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雲幼清倉惶逃離了文華殿。
上次他走的這樣急切, 還是和紀宣靈在同一張床上醒來的時候。
回去後雲幼清也在問自己,他是真的不知道嗎?或者只是在假裝不知道。
然而紀宣靈猝不及防地挑明後,讓人措手不及的同時, 也叫他無法再繼續假裝下去了。
亂套了, 一切都亂套了。
雲幼清心亂如麻。
行宮那晚是個錯誤的開始,他本該及時止損, 卻一步步深陷泥沼,将這個錯誤延續了下去。
按了按眉心,雲幼清長嘆一聲, 擡頭看見了生辰那晚紀宣靈送給他的那幾枝海棠。
花枝早已枯萎,放在別人眼裏, 這也就是幾根燒火都嫌不夠耐燒的幹柴罷了。他若想要早些做決斷,眼下不失為一個好時機。
只要……将其狠心丢棄就好。
雲幼清修長的手指在其細長粗砺的枝幹上輕輕拂過, 只消一用力, 便能将其掐斷。
“王爺……”曹儉在外敲門, “圍獵時安排去保護陛下的隊伍已經挑好了……”
雲幼清垂眸看着自己指尖下的幹枯樹枝,轉身打斷他的話, “叫他們回去吧,不必去了。”
“那陛下那邊……”
雲幼清沉默片刻,道:“此事本是禦林軍的職責,我們橫插一腳恐怕會惹人不快。”也省得到時候有人覺得是他另有圖謀。
而且這種時候, 若是叫陛下知道自己特意派兵去保護他, 就更加扯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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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般畏首畏尾原不是雲幼清的行事風格, 只是曹儉做事一向不會多問。這次也一樣,他幹脆應下,轉頭便去通知弟兄們了。
圍獵乃是本朝慣例,紀宣靈請各地藩王回來, 也不單單是由于先帝忌日快到了的原因,更是因為每年的這個時候,滿朝文武都會到玉湯山參與這一盛會。
在那之後,去皇陵祭祀時,頭名的獵物将會被用做祭祀的祭品。
去玉湯山的準備工作足足做了十日,紀宣靈就盼着這一天能再見到皇叔,結果紀宣靈遠遠綴在隊伍後面殿後去了。
偏偏他是皇帝,右相恨不得讓人裏三層外三層的将他包圍起來,更別提去和皇叔同乘一輛馬車了。
只是……
紀宣靈看着面前認真在喂兔子的紀安南,十分惆悵地想:為什麽圍獵要把這麽個小蘿蔔頭帶上?
還塞到他的禦駕中來了!
不過來都來了,他要是把小蘿蔔頭扔下去,倒顯得他格外小氣似的。
于是一路上無所事事,紀宣靈就這麽盯着紀安南喂兔子盯了半天。
這一盯倒叫紀宣靈發現了一些不尋常之處,譬如……紀安南似乎和他小時候長的特別像。
紀宣靈好像一下子想通了什麽。
他頓時覺得紀安南從頭到腳都透着可愛,甚至心情頗好地給他遞了塊糕點。
紀安南愣愣地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含糊道:“陛下總是看着我做什麽?”
“你該叫朕皇兄。”紀宣靈提醒道。
紀安南乖乖「哦」了一聲,喚道:“皇兄……”
紀宣靈滿意地拍拍他的腦袋,“替皇兄辦件事如何?”
于是,紀安南被一點都不尊老愛幼的皇兄送到隊伍後面去了。不過又能見到美人哥哥,紀安南也就勉為其難的接受了。
走之前,紀宣靈還捏着小蘿蔔的脖子威脅他,“不準太過親近皇叔,懂了嗎?”
紀安南點頭點的爽快,結果見到雲幼清還是一下撲了上去,整個人鑽進他懷裏,挂到了他脖子上。
“世子殿下?”雲幼清有些驚訝,“你怎麽過來了。”
紀安南的小眼睛警惕地左右看了看,然後湊到他耳邊,分享小秘密似的說道:“偷偷告訴你,陛下好兇的,你不要喜歡他哦。”
雲幼清心裏咯噔了一下,“為何這樣說?”
