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陸鶴之蒼白的嘴唇死死抿住,盯着魏百行:“我從未跟你說過我姓陸,你是怎麽知道的?”
魏百行頓了頓,用身上的狐裘将懷裏縮成小小一團的沈念裹得緊了些:“你早些去江南吧,那些人我已替你攔在城外,但不保證他們明日會不會進城來。”魏百行說完,足尖輕點,人便已經消失在了陸鶴之的面前。
陸鶴之看着之前被打傷的腿,拳頭死死攥緊,望着魏百行離開的方向,心中的決斷更加堅決,他要回京城,他要奪回屬于他的一切!
夢中,沈念的眼前似乎要變成白茫茫一片,可這具身體的記憶卻在這個時候湧了進來,她的靈魂如同在熊熊烈火中一般,被擠壓,被燒灼,被撕裂,尖銳的疼痛讓她又陷入了沉沉昏睡中。
聽完下面人的回話,魏百行手裏的血玉慢慢把玩着,白皙修長的手指輕輕叩在玉面上:“陸扶笙,倒是個好名字,這次若不死,便可直接送入太子府了。”
下面的人看着淡淡坐在窗邊的魏百行,頭發全部用上等的玉冠挽了起來,劍眉入鬓,狹長的眼睛總是含着似有若無的笑意,可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真正的他,是誰都不可接近的。
魏百行眉梢微揚,側過身來看着他:“還沒看夠?”
下面的人一怔,忙驚慌低頭:“屬下這就去辦。”說完便急匆匆退了出去。
魏百行看着人離開,這才懶懶往後靠在了椅背上,望着窗外薄雪,擡起手裏的血玉,透過光去看那絲血腥的顏色,眼前浮現的卻是當年沈念一身戎裝,渾身鮮血卻依舊頑皮笑着的模樣。
“還說打算來北朝好讓你跟我紅杏出牆,卻沒想你這紅杏還沒出牆便被人折了,這回來,我也不能白來,便斷了那折花之人的雙手吧……”輕輕地聲音卻夾雜着萬丈冰川裏的寒氣,若是此時有人能看到魏百行,便會發現,他這眼裏哪裏含着笑,分明是帶着蝕骨的殺氣。
沈念醒來,知道又被魏百行給抓了起來,便只是安靜的躺着了,不過這總是被動的狀态,讓她開始不得不動起她并不想這麽早動的腦子來。
“你沒事就好,好生在這歇上兩日吧,我們後天出發。”來伺候的侍女道。
“這裏距離京城多遠?”
侍女見她主動說話,倒是笑了起來:“沒有多遠,這一動身咱們就走水路,走個半個月再走陸路,兩三天既能到了。”
“途中可經過滄州?”沈念心裏已經開始盤算起來。
侍女覺得疑惑,試探道:“經過,中途也可在滄州停靠,怎麽,你有熟人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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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念乖巧的垂下眼簾,這模樣倒是符合了她如今這十二三歲的年紀:“不是,只是之前聽兄長說過,滄州的胭脂最好,所以如果路過的話,想去看看。”
侍女一聽,這才笑了起來,之前還覺得這人像是個大人裝在了小孩兒身體裏,如今看來,倒也真真只是個剛剛懷春的少女,之前對那些都沒反應,許是吓傻了。
“回頭到了滄州我替你瞧瞧,你且好好歇着吧。”說完便要離開。
沈念想起自己暈倒前那一雙赤紅的眼睛來,到底是占了他妹妹的身體:“鶴之哥哥呢?”
那侍女面色淡定:“你兄長往江南的方向去了,你放心吧,公子已經派人沿途跟着保護,不會出事的,你便随公子先回京,回頭你兄長自會來尋你。”
沈念一聽,倒也放心了,雖然魏百行這人狡猾貪婪,但好歹說話算話。
兩天很快過去,沈念這兩天做噩夢做的厲害,每次醒來都是滿頭大汗。
沈念很擔心自己會暴露什麽,所以晚上睡覺都讓丫環們離開,時間一到,一大早便登了船往京城方向而去。
“姑娘住在船尾廂房,若是有事可随時喚我們。”丫環們說完便離開了,沈念坐立起來,撩開厚重的簾子,一股冷風便鑽了進來,看着茫茫江面,沈念嘴角微揚,拿了外套披上,去了船尾甲板上,卻恰好聽到了有人說話。
“都安頓好了?”房間裏,魏百行問道,朝房間外某個方向淡淡看了一眼。
黑衣人颔首,看着魏百行:“公子怎麽拒絕了太子的邀請。”
魏百行狹長的眸子微微眯起來:“若是她還在,我也就不折騰了,可如今她死了,還是死在他的手裏,我自然不能輕易入這府門。”
黑衣人心中輕嘆,想他們家公子驚才絕絕,卻栽在了一個如今都已經死了的女子手裏:“屬下明白了,那她是什麽時候送去太子府?”黑衣人也朝魏百行看過的那個方向看去,有人在偷聽,他們怎麽會不知道,現在借這個機會讓她知道自己的用途,倒也好。
魏百行淡淡轉着手裏的茶杯:“一入京城,便送走。”
沈念面無表情的聽着,不過‘太子府’三個字已經在她的胸口攪動了萬丈殺意,以致于突然出現的侍女被猛然回過頭的她吓得心口一顫,腳下一個不穩,直接栽入冰冷的河水中。
看到濺起的水花,沈念一個激靈,忙收斂起自己的恨意,扶着船邊坐了下來,方才巨大的恨意攪亂了她體內不多的內力,虛弱的身體立刻承受不住,讓才稍稍愈合的傷口又崩裂開。
魏百行出來的時候,看到的便是沈念渾身都是血腥味,面白如紙,倉皇無措。
“起來吧。”熟悉的聲音傳來,一只修長白皙的大手伸在了自己面前。
沈念看着停留在自己跟前的白色錦靴,這魏百行還是一如既往的悶騷:“謝公子美意,沈念……”
她心跳猛然一頓:“扶笙神志都有些不清晰了,所以還是自己起吧。”
她差點了忘了,她現在是陸扶笙!
