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番外二《葉》
調職是大約三周之前的事。
同一個集團旗下的另一個投資分部,主要負責私募板塊,短短一個季度下來就虧損了将近兩千萬,主管被開得毫無懸念,葉季安則被叫去救場。
這并不是臨時調用,而是長期變動。說來新部門是近幾年公司發展的一個重點,屢屢換過不知道幾任總監,比葉季安原先管理的風險控制部規模要大,年薪也高了小一半,還能分上那麽一點獎勵股權,雖然事發突然壓力不小,但好歹也算是撞大運突然升了職,連那臭脾氣總經理都跟他說恭喜恭喜。
然而有時候,客觀分析和主觀感受就有千差萬別。調動消息當頭砸下,葉季安新官上任,并不清楚自己到底值不值得恭喜,沒接觸過的工作、沒培養出默契的各位高材生、沒坐穩的椅子,他得換一層辦公,面對的就是這些。
當時從總經理辦公室出來,心裏壓着這麽一件事,腦袋就有點空。
至于其他的,似乎也由不得他,跟上面剛一談完,綜合部就派過來倆人,說要幫他收拾辦公室搬家,有什麽不方便的盡管提,葉季安看着他們的熱情,終于在心裏坦然接受——自己非去不可。
确實沒勉強,但一方面,他這人比較識趣,分得清大事小事,也懂計算得失,另一方面,他最終覺得,生活确實得有點挑戰。
虧兩千萬就慫了?這不是他。最多一年,他得把這錢賺回來。
個人物品不多,辦公資料多數也要留下,從那間待了三年多的玻璃辦公室裏把自己幹幹淨淨地搬出來,只花了半天時間。期間葉季安看到梁逍被總經理秘書叫了出去,半天沒回來,果然當天下午正式通告就被放出,除去他之外,還有一項人事變動——
梁逍坐上了葉季安原先的那把椅子。
意料之中,葉季安想,風控部門雖然又苦又累又錢少,但有一個優點,容易出領導,因為它得眼觀六路綜合運籌。類似預備隊,現在的最核心的高層有三四個都在風控幹過,梁逍雖然現在悶聲不吭,以後早晚要接手那麽多股權,從這裏走個過場也是很有必要的。
況且梁逍的工作能力符合一切條件,在和同事相處方面,雖說沒有加分,但也沒有問題,最有可能被人當作談資的就是梁逍的年齡。
還不到三十歲,這什麽概念?當初葉季安剛剛當上主管,都已經三十一二了,幾個資歷老的還是覺得他愣頭青,變着法看他不順眼,其餘同事私下裏議論的當然也有,他之所以堅持下來,就是因為他發現,甭管多大歲數,誰能把活幹出來誰就是老大。
這點梁逍當然也能。
葉季安頓時發覺,自己也沒有太多好擔心的了,倘若老媽子心态不停念叨,說不定還顯得疑慮重信心少,招人煩。
就是這一切發生得太快,什麽都沒來得及商量。他想了想,給梁逍發微信:感覺怎麽樣?
梁逍:換個地方辦公而已。
葉季安:哈哈,可不止。最晚明天開始,你事兒就開始多了。
梁逍:嗯。
葉季安:有不清楚的就問我,晚上走之前,我下樓找你。
梁逍:好的。
葉季安:不開心?