他看到小蘿蔔頭扭捏了一會兒才道:“陛下讓我過來問你,是不是打算永遠都不見他了。”
雲幼清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到達玉湯山時,先行的隊伍已經将營帳都紮好了,紀安南從雲幼清那裏出來,又讓送他過來的陳庭帶他回到了紀宣靈那裏。
紀宣靈抱着他的小蘿蔔,笑着問他:“皇叔怎麽說?”
想起自己讓雲幼清不要喜歡他的話,紀安南不由心虛起來,“你先把小蘿蔔還給我。”
紀宣靈也不怕他賴賬,痛快的還給他,然後将他連人帶兔子一起拎了起來,大有一種不好好說就把他扔下去的意思。
“說吧……”
紀安南生怕他手一松自己就掉下去了,緊緊勾住他的脖子,“美人哥哥說,如非必要,還是不見了,保持君臣應當有的距離就好。”
說罷,紀宣靈臉色果然一下就黑了。
“呵,他說不見就不見嗎?朕偏要讓他時時刻刻都能看着。”
為了他這一句讓雲幼清時時刻刻都能看着,所有人都提前聚到了營地正中。紀宣靈也不多說廢話,直接取了弓箭,拉滿弓,然後三箭齊發。
不一會兒,專門負責收撿獵物的人拎了三只雁回來,現場頓時一片恭維聲。
“出發吧,朕很期待看到你們最後的戰果。”
有心想要拔得頭籌的人急不可耐地一窩蜂沖進了獵場,不那麽急的則慢悠悠的緊随其後。
雲幼清自然沒那個拔頭籌的心思,待人走的差不多了,才夾緊馬腹,不緊不慢的跟上。
紀宣靈一直關注着他的動向,幾乎在他動身的同時,也跟着動了。
他不近不遠的同雲幼清保持了一段不會跟丢的距離,像個真正極富耐心的獵手那樣,始終緊随着自己的獵物。
這讓雲幼清覺得很不自在。
他知道紀宣靈是在跟着自己,可他壓根管不着對方要往哪邊走。
誰讓整個獵場都是他的。
紀宣靈不曾主動上前,雲幼清也只能假裝看不見。他們就這樣一前一後漫無目的的到處亂晃,半天了兜裏的箭也沒少掉一支。
玉湯山的獵場實在太大,沒多久他們身邊就看不到其他人的身影了。
雲幼清心有旁骛,而紀宣靈恰恰是心無旁骛,兩人竟然都未曾發覺,他們已經走到了密林深處,馬上就要走出圈好的獵場範圍了。
林子裏只有馬蹄穿過草叢的沙沙聲,周遭安靜得不可思議。
紀宣靈驀的警覺起來。
幾乎就在下一刻,一支箭矢破風而來,擦着他的臉飛過去,狠狠釘在了遠處的樹上。
雲幼清察覺到動靜回頭,只聽紀宣靈沖他喊道:“別過來!應當是沖我來的。”
說話間,又有兩支箭從不同的方向飛過來,被紀宣靈堪堪躲過。
這種時候,雲幼清哪裏會聽他的,當即調轉馬頭來找他。而原本針對紀宣靈的襲擊,也開始一視同仁的朝着雲幼清去了。
事已至此,紀宣靈也不再說讓他別過來這樣的話了。就像他之前同雲幼清說過的那樣,并肩而立,總好過孤軍奮戰。
二人身邊都沒帶別的兵器,只有兩把弓箭可用,紀宣靈倒是另帶了把匕首,可眼下這種情況根本用不上。偏偏對方都躲在暗處,他們只能憑感覺朝箭矢的來處予以回擊。
對方見一時奈何不了他們,幹脆射殺了他們的馬匹,終于不再藏頭露尾,提劍圍了上來。
幾乎是在兩匹馬發出凄厲的嘶鳴的同時,二人借力翻身下馬,朝來時的方向逃去。
