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1)

“快走!”

站在屋外的陳子木對着他低聲喊了一句。

黑色的身影從身邊快速掠過,眨眼間便擋在了他的身前。

洛星辰望着眼前深邃的背影,一時間怔在了原地。

這些天一直跟他在一起的,到底是哪個陳子木?

對面的另一個“陳子木”靜靜地站在原地,面色冷暗,漆黑無波的雙眸仿佛這世間最冰冷的武器。

“傷成那樣居然還能活下來,我倒是小看你了。”

“陳子木”冷冷一笑,身體竟慢慢懸浮到空中,外貌開始變化,頃刻間就成了另一個人的模樣。

英氣的劍眉下,一雙碧藍的瞳孔宛若兩潭清幽的深泉,高挺的鼻梁如刀削劍刻。

“所以現在你只有兩個結局了。”莫景言血色的紅唇微微揚起,帶着桀骜不馴的張狂笑容,“要麽化骨成泥,要麽灰飛煙滅。”

趁着在幻境之中不會留下任何痕跡,徹底殺死陳子木取代對方的身份,是他目前最好的選擇。

陳子木一言不發,舉起鐮刀朝着莫景言的方向沖了過去。

“不自量力。”

莫景言冷聲說了一句,擡起右手輕輕打了個響指。

無數道暗金色的鎖鏈自四面八方湧出,鋒利的尖端帶着陰寒的光澤,朝着陳子木的身上射了過去。

陳子木用鐮刀劈向襲來的鎖鏈,鎖鏈受到重擊,只是微微偏移了方向,迅速回轉再次向着他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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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十根鎖鏈同時圍擊,如天羅地網一般,将陳子木牢牢地困在了中間。

“噗嗤!”

一根利刺驀然穿透了陳子木的胸口,其他的鎖鏈也趁機紛紛纏繞了上來。

寂寥的黑交織着刺目的紅,血腥的味道在空中彌漫。

數日前才發生的觸目驚心的場景,再一次鮮明地呈現在了洛星辰的眼前。

“陳子木!”

洛星辰不由驚呼出聲,朝着前方邁了一步。

陳子木單手握住插入胸口的鎖鏈,轉頭用低啞的聲音對他喊了一聲:“走!”

“噗嗤!”

幾乎在喊聲落下的同時,又一根鎖鏈插入了陳子木的肩頭。

一滴噴濺而出的鮮血,正好濺在了洛星辰的身前。

洛星辰停下腳步,咬緊了嘴唇。

為什麽?

為什麽又是這樣?

他已經走了一回,不能再走第二回 。

“你給我住手!”

洛星辰取出從孫管家那裏奪來的小型發射器,朝着那名懸浮在半空中的陌生男子射了過去。

尖銳的鋼針帶着呼嘯的勁風,擦着莫景言的臉頰飛速滑過,在潔白的肌膚上留下了一道淡淡的血痕。

莫景言眉頭輕挑,目光幽深地看向洛星辰,低聲說了一句:“你射擊準頭還真是爛。”

這樣的鋼針根本就殺不死他,所以他沒有躲閃,也沒有用鎖鏈阻攔。

說誰爛呢?

洛星辰噎了一下,往發射器裏又裝了一根鋼針。

他連女子防身術都學了,還能沒學過遠程射擊?

這幾天在他身邊轉悠的“陳子木”,果然就是眼前這個家夥。

莫景言停止了對陳子木的攻擊,雙目凝視着洛星辰,慢步走了過去。

洛星辰舉着發射器,警惕地向着後方退去,但很快就抵上了身後的牆壁。

對面的莫景言還在不斷地向前逼近。

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一直到跳動的心口貼緊鋼針的尖端。

然後驀然擡起手,抓上了他握着發射器的手腕。

“這樣就不會射偏了。”莫景言面色平靜地看着洛星辰,淡淡說道。

反正不管那根鋼針射向什麽地方,最後被刺穿的都會是他的心髒。

“神經病吧你。”洛星辰用力抽出手腕,氣惱地問道,“你為什麽非要殺他不可?”

這個他,指的自然就是陳子木。

“不殺他也行。”莫景言無所謂地挑了挑眉頭,用手指輕輕點了點臉上那道細微的傷口,“但我的傷不能白受。”

老實說,莫景言是很想殺了陳子木取而代之。

只有混進除妖師的圈子,他才能找出那個曾經封印了他的除妖師一雪前恥。

但他老婆舍不得這位“舊情人”,他又不想被老婆記恨,還能怎麽辦呢?

洛星辰沉默了兩秒,從口袋裏掏出一張印有貓貓頭的創可貼,擡手就朝着莫景言的臉上貼了上去。

莫景言微微怔了一下,輕聲說道:“這樣可不夠,至少要讓傷口愈合。”

這怎麽可能?

洛星辰抿緊了嘴唇,他又沒有莫景言那樣神奇的法力。

“傷口要怎麽治療,你不是最清楚嗎?”