梁逍:是有點突然:(
葉季安:很快就能習慣了。
又補了個表情,一頭小豬舉着拉拉球跳拉拉操,配字是“加油”。
梁逍沒回複了。
葉季安瞧着最近這陣子經常跟梁逍發的這套動畫表情,突然覺得有點傻。董事長就算插手了這件事,八成也沒跟自家兒子商量,估計連半句都沒提,确實出乎意料,梁逍一時間有些別扭也是正常。他放下手機也放寬心,環顧四周,新辦公室至少寬敞了許多,牆終于不是透明的了,居然還有獨立衛生間。
幹脆細致地探索一番,葉季安摸了摸淋浴頭,照照鏡子,又在洗手臺跟馬桶上坐了坐,挺寬敞。他覺得自己早晚得在裏面跟梁逍來上一發。
但這話,三個星期了,一直沒說出口。
此時,葉季安微微偏過頭,用一種不易被察覺的目光,一直看着梁逍。
這是個酒局,神戶和牛燒烤,大家圍着長爐盤腿而坐,來的都是熟得不行的前同事。為的是什麽,一是慶祝葉主管和小梁高升,二是分別的朋友再聚首。葉季安走了三周,誰都有些想他,因為就算不是真的想,為了和諧也得這麽說。之所以又拖了這麽久——那是因為前段時間酒局的兩位主角都在适應,都有點手忙腳亂,也都在拼命加班。
加到最後末班地鐵趕不上,車是輪流開,往往回到家裏已經沒勁兒做什麽了,火燒火燎的六月底,沒霧霾是曬,有霧霾是悶,北京的天氣把家裏一衆熱帶爬行動物都熱得精神欠佳,就算午夜也不見好轉,洗個熱水澡出來,仿佛人人都得脫水三斤。
究竟多久沒做了?葉季安想。
上次他脫光了往下面趴,自我陶醉地含了半天,梁逍居然沒醒,氣得他差點失眠一整夜。
狗日的工作和狗娘養的夏天,敗壞性欲的兩大罪魁,連食欲都不能幸免于難。葉季安出了層薄汗,但他早已沒有了挽起袖子露出手臂的沖動,只是把咬了一半的章魚刺身放在盤中,暗自嘆氣。
“來來來,咱們新老領導得碰一個!葉總梁總,來!”法務老陳嚷嚷着張羅,美滋滋地,這就把兩人的酒杯都滿上,是種清酒,叫作“獺祭”,在狹小杯口裏顫顫地映着圓形燈光。兩人的關系早已類似一種不言而喻,戒指是同時間段戴上的,平時又這麽親近,心明眼亮的還是大多數,衆人都安靜下來,看着他們。
梁逍在葉季安左手邊,他側身舉起骨瓷小杯,朗朗開口,“現在才知道前輩的辛苦,我不會讓您失望的。”頓了頓,他又認真道,“前輩在新環境裏面,也要好好加油,我們……都在後面支持您。”
都是尋常不過的話,聽起來得體、生分,只是喝酒的順帶,葉季安忽然發覺,私下裏梁逍并沒有和自己說過一遍。
他們最近又到底說過什麽呢?每天見面都是幸福了,有時候,午餐都對不上時間一塊吃。
“你也是啊,”葉季安擡手碰杯,輕而脆的一聲,他笑道,“咱們部就是又窮又累,以後脫貧致富就看你了。”
梁逍怔了兩秒,忽然笑了,挂着笑意一飲而盡,是他今天的頭一杯,葉季安也沒客氣,獺祭微辣,口味很薄。酒杯空了,他們又短暫地碰了一下,滿桌的氣氛也跟着熱絡起來。綜合部小李興沖沖地烤上去新上的一盤牛肩胛肉,談話紛紛繼續,嗡嗡嘤嘤的,葉季安和右側的老陳胡扯起體育彩票,身子卻不動聲色地往梁逍身上靠。
如果梁逍這會兒摟一把他的腰,或是撐着地板,稍稍碰到他的屁股,是不會有人發現的。
但梁逍沒有。
他還是像舉杯之前那樣,不怎麽參與聊天,也不喝酒,只會禮貌笑笑,說一杯是極限,自己也許還要開車。
梁逍并不開心,直到現在也是。葉季安知道。
但要說是在生悶氣,也不對。是更嚴重,悶氣是能哄的。
具體要說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是在他搬離三十五層,搬離這個部門的時候?葉季安開始回憶。最初的幾天,他有很多理由下樓,比如工作交接,比如忘拿東西,他會盡力抽出這些時間,見一面都是好。看到梁逍坐在自己以往的位置皺着眉頭進行一些計算、評估,或是冷冰冰地和人打電話,他總覺得能從這忙忙碌碌中看出些新的鋒芒,自己已經沒有的那種,往往這時葉季安會想要接吻,但也只是彎腰挨在梁逍身邊,在浏覽頁面的時候,悄悄把手搭在梁逍的手上,一同滑一滑鼠标。
後來就不行了,梁逍并沒有那麽多需要他手把手教的地方,也沒有受人欺負,他自己在新單位任職了,成天往老窩跑更是不厚道。有一次,葉季安人都下去了,瞧見梁逍桌前站着三個員工,正在激烈讨論,他就在外面看了兩眼,最終愣是沒進屋,跟幾個搭話的前下屬聊了幾句,悄悄回了樓上。