雲幼清就跟在他身後,跑了一段路後,紀宣靈不放心地回頭看了一眼,發現皇叔似乎有些不對勁。
他好像速度越來越慢了。
紀宣靈抓過他的手,發現雲幼清手心裏竟有一層細密的冷汗。他估量了一下追兵的人數,大約是覺得還可以與之一戰,索性停了下來。
“皇叔,能照顧好自己嗎?”紀宣靈抽出匕首,上前一步将他護在身後,大有一往無前的氣勢。
雲幼清忍着不适,點頭道:“不必管我……”
追上來的黑衣人也不明白他們怎麽就停下來了,一愣神的功夫,就見紀宣靈比他們更加狠厲地沖了過來,眨眼的功夫便解決了一個他們的人。
申時,天色逐漸陰沉下來,轉眼便下起了淅淅瀝瀝的雨。
所有人幾乎都已經回來了,卻遲遲不見紀宣靈和雲幼清的身影。
原本這個時候。應當由紀宣靈過目衆人所得獵物,選出頭名,加上營地總共就這麽點地方,陛下不見的消息很快就傳了出去。
衆人各懷心思,最擔心紀宣靈安危的,除了右相,居然是前段時間才被紀宣靈下了面子的寧王。
“陛下不見了不趕緊派人去找都圍在這裏做什麽?倘若陛下有什麽不測,你們擔待得起嗎?”
陛下和攝政王不在,在場的人當中,身份最高貴的也就是這位寧親王了。老爺子雖無實權,但在宗室裏的地位,沒人能越得過他去。
有了寧王的準話,禦林軍終于動了。
曹儉在一旁覺得有些諷刺,除了他以外,竟沒有一個人記得問一句攝政王如何了。
好在這麽多年來,他也習慣了,只是在心中默默替他們王爺感到不值,然後帶上幾個随行之人,也進林子裏找人去了。
實際上,雲幼清這會兒看上去可要比紀宣靈體面得多。
将那些來刺殺他們的黑衣人解決了之後,紀宣靈也付出了一些代價。他左臂上多出了一道長長的刀傷,身上到處粘着血,都分不清到底是誰的。
二人本該在一個時辰前就回營地去的,但是,他們迷路了。
更沒想到的是,天上竟然還下起了雨。
幸好雲幼清在這之前找到了一個能避雨的山洞,這才能坐下來,點上火堆取暖,然後用路上順手摘的草藥替紀宣靈重新處理傷口。
“嘶——”紀宣靈倒吸一口涼氣,“皇叔,疼。”
雲幼清眉頭一直緊鎖着,聽到他喊疼冷笑一聲,又加了些力道,“陛下太沖動了,方才若是有個萬一……”
“不會有萬一的。”紀宣靈堅定道,“況且皇叔當時的臉色這樣差,若不停下來,怕是有萬一的就是皇叔了。”
雲幼清動作一滞,不再接話。
紀宣靈忽然想起了一些事情,問道:“上回從秋水坊出來的時候,還有在雲家祠堂裏,你死活不肯找大夫。加上這一次……皇叔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瞞着我?”
不等雲幼清回答,光是看他驟然變化的神色,紀宣靈明白了。
他用完好的那只手把人拉住,“是有什麽不曾告訴過我的陳年舊疾,還是身體出現了別的狀況?”
“陛下不要再問了,微臣心中有數。”雲幼清似乎打定了主意不告訴他。
然而事實上,紀宣靈說的那些狀況,都是從邊境回來以後出現的,他自己也沒搞懂究竟是為什麽。只是想着大約是時間快到了的緣故。
有數個屁!
