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禮物
今晚注定兩人不會睡得着。
許亦然側躺在床上, 眼睛盯着的是剛剛林兮站的位置。
在回味那短短的幾秒鐘。
他這個人一向很少主動去争取什麽，一般都是別人給予什麽，自己就會接受什麽, 像不久前那樣主動, 在他的人生中很少出現。
在林兮出現前，他從來不曾想過自己有一天也會陷入到愛情裏。
因為職業的緣故, 他時刻被人提醒着，自己是個偶像，他應該有偶像該有的品格，保持單身，給足粉絲幻想，直到他不想再做偶像為止。
他銘記于心。
他年紀雖小，但常年泡在劇組裏的他，也見識了不少這種因為孤獨, 抱在一起相互取暖的男男女女, 拍完戲，轉頭又只稱對方是個沒說幾句話的朋友。
愛情在他這，一直都是個不穩固的關系，既然不穩固，不牢靠，何必要去嘗試？
可林兮的出現，好像颠覆了這些認知。
就算不牢固，曾經的擁有也值得他回味一生了，他想去嘗嘗其中的酸甜苦澀，更何況，他可以付出，他會努力讓它變成世界上最穩固的情感。
他又想到了林兮當時的反應, 唇角不自覺的翹了翹。
她沒有反抗……她沒有反抗……
只是這樣，就已經足夠取悅他了。
人和人的感情很微妙，他又因為自幼過早的把自己生活暴露在公衆面前的緣故，變得異常敏感。
別人對你是讨厭是喜歡，他一眼就能分辨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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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很确定現在林兮對自己也正一點點的摒棄最初的抵觸，開始接納，開始靠近……
如果許亦然那邊是百轉千回劇情篇，那林兮這邊就完全是偶像劇了。
她翻來覆去的，毫無睡意，腦子裏莫名其妙的播放着當下很火的一首韓劇bgm，然後十分詭異的套用在剛剛在許亦然房間裏發生的一切。
動聽的bgm，唯美的畫面，徐徐夏風，吹動着兩人的衣擺，呼吸在兩人之間糾纏着……
林兮一巴掌呼在自己臉上，十分唾棄自己，“林兮你是不是傻，你剛被人占了便宜，你竟然還有閑情逸致在這裏回味？你缺心眼嗎？”
“不過……也不能說被人占了便宜吧，他可是大明星诶，長的又帥，身高也湊合，又巨有錢，這樣想想，好像也就沒那麽吃虧了。”
她筆挺挺的躺在床上，繼續自言自語，“如果這樣想，應該是自己占了便宜吧。”
“我其實也不差的，明星堆裏可能不夠看，但在素人裏也還好……吧，該有的都有……嗯，就是沒胸沒屁股，可是接個吻也和胸沒什麽關系呀……這樣的話，許亦然也不是太吃虧，嗯，我們倆人勉強全是勢均力敵吧。”
她忽然想起了當時許亦然閉着眼的樣子。
可太美了，太蘇了，如果能截圖，真的是随随便便就是桌面吧……
她花癡的笑着，下意識的舔了舔唇。
如果當時自己能有那麽點意識就好了……
她又想到了什麽，表情一變，“說我像蒼蠅，你才像蒼蠅，你全家都是蒼蠅。”
……
第二天，兩人默契的當無事發生，安靜的吃早餐，盡量避免眼神交彙和語言交流，悶不啃聲的吃完後，然後各自回房間背上書包。
在林謙面前一片祥和，歲月靜好。
到了學校，許亦然瞧四周也沒其他人，這才欲言又止地拉住了林兮，想就昨晚的事給林兮來一次鄭重的道歉。
說到底，終歸是他先動的嘴。
林兮看他遲遲不說話，倒是端着架子，斜睨着他，“做什麽？你放心好了，我今天一天絕對不會在你面前多話，不當讓人讨厭的蒼蠅。”
