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暈
兩天的突擊考試結束，二中的高三學子們感覺都脫了層皮。
“這哪是和高考一個難度啊，高考要是能出這種題，我把頭砍下來給校長當球踢。”
“聽力最後一道題我都沒聽懂，全靠蒙的。”
“李雷到底沒不能行，上一題剛答應去莉莉家吃飯，下一道題又約着韓梅梅去看音樂會，渣男本渣。”
“有病吧你，做個英語聽力，你還真情實感了！”
“喂，林兮，閱讀理解倒數第二題你選了什麽？”
林兮停下動作，擰眉想了想，“D。”
“完蛋球了，我選了A。”
“我選得又不一定對。”林兮把書按考試前的一摞一摞碼好。
孟圖圖的小腦袋從書後冒了出來，“你知道嗎？你這幅明明超确定卻還要裝作沒考好的樣子真的超欠揍。”
林兮聳肩，一臉的“你愛信不信”。
兩天的考試林兮都很淡定，她無時無刻都做好了準備，她信奉“機會是就留有準備的人”的，所以她不怯場。
同樣的，旁邊的許亦然也屬于淡定家族的元老級成員。
與林兮不同，他的淡定在于無知無畏，他沒有經過這種考試，興奮大過緊張，至于會不會做，能得多少分……好像不在他的考慮之列。
晚上還有自習，時間倉促，林兮和姚芊兒約着去學校外面的米粉店吃點東西，順便叫上了小竹馬簡之。
簡之學理科，與林兮一樣，常年霸占着理科班的年級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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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坐下來，就安靜得有點過分，連點餐都有點不走心，“和你們一樣就行。”
林兮和姚芊兒還挺心疼簡之目前的狀态，聽說昨晚他爸媽又大吵了一回，還摔了不少東西，吵得整棟樓都聽到了動靜。
出于關心，兩人把碗裏為數不多的幾片肉都夾給了他。
“簡之，你要多吃點，你一個男孩子比我們兩個還苗條，讓我們怎麽活？”姚芊兒想活絡氣氛，在找着輕松一點的話題。
奈何簡之不接茬，嗯了一聲後，只是低頭吸面。
她用手肘碰了下林兮，林兮了然，給自己舀了一小勺的辣椒油後問，“簡之，你怎麽想的？關于你爸媽的事。”
話剛說完，姚芊兒在桌子下踩了林兮一腳，似乎在埋怨她哪壺不開提哪壺。
林兮只是把腳挪了下位置，面上看不出異常，“其實我覺得你可以試着和他們聊聊，他們現在之間這種老死不相往來的狀态，你就是唯一的樞紐。雖然我還小也不懂，但夫妻走到這一步應該也是沒緣分了，與其這麽膠着着還不如讓阿姨試着去放手……”
“林兮，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呢？再說了，這都是大人的事。”姚芊兒有點氣，字咬得很重。
林兮瞄了一眼簡之，“我只是希望他們都能開心。”
簡之吃了幾筷子就沒了胃口，嘆了聲氣，“其實我現在巴不得他們趕快離，越快越好，我每天放學回家看到我媽媽，她一開口就是埋怨爸爸，我覺得很累……”
忽然停住，越過林兮看向她的身後，硬是将到了唇邊的話給咽了下去。他推了下眼鏡，眼神多了幾分閃躲，很快又低下頭，裝作無事發生般繼續吃面。
盛放推門而入，爽朗的笑聲在逼仄的面館裏打了個轉。
她一眼就認出了林兮的背影。
她指着林兮對同伴說，“你們先點着，我看到熟人了，先過去打個招呼。”
林兮的肩上感受到了重量，結合剛剛的笑聲，不用說也猜到了是誰。
她不動聲色地往裏挪了挪。
姚芊兒不喜歡盛放，還是特別不喜歡的那種，對她有種天然的敵意。所以在她面前，林兮盡量裝作和盛放不熟。
林兮和簡之一樣裝作像無事發生一樣地吃着面。
盛放啧啧兩聲，“可憐兮兮，你翻臉的速度真的比我翻書還要快，前天才給你送了一份大禮，今天就裝作不認識我了？”
一聽到這，林兮放下筷子，心裏很慌。
姚芊兒瞥了眼盛放後湊過來特別八卦地問，“禮物？她送你什麽禮物？”
林兮嘴唇抿得很緊，表示拒絕回答這個問題。
盛放的眼睛在三人身上游走着，手指纏着林兮的馬尾，故作神秘地說，“是份很特別的禮物哦，成年人都會喜歡的，林兮也很喜歡，她看的時候眼珠子眨都不眨……”
林兮一聽腦袋都快炸了，趕緊截住盛放的話，“你要吃什麽？我請客！”
盛放笑，她覺得逗林兮玩特別有意思，這似乎都成了她日常解壓的一種方式。
不過，逗歸逗，看到林兮使勁給她眨眼睛，她還是樂于把這個當成兩人之間的秘密。
她朝簡之的方向擡了擡下巴，“那……和他的一樣。”
說完，動作十分迅速地在簡之旁邊坐了下來，她絲毫不避嫌，胳膊緊挨着簡之的，簡之不自在，耳根都紅了，想了想，連人帶椅子往旁邊讓了讓。
盛放笑得花枝亂顫，“又不是不熟，這麽生疏幹嘛？”
姚芊兒瞪得眼珠子都快出來了，小聲抱怨，“誰跟你熟了？”