莫景言目光灼灼地凝視着他,緩緩俯下了身子,溫熱的氣息撲面而來。

望着遠處失血越來越多的陳子木,洛星辰心下一橫,朝着莫景言臉上那道血痕吻了上去。

誰知莫景言卻在這個時候突然轉過頭,兩片柔軟的唇瓣就這樣觸碰在了一起。

原本還在試圖掙脫鎖鏈的陳子木因為眼前的景象僵住了,漆黑的瞳孔瞬間放大,目光黯然無色。

周圍的一切仿佛都在這一刻靜下來了,只能聽見心跳和呼吸的聲音。

洛星辰從震驚中回過神,一把推開莫景言這個大騙子,向後退了幾步。

“嗯,味道不錯。”莫景言目光含笑地看着他,用手指輕輕撫摸了一下還帶着餘溫的雙唇,戀戀不舍地說道,“只可惜你吻錯了地方,還要重新再來一次。”

“沒有下次了。”

洛星辰覺得自己受到了眼前之人的愚弄,舉起發射器正想松開彈簧,對方卻輕輕落了一句。

“莫景言。”

“什麽?”

洛星辰頓了一下,沒太明白對方話裏的意思。

“我的名字。”

莫景言對着洛星辰淡淡一笑,留下個暧昧的飛吻,化作一道金色的光芒,從那面破損的牆壁射了出去。

禁锢着陳子木的暗金色鎖鏈也随之消失了,黑色的身軀倒在了地上。

洛星辰往破口處怔怔看了一眼。

誰關心這個無恥又好色的妖怪叫什麽名字!

他快步跑到陳子木的身前,對方因為失血過多,再加上受刺激過度,已經昏了過去。

陳子木傷勢太重,必須要盡快送到醫院治療。

而離開這裏的唯一辦法,就是化解妖怪的執念。

洛星辰擡頭望向遠處的麥田。

田中的麥稈綠意盎然,随風搖曳,那個稻草人則屹立在麥田中間,頸部以上的位置空空蕩蕩。

洛星辰撿起地上紮好的稻草,沿着前方明亮的道路慢慢走向稻草人,把頭部重新安放在了稻草人的身上。

稻草人嘴角圓滑的弧線又一次扭動了起來,變成海浪一樣波動的形狀,兩顆圓圓的眼珠因為激動的情緒閃閃發亮。

“你一個人在這裏一定很寂寞吧。”洛星辰又立起那個紮着馬尾辮的稻草人,插在了這個稻草人的旁邊,讓他們并排依偎在一起,“我把你的朋友也帶來了。”

畢竟來到趙氏莊園以後,“寂寞”是稻草人對他說的第一句話,也是最真實的內心。

“被你發現了呢。”

稻草人微微側過身子,緊緊抓上了馬尾稻草人的手,它的執念從一開始就不是丢失的頭顱,而是空虛的寂寞。

“它曾經是我最好的朋友。”

稻草人再次開心地笑了起來,微微動了動手臂,突然用力一拉,将那個馬尾稻草人從地上拔起,向後甩到了十米之外。

它意味深長地看着洛星辰,彎下身子,将粗糙的雙手搭上了對方的肩頭,“但是啊,現在我已經有了新的朋友。”

“和你玩游戲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稻草人裂開嘴角,低沉的聲音變成了清朗的男聲,原本醜陋的樣貌,竟漸漸幻化成了季文書英俊的模樣。

他深深地凝視着洛星辰,慢慢俯下身子,用蠱惑的聲音說道,“親愛的,留下來,永遠陪着我吧。”

洛星辰一言不發,直接用雙手抓住了對方的手腕,正想将這個始亂終棄的渣男摔在地上,周圍那些嫩綠的麥稈卻突然瘋長了起來,緊緊地纏繞在他的身上,讓他動彈不得。

“親愛的。”季文書用手指輕輕擡起他的下巴,沉聲笑道,“難道你以為我會以同樣的姿勢摔倒兩次嗎?”

“那就給你換個姿勢!”

洛星辰一把捏住從袖中抽出來的刀片,殷紅的鮮血瞬間從指尖溢了出來,帶來一陣輕微的刺痛。

他反手将刀刃對準纏在身上的麥稈,自下往上把那些柔韌的麥稈一口氣割成兩段,擡起右腳就朝着季文書的前胸狠狠踹了上去。

“嗚!”

季文書悶哼一聲,畫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線飛向半空中,落地之時,卻變成了原先那個圓臉稻草人的模樣。

洛星辰剛想上前補刀,一雙冰冷的手卻驀然從身後伸出,纏在了他的胸前,耳邊輕輕吹來一陣陰冷的細風。

他連忙回過頭,又對上了季文書那張陰郁的笑臉。

“親愛的,這個姿勢我也已經體驗過了。”

季文書一邊說着,一邊慢慢擡高手臂,手指朝着洛星辰的脖頸撫了上去。

“喵!”