魏百行看着始終垂着眼簾沈念,眼神微微亮了幾分,彎腰便将瘦弱的沈念提了起來,單手攬着她的腰帶着她往房間方向而去。
沈念手心死死攥着,陌生男子的氣息如此靠近,讓她心口一陣惡心:“公子,扶笙是閨中女子,如此被您攬着,怕是不太好。”
“嗯。”魏百行應了一聲,手下力氣半分沒松。
沈念眨了眨眼:“公子,我的意思是,我是個淑女,你這樣夾小雞似得夾着我,我很沒面子。”
跟着的侍從噗呲一聲,魏百行嘴角依舊:“嗯。”
這說話的風格,倒是有些像那個毫無規矩的沈念。
“陸扶笙。”到了房間門口,魏百行忽然開口。
沈念停下腳步:“公子還有何吩咐?”
“你是不是沈念。”魏百行看着面前這張稚嫩的臉,背在身後的手微微收緊。
沈念腦袋微微一偏:“沈念是誰?”
魏百行看着她這副模樣,嘴角牽起,手卻松開了:“一個故人。”說完,魏百行便轉身離開了。
陸扶笙聽着外面腳步聲離開,嘴角勾起一絲冷意,原先還不知魏百行要拿自己做什麽,如今倒是明白了,只是這太子府入不入,何時入,且不是他魏百行說了算!
這兩日陸扶笙身上的傷也好了不少,再加上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原本蒼白的臉也恢複了些血色。
“離滄州還有多遠?”陸扶笙問着特意來送衣裳的侍女道。
侍女放下衣裳:“前面的碼頭便是滄州了,不過公子吩咐了,你不可以下船,若是想要那胭脂,我吩咐人替你買來。”侍女們沒有半句多餘的話,說完便離開了。
陸扶笙看着放在一側的粉紅色裙裝,猶豫了一下,随手扔在了一旁,忽然又回頭看了看,嘴角勾起。
今日這船,她下定了。
而且到了滄州這地界兒,那些該償命的,該扒皮抽骨的,一個也跑不了!
滄州這個碼頭是個大碼頭,來往船只很多,特別是其中一個叫青龍幫的,每每靠岸都是上十條大船,也不知運的什麽。
“都給我小心些,一會兒副幫主要過來點貨。”青龍幫的船只上有人大喊,其他人也都大聲應着。
魏百行讓人磨了墨,正提起筆,便聽見外面撲通一聲,不多時,陸扶笙身邊伺候的丫環便一臉急色走了過來:“公子,陸姑娘投河了。”
魏百行淡淡落下墨筆:“撈起來便是。”
丫環欲言又止,還不待說完,外面便有喧鬧聲過來:“敢問是你們是哪家的貴客,一來就燒我青龍幫的船,是不是太不給人留面子了?”
魏百行擡頭,那丫環才咬咬唇:“陸小姐的房間走了水,不知為何,竟連旁邊的船只也沾上了火。”
魏百行一聽,這才放下筆墨:“火滅了嗎?”
“滅了。”丫環道。
“人呢?撈起來了嗎?”
丫環面色微白,跪在了地上,外頭立馬有人拿了兩樣物件上來,一樣是濕透了的粉色裙衫,另一樣便是塞滿了重物的陶罐。
魏百行一瞧便明白了,陸扶笙怕是拿了這衣裳裹上塞滿了重物的陶罐扔到了水裏,然後再點燃了自己的房間和隔壁青龍幫的船。
“把周圍盯住,她若是跑了,你們也不用留了。”魏百行将筆墨放下,取了袖中的血玉慢慢把玩,若是沒猜錯,她應該還在附近。
作者有話要說:早上好~ >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