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出來！”
兩人一前一後回到家, 林兮還沒來得及換好鞋，就聽到一陣嘔吐聲，持續了十幾秒, 随後便是馬桶沖水的聲音。
是從主卧的方向傳來的。
林兮讷讷地朝主卧的方向看, 神色難掩擔憂。
這樣的聲音在過去的一個多星期裏，她聽到過無數次, 有時深更半夜也會有。
都來自于她的媽媽程慧敏。
林謙在某天和她耐心的解釋過，程慧敏最近有點胃炎，所以經常會有這種反胃的情況，不要緊，讓她不要擔心。
可這樣的解釋并不能讓林兮放下心來。
她與程慧敏鬧別扭是真，賭氣是真，但關心也不會摻假。
她再一結合，這近兩個月, 媽媽各種的轉變, 讓她有了很多不好的猜想。
每年高考季後，總是有那種為了不耽誤孩子高考，父母隐瞞病情的新聞，她怕，怕這種事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她的媽媽曾經那麽要強，事事都要争第一，嚴厲的更是全校聞名，如今仿佛歸隐山林了般，不可能只是一點小小的胃炎可以改變到的。
她一想到如果程慧敏真的是身體出現了狀況，那自己一定自責死了，她真的不是一個好女兒，除了給她添堵, 好像并沒有很多讓她值得驕傲的事。
因為這點心思，又加上許亦然那天的事，她這兩天總是走神。
明明離高考越來越近了。
她拼命的勸慰自己，如果他們真的是有心瞞自己，那自己就假裝不知道就好了，這不就是他們所希望達到的目的嗎？
也無數次的告誡自己，還有十幾天的時間，她不能辜負自己過去十幾年的努力，有什麽時等高考結束了再說。
Advertisement
道理她都懂，但她做不到。
她心裏憋了一肚子的話，迫切的需要跟人分享，不然自己真的會焦慮死，而許亦然因為占領了天時地利，很自然的承下了這個任務。
他是個十分優秀的傾聽者，全程聽完了林兮的顧慮，沒有打斷她，等林兮聽完也沒有嘲笑她竟然會有這種想法，而是很自然的從現在的情況和她分析，她猜測的事可能出現的概率為多少。
許亦然覺得可能性不大，畢竟程慧敏還天天去學校上課，和以前也沒什麽大區別，如果她突然的佛系讓人生疑……
“你不能總要求人這麽軸的活下去吧，萬一是你媽忽然想看開了，不想難為自己了呢？”
林兮神色并未有半分釋然，她坐在許亦然的床上，腳後跟不時踢着床，發出很有節奏的聲音。
“我怎麽心裏那麽不安呢？就覺得這事肯定挺大的，你都不知道我媽以前是個什麽樣的人，大家都叫她鬼見愁，我小的時候就很少見到她，因為她把大部分的時間都奉獻給了她的學生，現在她除了上課幾乎都窩在家裏了……如果她真的生了什麽大病……許亦然，我肯定要捶死自己，你也看到了，這幾個月我和她不是吵就是互相不搭理。”
許亦然正面對着她，柔聲寬慰，“別胡思亂想，或許就和你爸說的那樣就是有點胃炎，人年紀上來了，肯定不能和年輕的時候比。”
林兮點點頭：“要是這回她沒事，我以後一定乖乖聽話。”
她擡眸，看他，“你說我媽是不是白養我了？做什麽都沒達成她心目中的目标，還時不時和她幹架。”
“你怎麽對自己沒有一點清晰點的認知呢？你知道嗎？你的硬件就是标準的別人家的小孩。”
林兮笑了笑，顯然又被恭維到。
她直起身，看了看平鋪在許亦然面前的數學卷子，還有一大半都是空着的，“你刷題吧，我回去了。”
許亦然忽然伸手按住她的頭頂，不讓她動。
林兮氣惱，皺着眉，兇巴巴地問，“幹嘛？”
許亦然身體往前傾了些，手下的力道更是加重了幾分，“你這卸磨殺驢的功力真是有增不減啊。”
“那你閑着也是閑着嘛。”林兮辯解。
“我在寫卷子你沒看到？”
“我看到了啊，所以覺得不能再打擾你了，你好好寫，争取到時考個好成績。”
林兮縮了縮脖子，想躲，這毫無含金量躲避的技術一下子就被許亦然給看穿了，他的手心跟長在林兮頭頂一樣，她躲，他便也跟着挪。