有些事情還是不能那麽明顯,他也怕因為自己這點割不斷的護犢子情結,給梁逍帶來什麽不好的影響。
之後葉季安每日的探望活動簡化為吸煙室見面。每天固定兩根,上午十點下午三點半,只要沒急事,他準時下樓,梁逍就在風控部的吸煙室等他,那個他們熟悉的小角落,對面是一個高高的書櫃,好一方自在天地,首先接觸的是煙頭,是肩膀,之後,是嘴唇。
梁逍問過,喜不喜歡這次調動結果。
葉季安抱着他的肩膀,貼着他,嘴唇似觸非觸,說喜歡。除去對每天擡眼看不到以往所見這事兒稍微有點耿耿于懷,他确實沒有其他要挑剔的地方,更不想讓梁逍因為和自己有關的公事去跟老爹理論。
那天他還邀請梁逍午飯後到自己辦公室來一趟,午休有兩個小時,差不多足夠了,東西他也準備齊全,廁所都麻煩保潔阿姨刷了一遍,梁逍卻在午飯時說,有合作方要來面談,一點半開始。
神情頗為沮喪。
葉季安拿面紙擦嘴,“那确實,”他說,“回去都快到一點了,洗都來不及。”
談生意要清醒,見客人還得提前準備,總不能五分鐘前才來過一發,五分鐘後,就跟人握手聊起合作。
葉季安理解,但心裏也有落空的遺憾,最終決定睡個午覺。
他在沖臉的時候接到梁逍的電話。
“還有大概四十分鐘,”梁逍的聲音淡淡的,含着點笑意,“前輩,按我說的做。”
“什麽?”葉季安挂好毛巾,劉海濕了幾縷,滴了一點水在鼻梁上。他的手握住門把手,沒有急着使力。
他的袖子也沒來得及放下去扣好,腕骨和紋身露出來,被鏡子照着。
“坐好,衣服脫掉,”梁逍輕聲說,“記得鎖門。”
“……你在哪兒呢?”葉季安有點懂了,咬着嘴唇上好衛生間的鎖。
“辦公室,我的椅子上,外面都是趴着睡覺的同事,”梁逍又在笑了,“前輩在哪裏?已經坐好了嗎?”
“嗯,在馬桶上……”這話明明白白地說出來,就讓葉季安臉頰發熱,手機打開免提放在一邊,他對付起自己的褲帶,西褲滑溜溜地垂疊在腳踝,燈光不亮,他看着自己的膝蓋和鞋尖的棱角,“脫了。”
“上衣呢?”
“還,還沒有。”
“扣子解開呀,前輩,”梁逍循循善誘,“左邊鎖骨下面,有一個牙印,我上次留的。看看它還在嗎?”
“在。”
“摸摸看,像我那樣一圈一圈地摸。有感覺嗎?”
“嗯……”葉季安收着下巴,輕輕撫摸那塊皮肉,下意識夾緊雙腿。
“它現在是什麽顏色?”
“有點紅……”
“嗯,因為您的皮膚很白。”
所謂的phone sex,兩人之間的第一次,就這麽開始了。以前出差的時候用視頻弄過,這回是連圖像都沒有,葉季安唯一能抓住的就是梁逍的聲音,卻好像比以往更害羞。幹燥的,耐心的,每個字擦過他的耳朵,卻又深藏一股子強硬,讓他腰軟,又興奮又難堪,要他做什麽都沒辦法拒絕。
然而葉季安還是覺得很渴,只有他自己的汗水和撫摸,在全身每一處,好像很孤單,盛夏窒悶的狹窄空間也很難讓人感覺到安全。一手箍着自己的家夥捋,一手不自覺探入股縫,在肛口揉搓,淺嘗辄止地往裏撥。葉季安覺得不夠,徒勞地把它們都想成梁逍的,用上更粗暴的力氣,終于被刺激得一抖一抖,蜷縮起腰肢腳都離了地,皮鞋晃悠悠挂在腳趾上,又試着往裏收,整個人縮得小小的,鞋跟踩上馬桶圈。嗓子發出細碎的喘息和甜膩的呻吟,傳到聽筒另一邊,換來梁逍更多又像命令又像鼓勵的只言片語。
最後梁逍問他,“好了?”應該是聽出來了。
“嗯。”葉季安小聲答應。
“真的很會叫啊。”梁逍還是笑,“手裏能摸到的時候,耳朵就沒有這麽靈敏了。”
葉季安被逗得語塞,又問:“你硬了嗎,還有十幾分鐘……”說着他放下腿,顫了兩下,看向腕表,“我能不能,下去看看你。”
“沒事。”梁逍似乎開始看文件了,有紙張翻閱的聲響,“忍一會兒就下去了。”
“我幫你弄出來呀!”葉季安說得也沒底氣,倒不是對自己的技術缺乏信心,他是覺得時間根本不夠。
果然,梁逍公事公辦:“秘書兩分鐘前下去接人了,說是已經到門口,馬上就進來。”
“那,好吧,”葉季安還帶着潮乎乎的氣聲,緩慢的說,“你先忙,別忘了喝水。”他癱在馬桶上,背靠涼飕飕的水箱,他覺得電話就要挂了。
梁逍卻忽然說:“前輩剛才很可愛。”
“啊?”