她用筷子戳了戳面，看到盛放這麽個超大瓦的電動泡一會逗逗林兮，一會兒撩撩簡之，心裏很不得味，索性撂下筷子，“我吃飽了！”
簡之如蒙大赦，“那我們走吧！”
姚芊兒點頭。
林兮沒吃飽，但看兩人的态度也不好再留，拿着手機去買單。
回教室的路上，姚芊兒的嘴像機關槍一樣嘚啵嘚啵得沒完，半句都不離盛放。
在她眼中，盛放就是那種你永遠猜不到她校服下面到底是一件簡單的打底衫還是性感的背心。
她的書包裏口紅永遠會比書多，撩過的男孩子一定可以繞地球三圈。
林兮和簡之兩人抱有默契，不發表自己的看法。
三人在教室門口分別，林兮沒直接回教室，而是去了三樓，找到了老班的辦公室。
她在門口躊躇着，在醞釀措辭，想着要怎麽樣才可以把話說委婉一點。
老班正好上完洗手間回來，挺驚訝，“林兮？你找我有事？”
林兮乖巧點頭。
老班推開辦公室的門，熱情地說，“進來說。”
辦公室沒開燈，關線有點暗，借着夕陽的餘晖，勉強能看清裏面的布局，大而空曠。靠裏面的窗簾拉上了，辦公室像是被橘黃色的光線分成了兩個世界，這個點除了每個班的班主任其他老師基本都走了，所以林兮站在夕陽裏，拘謹一下子少了很多。
老班給林兮拉了張椅子，“什麽事？”
林兮坐了下來，雙手搭在膝上，很規矩。
老班還接了杯水遞過來，“是關于這次考試的？”
林兮搖搖頭。
“那怎麽了？和同學有矛盾？”
林兮不想讓老班再猜，鼓足了勇氣，“老師，您可以不可以給我換下座位？”
“換座位？”老班不理解，好笑道，“為什麽？我記得你的座位位置不錯啊，視野很好，而且同桌還是大明星，這可是現在學校最熱門的景點了，怎麽了？不喜歡？還是許亦然影響你了？”
“不是不是，是我自己的問題……我好像有點看不清黑板了，可能有點近視，要不讓我和孟圖圖換下吧？”林兮建議道。
在她看來，這是個兩全其美的方案，而她的理由也十分合情合理，老班沒理由會拒絕。
只是老班戳穿她也戳的十分不留情面，“近視？我昨天還和程老師關心了下你的情況，沒聽她說你視力下降的事啊？而且，真近視了，換個座位也解決不了問題，你還是需要去正規的醫院檢查下，看看是假性的還是真近視，真有問題配副眼鏡就好了，換座位多麻煩啊。”
林兮：“……”
不是，換座位怎麽就麻煩了？難道不是你一句話的事？
“可是，去醫院也需要時間啊，現在已經是高三了，我怕耽誤成績。”
“林兮同學，你怎麽就這麽不自信？你的成績又豈是兩節課能耽誤的？我們都還指着你來當我們今年市的文科狀元呢。”
老班端起保溫杯抿了口茶，輕嘆了口氣，忽然語重心長起來，“要說換座位這事其實也不難，可是我有個難題，除了你我也想不到誰适合做許亦然的同桌，你看你，雖然年紀小，但難得的很穩重，不瞎鬧不起哄，那天許亦然來班上的時候所有人都瘋了，跟劉姥姥進大觀園一樣，就你還難得的在做題，這一看就是能成大事的人。”
林兮黑人問號臉。
老師，你換成晏厭來，我保證你後悔說出今天的話。
“孟圖圖挺好的。”林兮小聲說。
老班：“那天就她喊得最兇，我在上面看得一清二楚，讓她和許亦然做同桌，許亦然還用上課嗎？”
“那班長呢？”
“李坦？不不不，他不行，他一個鋼鐵直男，沒你細心，成績也沒你好。”
林兮： “陳書不錯，……”
“陳書性格好像有點悶哦……”
林兮：“丁卓呢，她是文藝委員，性格不悶又有趣。”
“人是多才多藝，可和孟圖圖一樣，人浮躁不太穩重。”
怎麽聽着感覺怪怪的。
林兮幾乎把班上的人都報了個遍，結果全被老班給否決了，她也聽明白了，對老班來說其他訴求都是浮雲，給許亦然安排一個學習成績好性格風趣而且還淡定的同桌才是頭等大事，所以她和許亦然的同桌關系算是鎖死了。
“所以林兮，當是為班級做貢獻也好，替老師排憂解難也好，你就多費點心，辛苦一下，還有一百多天就高考了，時間過得很快的……”
辦公司最角落的位置忽然傳來翻動的聲音。
靠牆那裏有一張折疊床，是一位帶孕老師午休的休息地。
只是這個時間，老師們都走了，這裏怎麽會有人？
林兮疑惑着扭頭，朝後看。
老班也聽到了，不過他很淡定，把保溫杯擱在桌上，“醒了？”
“嗯……”聲音帶着很重鼻音，似是剛睡醒。
接着林兮就看到一道高瘦的人影從黑暗處慢慢走出來。
泣血似得夕陽撥開雲層，借着餘溫投射在他身上、他的腳下，仿佛給他渡了層炫目的光暈和鋪了層絢爛的紅毯。
半明半昧間，他的輪廓漸漸清晰起來……蓬松的短發略顯淩亂，薄削的唇緊抿着，下颚線利落流暢。
不知道為什麽，林兮不合時宜地想起了句臺詞：“我的意中人是個蓋世英雄，我知道有一天他會在一個萬衆矚目的情況下出現，身披金甲聖衣，腳踏七色雲彩來娶我……”
直到許亦然整張臉完完整整地曝露在自己面前。
林兮只有一個感覺，暈！
比自己熬夜給晏厭做數據還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