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霍先生的決定
當時的情況說起來,混亂又複雜,林襄都不知道該嘲霍司容是個二比,還是自嘲他把生活過得跟演戲一樣。
反正最後,誰也沒落好。
霍司容特別認真地用小號在知|乎上提問:為什麽這種求婚方式反而适得其反?
當時下邊招來一大堆段子手,有嘲他腦子有坑的,還有反問他向同性家長提婚體驗的,諸如此類,不一而足。
兩千條回答,三分之二沒心沒肺的打趣,六分之一說他是個傻逼,剩下的六分之一認真回答道:“或許百|度提問更适合你。”
林襄心力交瘁照顧林媽的當口,霍司容勃然大怒抓着林襄,将手機遞給他,說道:“這都什麽妖魔鬼怪?你們年輕人就是這樣的?!”
在霍先生看來,他纡尊降貴下榻知|乎提問,已經給足了這幫刁民面子,結果刁民們不認真解答他的煩惱,反而一個個嘻嘻哈哈,完全不拿他當回事。
霍先生很生氣,林襄一臉麻木:“可能因為您是匿名的吧,你要是不匿名,保證明天上熱搜。”
霍司容認真地考慮了可行性後,否決了這個提議:“不行,太丢人了。”
林襄:“……”還能說什麽,只有微笑。
陳蓉這一倒一醒,在鬼門關前狠狠溜達了一遭,清醒之後只望着林襄和霍司容唉聲嘆氣。
霍司容難得愁眉苦臉,捧着手機滿腹疑惑,刁民們怎麽都說他傻逼呢?憑霍先生的情商恐怕是想不通了。
林襄覺得自己看上霍司容這個二缺,一定是瞎了眼。
于是他跟着陳蓉唉聲嘆氣,一唱一和,在空曠的病房中尤顯相得益彰。
過了一會兒,陳蓉望向霍司容:“霍先生,讓我和老二單獨聊聊。”
霍司容一點兒表示也沒有,徑自站起身,出門。
林襄想了想,提醒他:“你別亂跑,當心招來粉絲。”
霍司容一擺手,人就不見了。
陳蓉問林襄:“老二,你真要和霍先生結婚?”
繞來繞去還是這麽個問題。
林襄答是,怕太直白再次傷陳蓉的心,說不是吧,那又和事實不相符,只好沉默垂首。
事到如今,只能以不變應萬變。
“你打小就這樣,看着沒心沒肺天不怕地不怕,真遇到事兒了,只會躲着。”陳蓉驀然生出與霍司容一般的感慨——
這林襄吧,就是一只敏覺的蝸牛。
“人這輩子,總得由着性子來一次。”林襄硬着頭皮道:“我說結婚,他說行,完事。”
潦草又倉促。
陳蓉沉重嘆氣,她忽然想起什麽似的問:“霍先生認識林奇山,對嗎?”
“哪個林奇山?”林襄完全不了解霍司容的交友圈,他對所謂的上流階層更不關注,所以不認識這個名字。
陳蓉沒有回答,轉而鄭重地問道:“你下定決心要跟霍先生過一輩子?”
林襄怔忪。
一輩子那麽長,哪有說過一輩子就過一輩子。
他從未想過要和霍司容浪漫白首,他兩能四平八穩地處上一個月,那都叫霍司容開竅。
“嗯。”林襄極輕地回答。
陳蓉布滿皺皮的臉面色微變,她轉頭,将目光投向窗外,高矮不一的建築向遠方蔓延,平原遼闊,将天海藏于一線之外。
“人這一生吶,有什麽意思呢?”陳蓉迷茫地呢喃,那位夫人給了她這條命,要她照顧她的孩子,作為交換。
結果到頭來,送羊入虎口的,還是她。
“只要活着,都有希望。”林襄不忍心,他不敢看陳蓉水花花的眼睛,只低着頭柔聲安慰。
當年林夫人無可選擇,只能将寶壓在陳蓉身上,賭她善良忠實。
如今陳蓉亦四無前路,只能将寶壓在霍司容身上,賭他喜歡的是林襄。
林夫人把襁褓中的林襄交給陳蓉,或許就注定有一天,陳蓉也要把照顧了二十年的孩子交出去。
就像隔壁老劉嫁他們家閨女,把手心的寶貝鄭重放進另一個人懷裏,然後回到孩子離去的家中,獨自抹淚。
父母終究無法陪伴孩子一生,他們會老,老得不能再彎下腰,為孩子撿一本掉落的漫畫冊。
“你出去,請霍先生進來吧。”陳蓉下定決心。
林襄一瞬間發現陳蓉老去太多,歲月流逝的滄桑讓她原本美麗年輕的臉只剩下斑駁皺痕,她那雙手再也無法如同從前,那般緊緊抓住他。
母親跌下時光懸崖,孩子沿着岸邊倉促遠行。
霍司容拿着陳蓉的體檢報告,主治醫生很負責任地說:“肺癌晚期,回天乏術,節哀順變。”
醫生嘴裏四個字兒四個字兒的往外蹦,說得跟骈體文似的,說完還平靜道:“多陪陪她,沒多久了。”
陳蓉的病早有端倪,不過她一直瞞着衆人。
林襄還在念書,林硯早已與家中斷絕聯系,身邊就一個何姨,受她之托隐瞞了病情。
陳蓉擔心自己這無底洞似的病,再給林襄增添負擔,所以她誰也沒說。
霍司容說不上心頭什麽感覺,他忽然想到,這世上,可能唯一一位真心實意對林襄好的人,就要走了。
那林襄怎麽辦?