“我愛你。”又快又輕的三個字,緊接着有嘈雜人聲傳來,大概是合作方已經到了,外面在迎來送往,梁逍匆匆挂掉電話。
忙音響起,還是免提的狀态,葉季安手裏濕了一灘,腿上滴流的也有。剛才射的東西。
這種做愛方式和視頻一樣,讓葉季安心裏很空。
但梁逍的這句話又把他填滿了。
最近三周以來,算得上做愛的時候,也就這麽一回。
葉季安回憶驟止,他又開始發愁,扶上額頭,看起來就像喝醉了酒,目光卻飄開,不經意般落在梁逍身上。梁逍在和人聊天,聊的是他,說前輩如何如何,老陳喝得醉醺醺,見葉季安撇開自己的彩票話題,往身子另一邊瞧,也就跟過來插嘴,“哎我還說呢,小梁總,您平時就喊葉總一人前輩,也就您一人這麽喊,我們平時都喊老弟或者葉哥,正式點就喊總,喊葉主管,嘿嘿……”他傻樂着,“你這麽叫,不覺得太客氣太端着啊。”
“因為我不想和別人一樣?”梁逍也笑着,轉臉回看老陳,兩人中間隔了一個葉季安。他在這張酒桌上,難得又笑了一次。
“每次這樣發音,我都知道我在叫誰,前輩也知道誰在叫他,”他又道,“不是很好嗎?”
“嘿!”老陳拍手稱快,“現在這些小年輕……哎呀!”
喝醉的小翻譯也跟着起哄,雙手攏在面前往桌面上趴,眨巴着眼睛,神神秘秘道:“你們發現了沒,咱們梁主管可容易吃醋了,跟葉總有關的事兒……就那種,又特殊,又黏人!”
“哎,你這說的,”老陳還是會察言觀色的,“真喝多了吧小張!”
小翻譯不敢吭聲了,梁逍卻沒有生氣的樣子,只是溫和地看着她,又低頭吃起牛肉。
葉季安在桌上磕了磕酒杯,道:“有嗎?最近我這一搬家……我還想讓他再黏一點呢。你們小梁總有時候懶得理我。”
梁逍立刻扭過臉:“沒有的事。”
葉季安湊近他,熱氣吐在他鼻尖上,“真的沒有?”
梁逍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睫,耳尖都紅了,“沒有。”
“那就好。”葉季安心滿意足地靠上他的肩膀,也許是做得太坦蕩,人人都盯着他們瞧,卻都不覺得奇怪,就只是舊上司和投緣後輩之間的合理親昵。
葉季安舒舒服服地在梁逍身上小憩,嗅到熟悉的味道,香水、薄汗、他買的洗衣液,梁逍稍微擡一擡胳膊,牽動肌肉,也牽動他,葉季安喜歡這種感覺,弄得自己心跳都加快。最近晚飯節食,酒也喝得差不多了,葉季安索性放下筷子,佯裝鎮定掏出手機翻看,挺沒意思,又貼近梁逍的耳朵,用一種幾不可聞的聲音說:“今天開不成車了。”
“就一杯,應該不會有人查。”
“你得遵紀守法,不許開。”
“那就請代駕好了。”
“別,坐不下啊,你也別說再叫家裏司機送我們,”葉季安有點着急,輕輕擰他手背,“別回去了。”
梁逍低頭瞧過來,略微顯出詫異。
葉季安不理他,迅速打開訂房軟件,也就過了兩三分鐘,他把手伸進梁逍褲兜裏,“看看手機。”
他用兩指夾着那個薄片,梁逍要把它拿出來,就必須摸過他的手。這是種隐蔽的胡鬧,或是撒嬌?葉季安琢磨不明白自己,但梁逍似乎懂了,還握了他手一把,不吭不哈地跟他在桌面下疊着左手,右手則劃亮屏幕。
打開新消息,葉季安發來的是張截圖,房間已經訂好了,一條街外的五星級,大床套房,房號1351。
緊跟着的兩行話是:
今天晚上必須做,不睡覺也要做!