她壓根不給許亦然說話的機會，說完就甩開他的手，小跑着走進教室。
許亦然無語站在原地。
想笑，沒忍住，一手叉腰，一手拎着書包在原地笑得像個傻子……怎麽有人這麽記仇，也這麽容易偏離重點？
今天高二有場辯論賽，在校長三顧茅廬的勸說下，許亦然很早就答應了過去當主持人。
班瑞也想着以許亦然目前的成績上藝術類本科完全是夠的，也就沒有過多幹擾，辯論賽在下午，上午他還需要彩排，所以許亦然今天一天都沒在教室裏待過，除了早讀。
作為同桌的林兮還沒說什麽，就時不時有人坐過來在她耳邊感嘆，好不習慣。
“我發現許亦然一不在，我就沒沒辦法好好聽課。”
“我也是，以前上課累了，覺得人生找不到方向了，就看看他，然後發現只有好好學習才能掙錢支持他，才配和他們站一塊兒，我就有學習的動力了。”
“我也是，總是對着頭發油油的老師，怕自己養成畸形審美，就看看他洗洗眼。”
……
孟圖圖支着頭，看着空蕩蕩的位置，一副望眼欲穿的樣子，“許亦然不在的第一天，想他，想他。”
林兮擡頭給她一個白眼。
“林兮，你敢說你沒有想他？”
“我想他幹嘛？袁隆平爺爺做的最錯的一件事就是讓你們吃的太撐了，有時間想他，還不如總結一天的錯題，你看看黑板上的倒計時，離高考就差十八天了。”
孟圖圖義憤填膺道：“你別偷換概念，我有好好學習啊，但這也不妨礙我想我家然然……”
“你就珍惜吧林兮，二十天過後，他就不再是個總是挨你批還不敢還嘴的苦學生了，搖身一變，就又變成了一個大明星，一個離我們很遠很遠，遠到只能在電視上看到，或者一個是廣告牌，又或者需要花錢買門票去看的演唱會，還不一定能搶的到，這樣一想，是不是覺得現在的自己賺大發了？人就在那，随便看……”
孟圖圖這樣一番話，确實無形中提醒了林兮。
她從來沒意識到時間過得如此之快，當初的度日如年，現在卻只有區區的二十天。
她不可抑制的開始難過起來。
二十天後，許亦然就又做回了那個大明星，站在聚光燈下，享受着他曾經築建的輝煌，受人追捧，他以後所有的一切都不再會和自己扯上聯系。
他會有走不完通告，會遇到各種各樣的人，會有色彩斑斓的人生。
他要走的路一定會是越來越精彩的。
他……即将成年，他進入到了成年的世界，肯定會有情感訴求，到時他一定會戀愛。
他将來的女朋友會是個什麽樣的人呢？也是演員，還是和自己一樣只是個普普通通的人……如果那樣的話……他們是不是也會像昨晚他們那樣，在一個沒人看見的角落……
肯定不止，他還會結婚，會有自己的家庭。
他的婚禮一定是萬衆矚目的，他的新娘也一定會是美好的，可以和他匹敵，真正的勢均力敵。
……
光是想到這，林兮就覺得心一抽一抽的疼。
眼眶更是随着她越想越遠，漸漸地不在受控地一熱。
許亦然回來時，被林兮雙眼通紅的樣子吓了一跳。
“你怎麽了？誰欺負你了？”他下意識的問。
林兮鼻音濃重，假裝自己在做題，“沒有。”
可本來已經沒什麽事準備回家的眼淚，在聽到許亦然的聲音後，又殺了個回馬槍，吧嗒吧嗒的滴在卷子上。
不止許亦然，林兮自己也傻了，趕緊拿手去擦，力道沒控制好，把卷子擦破了。
許亦然心裏不好受，語氣也跟着溫柔起來，“你是不是還在為昨晚的事生我的氣？”
他把聲音壓的很低，确保沒有別人聽到，“對不起林兮，當時我真的是腦子一熱……你就當我是見色起意吧，你也知道你這麽漂亮，這麽可愛，我那樣也是正常人的表現啊。”他故意以玩笑的語氣淡化昨晚自己的真情流露，不想，林兮并沒有get到，許亦然不得不肅着語氣，“你別生氣了，我可以補償你，只要你提，什麽條件我都答應你。”
