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辯論
歐青筠拎着兩件衣服匆匆忙忙地趕到圖書館裏面的學而廳的時候,辯論賽還沒開始,她随手在進來的口那裏簽了到,就往上看去。
臺上的桌子已經擺好了,選手還沒有入座,後頭的白板正循環播放着雙方參賽隊伍的信息。看樣子還挺早的。
她正要随便找個位置坐下,眼前陰影一晃,她擡起頭來看,許沛白收回手,笑着望着她:“怎麽來這麽早?六點才開始呢。”
歐青筠啞然道:“提前十五分鐘到,很早?”說罷把手裏的衣服塞給他,“洗幹淨了,我還特地偷了實驗室的草酸洗的。”
他哭笑不得,抱着衣服,忽然伸出手來,飛快地摸了一把她的腦袋,“嗯,謝謝啊,我去準備。”
歐青筠還沒反應過來,他就已經消失了。她翻個白眼,後知後覺地摸了摸才洗完的頭發。
沒一會兒,辯論賽就正式開始了。
比起醫學院那邊穩妥的兩男兩女,材化這邊則是萬花叢中一點綠——除了隊長許沛白之外,另外三個全是女生。
材化是反方,醫學院是正方。這次的辯題俗且爛,叫做“養兒防老是不是過時的生育觀”,倒也被他們打出些驚心動魄的感覺來。
這種賽制是傳統賽制,分為申論、自由辯以及結論三個步驟,申論和結論是由一、四辯分別完成,而中間的自由辯要是不出差錯,一般二三辯會是主力。
反方的申論破題,以及接下來的自由辯都堪稱漂亮,正方雖也不遑多讓,但是犯了一個十分大的毛病。在辯論過程中,許沛白很是心機地說“任何生育觀都會過時,存在即合理,對于現在的體系而言絕不算過時”,這個立論是明顯攻擊了辯題的,但是正方對此的駁辯卻不夠充分,就此開始被許沛白carry了全場。
不過這本來是友誼賽,除了針鋒相對之外,還是笑點滿滿的。
反方在自由辯的時候挨個把對面一二三四辯血虐,其中三辯因為針對許沛白最多,他便抓着最後的時間,點名道:“對方三辯。你說在全中國這個觀念都過時了,那麽好,請問你是不是中國人?”
正方三辯懵逼:“我是。”
“那你不願意供養你老了的父母?”
“……我當然會。”
“既然過時的觀念,你為什麽還堅持呢?”
“……”
“你有着過時的觀念而不自知,而只說他人過時,可見你這人沒有自知之明,你的話還有什麽價值?”
正方三辯已經開始暈了:“我就是有過時的觀念又怎麽了?我已經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并且打算改正!”
“由此可見你并不是很想要供養你的父母,一個沒有孝心的人說話,更是毫無意義。你還覺得養兒防老過時?”
“當然!我……”
“叮”一聲,主持人說:“正方時間到。”
正方三辯一臉菜色地坐下了。
“毫無意義的人說話,自然是錯的。那麽養兒防老就不是過時的生育觀。謝謝。”
“謝”字一說完,投影上的時鐘發出“叮”一聲,主持人說:“反方時間到。請反方四辯總結陳詞。”
許沛白連坐都沒有坐下來,掃了一眼剛才記下的幾個字,有條有理地總結了先前一辯的主要觀點,又圓了先頭還沒來得及圓場的一些纰漏,最後挨個把對方的毛病挑了個遍,時間又是正好。
歐青筠都快看笑了。原來這人嘴賤不是一時之功,這辯論水平,沒個幾年可練不出來吧。
等正方總結完,評委出去讨論了,觀衆席上才熱鬧起來。
最後這個觀衆提問環節是最有趣的,一般來說在場的雙方親友,都會試圖在提問環節找回場子。結果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到了這會兒畫風突變,一個女生站起來就問:“那反方四辯打算生幾個孩子防老?”
衆人哄堂大笑。
許沛白拿着話筒,不緊不慢地說:“我連女朋友都還沒有,這個問題也沒考慮過。”
衆人起哄說:“現在考慮一下!”
“那可不行,”許沛白說,“這得問我将來夫人的意見啊。”
一時裏頭全亂了套,吹口哨的鼓掌的,什麽人都有。還有男生如法炮制,點名調戲醫學院兩個漂亮的女生辯手。不過本事不夠,被嗆回去了。
許沛白的室友老三趁亂添亂,“反方四辯!請問你什麽時候打算找女朋友!男朋友也行!”
四周一片嘩然,一雙雙眼睛盯着上頭俊秀的男生。
校草找男朋友?聽起來很刺激啊。
“我喜歡女生,謝謝,”許沛白克制着自己翻白眼的沖動,彬彬有禮地說,“至于什麽時候這個問題,歡迎長得好看的賽後來找我探讨一下。”
“……”突如其來的騷,閃了大家的腰。
好在評委終于回場,交待了比賽的結局,算是短暫終止了這場鬧劇。反方算是贏得毫無懸念,正方那個申論很好的一辯是最佳辯手。
歐青筠站起身,打算離場,只是人很多,就落在了最後。
許沛白費勁地甩脫了室友,及時地追上了孤身一人往外走的女生,“學妹。”
歐青筠好奇地回頭看他,說:“不找人探讨了?”
許沛白懶洋洋地道,“這不是來找你了嘛。”
“……”
“不逗你了,”他笑起來,和她并肩往外走,“今天白天忘了問你了,腳好些了嗎?”
“好多了啊,謝謝。”歐青筠瞥他一眼,忽地問,“你剛才也用了魯迅先生的話?”
“是啊,還要多謝你那天罵我給我的靈感,”許沛白甩着手上她還回來的那兩件衣服,漫不經心地說,“他其實是被我混淆了觀念,那會兒回答我要贍養父母,根本和生育觀八竿子打不着,我也沒想到他這麽容易就被我牽着鼻子走了。啧,換成是你,肯定能發現。”
歐青筠謝了他的恭維,對此表示很受用。
“那個……”
“嗯?”她偏過頭,恰好對上他左半張側臉,那枚黑色的耳釘熠熠生輝,映在了她眸子裏。
“要不要吃夜宵?算是慶祝。還有,還你的八喜……”
就在男生打算繼續找借口說服她的時候,歐青筠淡淡說:“好啊。”
許沛白閉上了嘴。他這會兒覺得自己有點蠢,明明剛才還那麽英明神武把對方辯手耍得團團轉來着。
歐青筠一彎嘴角,無聲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