還是你膩了?
梁逍喉頭一緊,膩?怎麽可能!饑餓還差不多。他最近總是感覺非常瘋狂——這個詞是用來形容他自己。已經快有一個月了,自從葉季安從他的視線中搬出去,他就無數次産生瘋狂的想法,但又明知不行,明知如果真的付諸實踐就是真的瘋了。
于是他對自己感到無奈并且費解。
“行嗎?”葉季安還是那樣倚在他肩頭,大概已經醉了,劉海遮住小半的眉眼,顧不上其他人,可憐巴巴地望着他。
梁逍吸了口氣,心裏有一種疼,是他讓葉季安覺得不安全了嗎?他掰開自己握着的手指,悄然和他十指相握,用力地在微微汗濕的指縫揉擦,皮膚很細滑,很柔軟。
“好,”梁逍沉住氣,低聲說,“怎麽會膩啊,我也一直想做。”
葉季安笑了,酒窩盛着燈光,眼裏盛着他的影子,梁逍也笑,帶着歉意和一點點羞澀,在背後順着皮帶摸過去,将那把細腰箍緊。
這一刻,他也很想接吻。
1351房間溫度很高。
高于酒後給同事們送行的街道、白楊樹下的風、便利店的櫃臺和貨架。
空調開到了十九度,今夜天空飄着灰雲,氣壓不低,暑熱也沒那麽盛氣淩人,但葉季安就是覺得熱。他被壓在牆上不由分說地吻,自己嘴裏的酒氣是苦的澀的,兩個人混在一起,就成了甜。襯衫都汗透了,褲子也泛潮,被剝下來掉在地上,潤滑液拆下的包裝也是,還有梁逍的衣裳,從玄關到床邊淩亂地鋪。
退到床沿,梁逍往下一坐,葉季安順勢跨坐上去,腿開得很大,扯掉內褲勾在腳踝。梁逍吮着他,從那變淺的牙印開始,咬得更深,又吻到葉季安唇邊,要他把舌頭再伸出來點,二話不說給他擴張,他就抱緊他的脖子,一呼一吸,都壓在緊貼的皮膚上,要壓到身體裏,又用小腹去蹭那早已擡頭的性器。
它橫沖直撞地戳到葉季安的肚臍,把小腹上的整片皮膚蹭得濕滑,強硬地頂出形狀,葉季安恍然覺得,自己的肚子像是也被狠狠地操了一頓,他小小地哼哼,探手下去,握住根部開始捋,虎口合不上,還被撐得有點疼,他幹脆把那大家夥摁在兩邊腹肌之間的淺溝上,搖起腰杆,用身體去摩擦,“這麽硬啊,”連綿地啄着梁逍的唇角,他輕輕說,“我信你沒膩了。”
梁逍塞進第三根手指,直往他敏感處碾,“哇,剛才沒有相信嗎?”若無其事地說着,啃上葉季安的頸子,一顆脆弱的喉結還有脆弱的呼吸,被他銜在嘴裏。
“……誰知道,你最近都不碰我。”葉季安不自覺打起哆嗦,咽喉、身體深處那個地方,都被梁逍照顧着,都讓他有種被捧起來、被掌控的感覺,他本身幹涸,現在澆上熱水,好像立馬就能變得滾燙泥濘。斷斷續續的,再喘叫聲中,他責怪梁逍的冷淡,梁逍也不反駁,只是動情地看着他,吻他,縱容地把他的牢騷吞下去,好像在說,我都明白,又好像在說,不用再擔心。
這種溫柔讓人很難再繼續忍耐,攥着梁逍的手掌把他拔出來,又坐在他腿上磨了磨,葉季安滑到梁逍大腿一側跪坐,伏下身子,拆開一個套子又張圓嘴唇,認真含好了,用嘴幫梁逍戴上。這種事之前做過幾次,還是不太熟練,邊往下展邊要調整,尤其還要把套子捋平免得箍人,葉季安就得含到最深,他的嗓子眼都被頂上了,嘔吐感和胃裏昂貴的牛肉一起上泛。
但是有撫摸落在背後,梁逍順着脊溝一路捋到尾椎,手指帶着熱意往股縫裏嵌,葉季安的氣兒很快就順了,套也戴好,他耍賴似的趴在梁逍腿上不肯起來,梁逍順着他的意思,不輕不重拍了他屁股兩把,又拿五指兜着抓揉,他就笑了出來,支起身體準備勾上梁逍的脖子,目光一掃,卻看到了從沒見過的東西。