“你寫作業嘛，我在這也不能幫你什麽，還礙你眼。”林兮有點生氣了，“你先寫，寫完了喊我，到時候我再幫你看看錯題。”
“不行，你就在這待着，等着我寫完。”
“你确定要我在旁邊待着看你寫作業？”
“嗯。“
“你是不是這幾天好日子過得有點多，非要找虐？”
“……你在一旁閉嘴就行了。”許亦然說。
不說還好，一說這個林兮就來氣，她又不是多嘴多舌的人，平時在學校也是安安靜靜一小仙女，怎麽在這個人這，自己連說話多一點都像是錯誤，都成了他莽撞的借口。
林兮狠狠地朝他翻了個白眼，可惜殺傷力幾乎為零，他見脫離不了他的魔爪，心一橫，直接躺他床上去了。
動作迅猛，沒有遲疑，也沒有一點不好意思。
不就是比誰臉皮厚嗎？
來啊，誰怕誰。
許亦然急忙站了起來，居高臨下的看林兮，反倒有點手足無措起來，“你起來？躺我床上像什麽樣子。”
林兮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你又不讓我走，又不讓我說話，那我沒事做只好去睡覺了。”
“……我現在讓你走了。”
“改變主意了？巧了，你林老師我現在不想走了。”
“你、你……起來！”許亦然有點不好意思。
“不！要！”
許亦然極度無語。
他發現人與人之間太親密了真不是一件好事。
剛來林家的時候，他走的是寄人籬下、忍辱負重的冷酷路線，而林兮是高高在上、話少人美學習超厲害的冷淡風，現在……
自己已然放飛自我了，一點偶像包袱都沒有，林兮更是“不知羞恥。”
随便躺在自己的床上，表情拽拽的，那副欠收拾的樣子，就好像在挑釁——你能拿我怎麽樣。
許亦然當然不能拿她怎麽樣，打又不能打，罵更是罵不得，不過作為一個雄性，他的優勢還是巨大的。
他勾了勾唇，露出一切竟在掌控中的篤定微笑，然後直接伸手擰住林兮的領口，想把人提起來。
可這一手下去……人是沒起來，反而把林兮純棉的T恤扯的完全變了行，林兮胸口的風光頓時就變得岌岌可危起來。
林兮：“……”
許亦然：“……”
林兮雙手捂着胸口，杏目怒瞪，“你流氓。”
許亦然怯怯的松開手，而後搓了搓腿，不知道手該往哪裏放，連解釋都顯得毫無力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他想了想，又說，“你放心，我什麽都沒看到。”
林兮覺得自己都快氣炸了，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了勝負心，更是賴着不肯走，抓過一個枕頭擋在胸口。
許亦然是不敢上手了，只好在一旁念念叨叨的當起了唐僧，“你起來吧，你這樣我怎麽安心學習呀，你這樣躺着多不好，又不雅觀，我這麽看你都覺得你顏值降了幾個檔次了，好了，我錯了，我就是和你鬧着玩的，不是想讓你開心點嘛……”
林兮才不吃這套，她就是想贏，就是想讓許亦然渾身不自在……
她在想，許亦然可太讨厭了，做什麽都一副我不是故意的樣子，明明每次都占着便宜，偏偏搞的自己更受害着一樣。
才不讓他舒心。
她這樣想着，兩只腳更是嚣張的亂晃，一會伸一會兒縮的。
許亦然見林兮完全沒有起來的意思，原地惆悵了下。
算了，随她吧，只要她不生氣。
他想繼續回去寫卷子的，轉椅離他也不過幾步之遙，走幾步的事。
他這想着心事呢，沒注意到林兮活潑亂跳的兩條腿，正好那腿就擋住了他的路，絆了他一腳，他瞬間身體失去平衡，一米八幾的大高個好巧不巧的朝床上栽了過去。
林兮在看到一堵巨大的牆朝自己砸開時，腦袋一片空白。
不會真的卒在十八歲吧？！
她絕望地閉上眼。
想象中的疼痛并沒有到來，但壓在身體上的東西卻實實實在在的。
她劫後餘生的睜開了眼，入目的便是許亦然驚慌的眼神。
在關鍵時候，他發揮了跳舞的優勢，憑借着身體的柔韌度，硬是用雙肘撐在了林兮的身體兩側，因為瞬間的過度用力，他的額頭青筋暴出，眼眶也沖着血。