紀宣靈在心裏罵道。
就是不想告訴他罷了。
紀宣靈沒再繼續問下去,心裏卻暗自打定了主意,回去後一定要讓太醫給皇叔好好瞧瞧。
他不能接受雲幼清又一次突然的離去。
無論是什麽緣由。
“皇叔覺得今日這些黑衣人是什麽來路?”紀宣靈扯開了話題。
他倒是有一些猜想,只是不能确定。
當時的情況,若是不下狠手,能不能活命都不知道,哪還有心思留活口。
雲幼清的看法有些悲觀,卻也非常實際,“死無對證,即便知道了又如何。”
“真是好一個死無對證。”紀宣靈哼的一聲,也不知是在針對誰,“所以兩年前與現在幾乎同樣的狀況,你也是覺得死無對證,從死人嘴裏撬不出別的話來,所以幹脆默認了。”
“還是說,你根本就是在順水推舟,正好給我一個可以恨你的由頭。”
“皇叔是不是覺得,只要讓我恨你,就可以讓我不在意你的生死留走?”
他的每一句話,都準确擊中了雲幼清的心思。
兩年前圍獵時,紀宣靈也和今天一樣遇上了刺客,不同的是,當時他和雲幼清并不在一處,甚至這兩波刺客心狠手辣的程度都不能相提并論。
他們在刺客的身上發現了龍武軍的印記,所有人都覺得是攝政王開始按捺不住,想要圖謀不軌,取而代之。
雲幼清也不解釋,即便紀宣靈氣得發抖,跑到面前來質問他,他也只是說:“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所有人都覺得紀宣靈是相信了幕後指使者的雲幼清的事,只是礙于他位高權重,手握兵權,才不得不委曲求全。
然而事實上,正是他這副渾不在意的态度,才是最終惹惱紀宣靈,最後致使他一直冷待對方,甚至時不時明嘲暗諷,與之針鋒相對的。
大雨滂沱,山洞內一時寂靜無聲。
樂正淳也跟着出來找人了,只是他沒跟着禦林軍的隊伍,反而和曹儉走到了一起。
“你跟着我做什麽?”曹儉正在氣頭上,看誰都不順眼,因此語氣也不大好。
樂正淳很不想承認,但陛下和攝政王一起失蹤……
“我只是覺得,陛下和你家王爺現在應該在同一個地方。”
“…”曹儉無法反駁,因為他覺得樂正淳說得很有道理。
樂正淳還有些話沒能說出來。
他原本找了些人過來準備故技重施,但他們至今杳無音信,這讓他感到有些心慌。
雨越下越大,夜幕落下來後,在林中完全不辨方向。禦林軍和曹儉的人都不得不退回了營地,待翌日一早雨停後再繼續尋人。
一些心思活絡的人,看着今夜的雨勢,已經開始思考起陛下和攝政王雙雙遭遇不測後他們該怎麽做的事情了。
紀宣靈尚不知還有這麽多人惦記着他,他靠着石壁閉目養神,偶爾掀起眼皮,看一眼正在撥弄火堆的雲幼清。
“皇叔還不休息嗎?”紀宣靈睜開了眼。
雲幼清以為他困了,“陛下累了的話就先睡吧。”
紀宣靈搖了搖頭,不說話了。
又過了一會兒,他從嘴邊洩出一絲抽冷氣的聲音,雲幼清驀地擡頭,看見他臉上痛苦的表情。
“怎麽回事?”雲幼清立刻扔下撥弄柴火的那根樹枝,三兩步走上前來。
他探了探紀宣靈的額頭,沒發現什麽異常,這才現出些慌亂來。
“他們的兵器上,好像淬了毒。皇叔……”紀宣靈忽然握住他的手,臉色慘白,“我好疼啊……”
這一聲「好疼」可不像先前包紮傷口時那樣撒嬌似的,聲音甚至在微微顫抖。
雲幼清被握住的手陡然一緊,腦海中一片空白。
空曠的山洞裏一無所有,眼下別說太醫,就是個鄉間的行腳大夫都找不到。
他開始後悔叫曹儉撤掉了保護紀宣靈的人。
“幼清……”紀宣靈這樣喚他。
“我在……”雲幼清将另一只手也覆上去,沒有計較他又叫了自己名字的事,慌亂中都忘記了自稱「微臣」。
紀宣靈這種時候了竟然還有空沖他笑,他說:“雖然你可能已經知道了,但我還是想再說一次喜歡你。”
“陛下說這些做什麽。”雲幼清覺得口中有些幹澀。
“我想聽你再叫我一次阿宣,可以嗎?”紀宣靈得寸進尺。
他說好,然後喚他:“阿宣……”
紀宣靈滿意了。
“你可能想不到,我十五歲就開始對你有非分之想了。想親你,還想對你做更過分的事。”
如果不是他此刻一臉虛弱地靠在雲幼清肩上,雲幼清可能會用各種辦法來讓他閉嘴。
“那晚送給皇叔的海棠還在嗎?”