就在梁逍身上,左邊的胯骨,拇指大小的一片,青色紋路,周圍還泛着紅。
是文身。
是一片葉子,紡錘形,邊緣是鋸齒狀。
“什麽時候弄的?”葉季安擡起眼。
“上周,前輩去雁栖湖開會那天,”梁逍別過臉,“比我想象中容易。”
葉季安看着這片葉子,入神般的,舌尖舔了一口,“哎,它是我嗎?随身攜帶?”他抓住梁逍撐在身後的手臂,一個勁兒晃,“是不是啊。”
“是,”梁逍終于肯垂下眼看,一對上那束笑眯眯的目光,就害羞似的偏了偏頭,“……您明知道是。”
“怎麽不告訴我。”葉季安親吻那葉片,又起身,坐回他身上,濕軟的腿根有意無意地碰上鼓脹的性器。他自己也已經硬得發疼了。
“因為說不出口!”梁逍忽然急了,連個提醒也沒有,帶着葉季安往下一躺,掰開他的屁股就插了進去,一插到底。還是太緊了,剛才擴張得也是太急,沒有平時的充分,葉季安疼得差點一個趔趄,撲在梁逍身上,他微微發抖。
“疼嗎?”梁逍不敢動。
“還行……我緩一下,”葉季安軟軟地趴上他的肩膀,用臉頰去蹭,比起疼痛,久違的充塞感才占據了他的大部分心神,“不是暈針嗎,這麽文下去的。”
“那個和普通針頭不一樣。”梁逍親掉他額頭上的汗珠。
“就不能說是為了我,什麽都不怕了,”葉季安笑了,放松穴口緊繃的肌肉,嘗試着晃了晃腰,“嘴平時那麽甜。”
“那樣好像在作弊,前輩只要知道我為什麽做文身,就好了。”梁逍直直地看着他,開始向上聳動,逐漸地加快節奏,他的腰力經常讓葉季安覺得不可思議,就好比現在,他的膝蓋有床面支撐,上身也被抱着,仍然被聳動得颠三倒四,他不知道梁逍光憑一把腰怎麽能頂得這麽快。
當然也沒工夫再琢磨別的了,葉季安好比一波海浪,在梁逍身上流動,汗滴下去,叫聲漸漸忘情,他射得到處都是,又被翻個面繼續操。梁逍似乎更喜歡從後面來,或者讓他仰躺,把他的腿掰到最開,赤裸裸地折疊起來,壓在身下。于是這兩種姿勢他們都來了一遍,中途葉季安電話響了,是工作上的,這場大汗淋漓才暫且告一段落。
十幾層的高度,紗簾還拉着,不用顧慮太多,葉季安踩上拖鞋,光溜溜走到窗邊,“嗯,我知道了,明天你跟他說清楚,”嗓子雖然叫啞了,但談起工作,葉季安的聲音還是能随時穿上那股适宜的冷淡,“是很麻煩,所以不要再犯這種錯誤。”
梁逍盤腿坐在床上擺弄遙控器,按了幾下,成功把全屋的燈關掉,他又擡眼去看。葉季安點了支煙,卻只是夾着,沒有抽幾口,也許是因為流了太多汗,又也許,是城市的燈光太多太亮,漫上高空,那副身體明明是剪影,卻又像是會發光的,白得發藍,文身就成了畫紙上清晰的丹青。
葉季安正因突如其來的黑暗而發懵,回過頭來,梁逍看見他瞪大的眼睛,濕潤透亮,無辜得像是羊羔。
嘴裏說出的卻還是那樣的話,沒有責難和不耐煩,卻因平靜而顯得嚴厲,“我說過了,不用和我說對不起,明天自己解決,不行再往部門裏報。好。嗯嗯,再見。”
梁逍看得入神。
他站起來,葉季安靠在落地窗上,靜靜把他看着,手垂在腿邊,猩紅閃爍。
“最近我也一直在犯錯,”梁逍走到葉季安身前,“可能比打電話的那位還嚴重,自己沒辦法解決。”
葉季安深深吸了口香煙,兩只手臂搭上梁逍的肩膀,把煙霧吐在他耳側,“什麽錯?”