林二推門出來,很疲憊地望向他:“先生,老媽請您進去。”
霍司容催促醫生離開,将體檢報告揉成一團,塞進垃圾兜,拍了拍林襄的肩膀,擡腳就要進去。
林襄在他身後驀地開口:“我知道我欠你多少東西,三年來的撫養費,還有你請人照顧我媽的費用,這幾次入院都花了你的錢……”
霍司容身形頓住,安靜地等待他說完。
“如果我們能糾纏一輩子,我慢慢還你吧。”林襄三兩下擦掉眼角貓尿:“別再氣我媽了,她真的身體不好。”
病房門在他眼前,砰然合閉。
刺鼻的消毒水氣味肆意彌漫,幽靜的病房中,兩個人相對無言。
林母艱難地坐起身,霍司容正襟危坐,雙掌放在膝蓋上,意味深長地盯住她。
“霍先生,您當年帶走老大時,我就想過,您知道兩兄弟中有一個是林奇山的孩子。”林母嗓音嘶啞地說。
霍司容不動聲色地坐着,一言未發。
林襄不認識林奇山,霍司容認識,不僅認識,遠居海外的林家和霍家,兩家世交。
林奇山是林家的掌舵人,早年林家依靠制造醫療器械這塊做大,後來林奇山涉足歐洲金融界,一路順風順水,早已成為歐美市場的金融巨鱷。
霍家與林家相比,就如同聞家與霍家的關系。
一串大于號能将三家毫無争議地連在一起。
霍老被奪權後,只能密信請求林奇山幫忙,至于林奇山幫不幫這個忙,霍司容不清楚,但如果有了林奇山的兒子,一切都将在他掌控中。
林奇山早年在國外企業界,還是一只臭魚爛蝦,但他的夫人不一樣。
林夫人生于國內鐘鳴鼎食之家,海外旅行時與林奇山相識相戀,婚後為他生了一個兒子,沒多久,林夫人便帶着孩子銷聲匿跡。
霍家兩父子追查許久,百無線索。
直到林硯救了年輕的霍司容,迷霧才豁然開朗。
望着病入膏肓的林母,霍司容心底升騰起強烈預感,在陳蓉這裏,他能得到最後的答案。
“是林二。”陳蓉沉默許久,才幽幽地接住了上一句:“他是夫人唯一的兒子。”
也是林奇山乃至林家唯一的繼承人。
霍司容難以抑制激動,他放在膝蓋上的雙掌捏緊,嗓音低沉:“為什麽不将林二還回去?”
這麽多年,林奇山一直在找尋母子兩的下落,可惜山高皇帝遠,林家在國內的手伸得還沒有霍家長。
“因為夫人害怕林奇山。”陳蓉閉上眼睛,漫長地嘆息。
時至今日,她仍舊記得林夫人的恐懼:她從噩夢中醒來,有失身份地哭泣。
林夫人抓着陳蓉的胳膊,攥得死緊,青白臉上失去往日俏麗光澤,她聲嘶力竭地說:“絕不能将林襄還給林奇山,他是個瘋子、變|态!”
林奇山究竟為人幾何,陳蓉不得而知,但她始終記得林夫人的叮囑:若能平凡一生,便将真相永遠埋藏在林襄看不見的地方。
然而,紙終究包不住火,霍司容的到來,就是點燃火種的引線。
“您不會将林二還回去,是嗎?”陳蓉期切地望住他,霍司容站起身,他現在只想見到林襄。
“不會。”霍司容不走心地回答。
陳蓉黯然,霍司容垂眸瞥她,抛下一句:“林二不屬于別人,他是我的,沒有還給誰一說。”
男人轉身,大步流星地離開。
林母掙紮着大聲說:“家裏床頭櫃下藏着一對耳環,是夫人留下的,能證明老二的身世!”
霍司容一頓,自外邊帶上病房門。
林襄抱着膝蓋,斜靠牆壁,出神地凝望地板花紋。
霍司容遮住他的視線,林襄倉皇間擡頭。
只見霍司容向他張開雙臂,林襄站起身,被霍司容抱緊,他的下巴抵在霍司容肩頭,恍然失神:“怎麽了?”
“如果今後千難萬險,你一個人,頂得住嗎?”霍司容突發奇想地問。
林襄滿頭霧水,怔愣地說:“不會比現在更困難吧。”
霍司容呼吸微滞:“當然,不會,我護着你。”
林襄嗤笑:“您這滿嘴抹了蜜一樣,怎麽,還沒出戲呢?”
霍司容一拍他後腰,凝視林襄蒼白疲倦的臉,眼也不錯地盯着他。
林襄忽然心頭發怵:“出事了?”
“上次在醫院,你沒說錯,我的确無法确定對林硯的感情,但是……我也不可能放了你。”霍司容理直氣壯。
林襄有氣無力地翻了個白眼:“哦。”
“有一件事需要告知你,關于你和你哥哥的身世。”霍司容沒等他反應過來,接上前一句:“你哥哥林硯,與你并非親兄弟。這件事只有我和他知道。”
“當然,還有一堆庸醫。”霍司容聳聳肩膀,無所謂道。
林襄:“……霍司容,你覺得自己還不夠渣對嗎?”
假如姓霍的早告訴他,林硯不是他親哥,打死林襄也不會給林硯當血袋,瘋了吧他?!
“百分之九十的人不知道,近親不能輸血。”霍司容用看文盲的眼神蔑視他:“傻呀你。”
“但電視劇裏都這麽說……”林襄的辯解聲戛然而止:“你想說明什麽?”
“你哥哥林硯,是林奇山的兒子。”霍司容道。
說出來連霍司容自己都不敢信,事到臨頭,他選擇了他的餌。
并非林襄,而是曾經的白月光林硯。
作者有話要說:
開完最後一個酸爽大招就火葬場!
自備減傷哦qw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