“不是，我沒生氣。”林兮呼出一口氣，“我沒事，我就剛剛想到一些事情，有點難過而已。”
她補充了下，“和你沒關系的。”
她把破了的卷子塞到書包裏。
“真的？”許亦然眉心一跳，在想，現在離十九號也沒差幾天了，都說女孩子那幾天情緒波動很大，林兮的行為是不是受這個影響了？
林兮翻開書，明顯擺出一副不想受幹擾的樣子，讓許亦然滿肚子的話都無從問起，而讓他兢兢戰戰擔心了一晚上的事，在林兮這也真的如她所說的那樣，她沒生氣。
他有些慶幸，又有些惱怒。
兩人沉默的上完晚自習，各自去該待的地方等待林謙的接送。
意外的等了半個多小時，都沒等到。
許亦然被人看來看去老大不自在了，打電話給了林謙。
林謙竟然把這事忘得一幹二淨，“然然，對不起，你程阿姨不舒服，我們剛從醫院回來，我也不放心她一個人待在家裏面，要不我給你發點錢過去，你帶着兮兮打車回來？”
許亦然自然不好說什麽，“不用了叔叔，我有錢，你在家安心照顧阿姨吧。”
許亦然朝他隔着十幾米距離的林兮，瘋狂朝她使眼色，奈何林兮像鐵了心一樣就是不往這邊看，他又怕自己動作太誇張，忍人亂猜測，也不敢又什麽大動作，想了想，還是覺得發微信比較妥當。
許亦然：【你爸有事來不了，讓我帶你回家。】
林兮覺得他這話說的有點奇怪，自己畢竟是土生土長的梧州人，需要他一個只是戶籍地在這的人帶她回自己家。
她發過去一個疑惑的表情。
許亦然沒領悟，還以為林兮疑惑林謙為什麽沒來，就如實告訴了她，【好像是你媽不舒服。】
林兮沒繼續說什麽，看許亦然走了，也跟了過去。
不過許亦然沒打車，而是領着林兮七拐八拐，走了很多僻靜的小道，抄小路是其次，主要是看沒什麽人。
林兮在下午意識到她這輩子和許亦然的相處可能就這十幾天後，痛定思痛，決定在接下來的時間給他留下個好印象，不至于讓許亦然日後想起她這個同桌時，只有黑粉和不善這幾個關鍵詞。
暗黃的燈光将兩人的影子拉的長長的，路旁的綠樹搖曳，輕晃着發出唰唰的聲音，虛增幾分蒼涼。
許亦然的步子走的挺慢了，可林兮始終和他保持着一米的安全距離。
她安靜的垂着腦袋，不知道在想什麽，可能是因為聽到媽媽不舒服的消息，也可能是還沒有走出下午孟圖圖的一番話，連許亦然停住了步子都沒發現，還在往前走，走了十幾步才發現不對勁。
她扭過頭，看許亦然在她身後朝她無奈的笑。
許亦然聳肩。
林兮輕聲問，“怎麽了？”
許亦然也是心事重重的。
他沒有什麽高考壓力，家人朋友都不在身邊，所思所想也只是圍繞着林兮。
他盤算着二十天後的自己就又要變成空中飛人，也沒什麽機會可以有這麽多閑暇時間，在掙紮，他到底要不要對林兮吐露心聲。
他在心底是急不可耐的。
也深知林兮對自己也可能有那麽不一樣的情感在。
如果林兮同意了……
不，不，不行，林兮馬上就要高考了，自己不當回事，可人家可真是實打實的十年苦讀啊，她能讀什麽樣的學校，學什麽樣的專業，很大程度上決定了她以後的職業，他不能因為自己的一己私欲，讓林兮在這個時候分心。
許亦然你得忍住！
來日方長！
做好自己的思想工作後，許亦然釋然了些，痞痞一笑，“沒什麽，就喜歡看你走路。”
林兮神情頓時變得古怪，猶豫了兩三秒，才說，“你不對勁！”
許亦然樂了，跑上前，和林兮并着道，還有那麽點蠢蠢欲動，“我哪裏不對勁？”
林兮正色道：“臉皮厚了。”
許亦然：“……”
“這麽晚了你竟然帶我走小道，你說你腦子是不是有缺？要是遇到了一個劫財劫色的，你是夠人家打的？還是說你已經做好了犧牲的準備？再說了，我林兮是缺打車這二十幾塊錢的人嗎？還有，我記得你剛來時是挺腼腆的一個帥小夥，怎麽現在這麽沒羞沒臊了？”