“我讓前輩覺得奇怪了,”梁逍雙手自然地握住他的腰,摟上他,一同輕晃,“讓您想不通我在想什麽。”
“所以……你在想什麽啊。”葉季安咬他耳朵。
“我在生氣。”
“嗯。”
“是生自己的氣。太忙了,升了職才發現自己這麽弱,很多東西要學,還有很多事都應付不來,前輩抽出空要和我一起,我竟然會沒空陪。每天除了工作好像什麽都顧不上了,工作完了之後什麽話都不想說,也都說不好,還讓您去了那麽一個亂七八糟的部門,這種感覺就像……”梁逍撲哧笑了,彎腰把腦袋埋進葉季安頸窩輕輕地蹭,有些難為情的樣子,“我讓您走了,沒有保護好您。”
“哪有,我那新部門可不是拖油瓶啊,我還漲工資了呢。”葉季安捶他後背。
“你這就是思想包袱太重,”他又笑了,“我可以理解成,每天見不着我,被各種瑣碎牽着鼻子走,上班下班,趕路又是一項大工程,我又沒空做飯,小梁同學感覺生活質量急劇下降并且缺乏關愛,所以不開心嗎?”
“我沒有這麽嬌氣。”梁逍一本正經地辯解,吻上葉季安的胸口。
“那就是想我了,單純不爽和我分開。”葉季安一手靠上玻璃,把煙舉高,一手将五指插入梁逍的發絲,緩緩地捋。
“……”這回梁逍沒法反駁了,掐着他的腰杆把他轉過去,第三只套子已經扯下,也沒再戴新的,性器燙呼呼地貼上臀肉,又是磨,又是戳,随時都要破進去似的,又把濕透的人在身前抱緊,一個勁揉。
“嗯……”葉季安被揉得輕聲哼哼,猩紅的小點跟着身子亂顫,又吸了口煙,終于把它碾滅丢掉,“其實,我想了好久了,以後咱們搬到這邊住吧?把那兩套房子賣了,再補點錢,在附近買個新的,也不用那麽大,想住別墅就回你家待幾天,”他回頭啜吻梁逍的臉頰,吃吃地笑,“你看行嗎?把路上省下來的時間用來做飯,還有做愛。”
梁逍含上他的嘴唇,笑得像個小孩似的,“哦——那前輩也不用再還房貸了。”
“嘿,你別想一個人付全款啊。”
“但是大的還是要買,至少三室一廳吧。”梁逍跟他耍賴,口氣也像孩子一樣興沖沖的,之後就這樣一直在窗邊,沒了套子,好像也就沒了計數工具,葉季安這種靠數字吃飯的人也數不清自己射了幾次,又被射了幾回。只知道最後被搞得完全站不穩了,他暈暈叨叨往後癱軟,倒在梁逍懷裏,磨紅的腿股間滴答的東西不斷打滑,身體還不斷流出更多。
他是被橫抱進浴室清洗的,第二天開會,講PPT都是坐着。
因為腰還是軟的,腿合不上的錯覺也還在。
但是等到回自己辦公室坐穩,那就惬意了,葉季安把手機在桌上支好,打開前置攝像頭,很快,梁逍出現在屏幕中,整個人神清氣爽,他短短地跟葉季安對視了一眼,臉上挂起融融的笑,繼續看向電腦,敲起鍵盤。
他的手機也放在桌面上,也是斜着的角度,葉季安能夠清晰地看見他襯衫上的褶皺、睫毛下的陰影。
還有自己送的那條領帶。
但是葉季安也沒跟入迷似的看多久,咬咬牙,專心致志地工作起來。
約好了遠程同步上班,就是用這兩個鏡頭連接,就算隔着樓層,也好像在一張桌上辦公。
那怎麽保證工作效率?怎麽保證不沉迷戀愛無心幹活?
他們還約好了,誰先走神誰是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