學校還有挂科的啊。”

畢竟H大的高考分數實在不低，他們這個專業更是吊打全校所有其他的專業，大家高中的時候都是省重點裏頭數一數二的人，很難想像，到了大學還會挂科。

許沛白嗤笑一聲，“他是學校自主招生進來的，本身就偏科。”

同樣是自主招生進來的歐青筠“哦”了一聲，嘆息道：“我也偏科。”

許沛白看着她露出憂愁的表情，覺得很有趣，“小筠，你有沒有發現……”

他其實不是頭一回喊她小筠了，但是歐青筠聽見這個稱呼的時候，心裏還是不由泛起一點兒微妙的感覺：“什麽？”

許沛白笑着搖搖頭。

怎麽說呢，好像每一次見面，都覺得她更可愛一點。

作者有話要說：

注：克萊登大學是錢鐘書《圍城》裏面的梗。主人公回國苦于沒有學位，就花錢買了個克萊登大學的博士學位，後來發現他任教的大學裏某位清高不可一世的韓教授，也是克萊登大學的博士學位，而且還娶了個白俄的女人，對外宣稱娶了個美國老婆

橘子的梗應該知道的人更多一些，出自朱自清的《背影》，是裏頭的父親對“我”說的，所以翻譯過來就是：我是你爸爸。哈哈哈哈哈哈哈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