“我怎麽了我，我怎麽就沒羞沒臊？我不就昨晚親了你一下嗎？”許亦然脫口而出。
此話一出，許亦然還沒意識到什麽，林兮率先緊張的捂着了他的嘴，再往兩邊看了看，确定沒人後，才紅着臉說，“你說話時能不能過過腦子？這話要是被人聽見了，又有多少人要哭着喊着自己的房子塌了。”
許亦然想說怕什麽，可嘴巴被林兮捂得嚴嚴實實，說不出來。
他朝林兮手心吹了口氣。
林兮這才覺得這個動作也太親密了，慌忙撤回手，不敢看他。
“我都不怕，你怕什麽？”許亦然故意激她，“怕霍磷知道，從此不奉你為女神了？”
“嘁。”林兮不屑。
“诶，小林兮，我怎麽說起昨晚的事，你一點都不生氣啊？”
“生氣有用嗎？”
“有啊，你要是覺得吃虧，可以親回來啊，我随時奉陪。”說罷，許亦然還壞心眼的往林兮跟前湊了湊。
“你、你、你無恥。”林兮憋了好久，憋出了這麽幾個毫無殺傷力的字。
“我們做演員的，很少會有人還有羞恥心、道德感啊，這些東西。”許亦然倒是毫不避諱的認下了。
“巧言令色。”
“你說你是不是原諒我了？”
“不然能怎麽？你都承認對我見色起意了，我自然也得認下你對我魅力的欣賞。”林兮發誓，這絕對是她這輩子說過最厚臉皮的一句話
“再說了，你都說自己是一個沒有道德感的人了，難道我還是自降身價的和你講道德？”
許亦然眼睛眯了幾度，“你說的，解釋就是掩飾，一般女孩子最忌諱被人占便宜，而你卻這麽輕松就原諒了我，你該不會是……”
林兮動作迅速的墊起腳尖，再次捂住了他的嘴。
“你還是不要說話的好。”
說不了話也不要緊，許亦然不急，悠然自得的發揮自己的優勢，用眼神來打趣林兮。
林兮向來都是吃軟不吃硬的，為了證明自己真的毫不在意，一只手緊緊的捂着他的嘴，另一只手拍了拍他露在外面的皮膚，“你說你長一這麽好看的皮囊，要是不長這張嘴就更完美了。”
她一副活脫脫的女流氓樣。
雖然她真的是用盡力氣去捂，奈何在絕對的力量面前，實力懸殊巨大，許亦然甚至不需要怎麽用力，就拽下了她的手。
他笑，不為別的，就單純的因為林兮緊張的反應。
有時候問題的答案并不是需要對方直白的回答，通過她的動作，她的微表情，也就知道了。
他心中大喜，“林兮，我送你一個禮物吧？”
“啊？”林兮還以為許亦然會繼續鬧自己呢，怎麽會忽然畫風一變，深情款款的要給自己送禮物。
“我送你一個禮物好不好？”
林兮點點頭，“什麽禮物？”
“等高考完再說。”
“嘁……”
“回家了，大晚上的這裏一個人都沒有，還挺滲人的，快回去，別真遇到了劫財又劫色的人。”許亦然裝模作樣的摸了摸手臂。
林兮幾度無語。
許亦然拔腿就跑，“到時我腿長跑的快，你放心，我一定會替你報警的。”
林兮後知後覺的跟了上去，“許亦然，你能不能有點擔當，就不能犧牲一下自己？”
許亦然邊跑邊回頭，不知不覺的慢了下來。
林兮奔跑的樣子在他眼裏像是放了慢鏡頭。
長長的馬尾輕掃着她的肩頭，幾縷頭發調皮的貼在她的臉上，她顧不上，兩只手緊握着書包帶子，她在笑，她笑起來的樣子，甜的就像是蜜。
許亦然想，他永遠都忘不了這個夜晚，永遠也忘不了。
他無比的期待時間能過得快一點，再快一點，最好是一眨眼就到了高考結束那天，那天他再也不會有任何顧慮，他會送出一份禮物。
嗯，大概這個禮物，一輩子也就會送出這麽一次。
他以前不确定林兮會不會喜歡，現在他确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