雲幼清避開他的目光,道:“扔了……”
紀宣靈也沒生氣,只笑笑說:“沒關系,文華殿還有很多,等我死了……”
“不會的……”
雲幼清在他身上傾付了八年的心思,看着他一點點長大,學着做事,學着和自己對抗。如果沒有紀宣靈,雲幼清不知道深陷自責中的自己會做出什麽來。
紀宣靈就是他整整八年來的唯一寄托。
然後就在他開始一點點狠心斬斷他們之間的聯系的時候,紀宣靈突然告訴他,他喜歡他,很喜歡。
在覺得自己快死的時候。
“阿宣,你不能死。”
就像紀宣靈目睹皇叔死去時的慘狀後不能接受他的離開一樣,紀宣靈若是死了,那雲幼清的寄托也就沒了。
“你是皇帝,你是先帝唯一的血脈,你要是死了,天下的百姓怎麽辦?紀氏的江山怎麽辦?”他又該怎麽辦?
紀宣靈在原地愣住,擡手在他眼角輕拭了一下,在發覺指尖那點濕潤是什麽時候,頓時慌亂起來。
他沒想到雲幼清會哭。
這件事聽上去本就讓人難以置信。
雲幼清還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裏,壓根沒發現此時的紀宣靈臉色如常,哪有半分虛弱的樣子。
紀宣靈把人按進懷裏,長嘆一聲道:“百姓只是需要一個賢明的君主,紀氏的江山不是我也有其他人坐。這個皇位,是父皇交給我的責任,只有你,是我的魂牽夢萦。”
“我不會死的,幼清,只要你想。”
雲幼清安靜的在他懷裏待了會兒,随後終于意識到他先前的虛弱全是假裝的,頓時翻臉無情把人推開。
他氣得發抖,“你騙我?”
紀宣靈被他推了一下,往後撞在石壁上,這次是真的扯到傷口了,但他沒吭聲。
“對不起……”他痛快認錯,“可中毒的借口,到處都是破綻,難道不是因為皇叔關心則亂嗎?”
的确,回想一下,傷口還是雲幼清親自替他包紮的,上面根本沒有任何中毒的跡象。
雲幼清無言以對。
紀宣靈再接再厲,步步緊逼,“你對我就真的沒有一絲其他的感情嗎?哪怕一點點……”
“不要再說了!”雲幼清打斷他。
可惜紀宣靈并未如他所願,“皇叔若是自己也不清楚,我不介意幫你回憶一下。”
雲幼清還在思考他要如何回憶的時候,紀宣靈便單手捏着他的下颚,俯身銜住了他的唇瓣。
不僅如此,趁他愣神的功夫,紀宣靈迅速撬開牙關,攻城掠地,同他唇齒交纏。
雲幼清雙目圓睜,身子一直在向後仰,試圖逃離他的掌控。不想這恰恰方便了紀宣靈,索性把人推倒在地,将人禁锢在身下。
這一吻看似疾風驟雨,實則細密綿長。
紀宣靈極盡溫柔,将行宮那晚所有的纏綿都從雲幼清深藏的記憶裏重新找了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十二點前還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