他艱難地開口，“我要說我不是故意的，你會信嗎？”
林兮眨巴眨巴眼。
就……太突然了。
令人無所适從的親近距離，她清晰的感受到許亦然的呼吸比平時要沉一點，悉數落在自己的眉骨上，有點癢，這讓她想起了那天晚上，她下意識的抿了抿唇。
“你要不要起來再說話。”
“哦。”
許亦然直起身，倒沒急着下床。
他只是單純的有點懵。
多麽偶像劇的情節啊，他沒想到他以前邊看邊吐槽的這段竟然發生在自己身上。
他悶笑了幾聲。
林兮也雙手撐着床準備結束自己的撒潑打滾，一看，許亦然還橫跨在自己身上，臉上頓時一熱。
她咳了聲，許亦然似乎在想着什麽事，有點出神。
她猶疑地擡眸，見他嘴角含春，一副春心蕩漾的樣子，心中警鈴大作，立刻抱緊了還擋在她胸前的枕頭。
厲聲警告他，“許亦然，你別沖動啊。”
許亦然：“……”
我特麽就覺得剛剛那一幕有點不真實，有點反應遲緩，你瞧瞧，你說的這是什麽話，還有你這幅表情是幾個意思？！
“你要是……咳咳……可以去衛生間。”
好歹也是浸淫在晉江言情小說好幾年的人了，林兮覺得自己這點常識還是有點，也自我良好的感覺自己不是個沒見過世面的小女孩，雖然說這話時，她臉紅的像個蘋果。
許亦然：“……”
他真的覺得自己被冒犯到了。
她把他當什麽人了！！！！
他帶着氣，不由分說地抓住林兮的兩只手腕，整個人往前一壓，林兮便被他死死的釘在了床上。
林兮：“……”
好，不就是比誰臉皮厚嗎？
誰怕誰？
他把林兮的手拉高，桎梏在她頭頂，讓她完全不能動彈。
“林兮，別把我逼急了，不然我什麽事都幹的出來。”
“哦。”林兮就處在我是誰、我在哪、我在幹什麽了三懵狀态。
不過好在這種狀态只持續了五六秒，她就回過神了。
“那可不一定，涉及到概率的數學題你就一定做不出來。”
“……”許亦然忍無可忍，“靠！靠！靠！”
他破天荒頭一次做混賬，還做的這麽認真，竟然對方就這種态度？
瞧不起我？
他上半身往下一沉，拉近了兩人的距離。
兩人四目相對，都沒有閃躲，看則平靜實則暗藏洶湧。
他們都知道這是一場對峙，也是一場較量。
其實他們兩人在某種意義上是一類人，都有着無比驕傲的內心，不肯服輸，不肯示弱于他人。
許亦然是帶着作惡的心态，他當然不會對林兮做什麽。而林兮一向不是吃素的，她毫無戒備的應上他的目光，聚精會神的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瞳仁在燈光下看有點偏淺，可不知為什麽卻讓人感覺充滿了熱情。
時間靜靜的流逝着。
幾乎達到頻率一致的呼吸，起起伏伏的胸口，還有不閃躲的眼睛……
叫着勁的氣氛就在兩人對峙的氣氛中逐漸淡了幾分。
林兮身體緊的有點繃，因為她發現許亦然的眼神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已經從她眼睛飄到了嘴唇，她極度不自在，別過臉去，敗下陣來。
許亦然笑的肩膀在抖，“你輸了哦。”
林兮無語極了。
這有什麽好得意的。
她眼神亂瞟着，忽然之間身體僵住了，回過神後她大力的推開許亦然，自己則坐了起來。
慌亂的往下扯T恤，還有短褲，然後是整理亂糟糟頭發。
等她覺得可以見人了，才朝門口喊了聲：“媽！”
跌坐在地上，還沒從疼痛中反應過來的許亦然扭過頭去看門口的方向。
程慧敏臉黑的不能看，雙眼死死的盯着把心虛寫在臉上的林兮，他相信如果它的目光能實質化，林兮一定屍骨無存了。
剛剛那一幕程慧敏肯定是看到了，就是不知道她看了多久。
許亦然趕緊說：“阿姨，我們是在鬧着玩。”
程慧敏唇角揚起輕蔑的笑，看也不看他，而是沖着林兮喊，“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