一道黑色的身影如疾風一般從遠處蹿了過來,在洛星辰的身前縱身一躍,朝着季文書擡起的那只手腕用力咬了上去。

這一口咬得深入骨髓,頓時鮮血四濺。

“該死的東西!”

季文書惱火地向着旁邊用力甩了幾下手,但那只黑貓兩颚咬得死死的,在空中蕩來蕩去,根本就甩不開。

洛星辰趁機用手肘狠狠地撞向季文書的前胸,側身擺脫了對方的掌控。

季文書悶哼一聲,向着後方踉跄了兩步,臉色變得越發暗沉。

他擡起手,朝着右側甩去,手臂竟化成一捆伸長的稻草,将那只黑貓重重拍在地上。

但季文書仍不解氣,再一次揮動長鞭似的手臂,将倒地不起的黑貓抽飛到了數米之外的麥田裏。

“可可!”

洛星辰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想跑到黑貓身邊,卻被季文書用那條變成稻草的手臂纏在了身上。

“別管那只礙事的野貓了。”

季文書瞬間就到了他的身前,用另一只手從後背穿過他的腋下,将他斜抱在懷中,然後慢慢俯下身,朝着那對誘惑已久的柔軟雙唇吻了下去。

“現在你屬于我了。”

洛星辰厭惡地別過頭,剛想掙脫季文書的束縛,天空卻在這一刻突然暗了下來,所有的光線像是被吸走了一般,陷入了一片徹底的黑暗。

在視線消失的同時,他只覺頭腦一沉,意識也變得模糊起來。

黑夜嗜睡症居然在這個時候發作了!

命運真是和他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

周圍很快再次亮了起來,恍恍惚惚之間,他覺得對面逐漸朝自己逼近的面孔,竟有幾分像是莫景言的模樣。

雙目閉上之時,他感到似乎有什麽溫熱的東西覆在了自己的嘴唇上。

該死的,那個色狼好像連舌頭都伸進來了!

洛星辰心中又驚又怒,然而,還沒來得及狠狠咬斷那根不安分的舌頭,就徹底暈了過去。

“啊!”

一聲凄厲無比的慘叫将洛星辰從睡夢中驚醒,那聲音他很熟悉,是錢小餘的。

緊接着,下巴上就傳來了一陣濕滑的觸感。

洛星辰猛地坐起身,一團毛茸茸的東西轱辘一下從他的胸前滑落到了腿上。

他低頭向下看去,那只頭頂有“王”的黑貓正乖巧地蹲坐着,微微歪着腦袋,兩顆墨綠色的眼睛波光粼粼,嘴裏還發出了“喵喵”的叫聲

“可可,你沒事真是太好了。”洛星辰激動地一把抱起黑貓,俯下身在黑貓的額頭上輕輕吻了一下。

“啪嗒!”

一滴滾燙的紅色液體自黑貓的鼻下滑落。

洛星辰感覺到掌心中傳來的溫度,連忙放開黑貓低頭看去,手上的傷不知何時已經完全愈合,但黑貓的嘴唇與鼻孔之間,卻有一道淺淺的血痕。

這只貓怎麽又流鼻血了?

不過這次只流了一滴就止住了。

被稻草人化身的妖怪摔得那麽重,從外表看起來卻毫無異樣,還真是一只非同尋常的貓。

在觀察手心血滴的時候,洛星辰也注意到了手背上有一塊可疑紅痕,仔細一看,分明就是兩朵花瓣形狀的吻痕。

而且,不止在手背上,從小臂一路延伸到脖頸,有二三十個,還不包括那些連他自己都看不見的地方。

到底是誰?!

不用想,肯定是那只該死的稻草人妖怪幹的!

洛星辰惱火地環顧四周。

這裏不再是那座兇惡的莊園,而是一間狹小的獨立病房,而他此刻就躺在一張純白的病床之上。

錢小餘站在他的左側,一臉哀怨地看着他的方向。

洛星辰尴尬地拉低衣袖,擋住手背的吻痕,緊張地看了錢小餘一眼。

“怎麽了?為什麽這樣看着我?”

他決定用和妖怪搏鬥時産生的淤青為幌子,将這些吻痕敷衍過去。

不知道為什麽昏倒前會産生奇怪的幻覺,把那只妖怪看成了莫景言的模樣,大概是因為這兩只妖怪都是一樣的惹人讨厭。

“我看的不是你,是它!”

錢小餘朝着洛星辰伸出右臂,撩起衣袖,上面赫然留下了好幾道鮮明的血痕。

“這到底是哪來的野貓,怎麽這麽兇殘?” 錢小餘憤憤不平地說道,“我只不過是想把它從你身上抱下來,你看它給我抓的。”

錢小餘之前出去辦了個手續,回到病房就看到那只黑貓趴在洛星辰的身上,用舌頭輕輕地舔舐着洛星辰的下巴和脖頸。

他有點酸那只貓,本想直接轟走,哪知剛剛伸出右手,那只黑貓就是一爪子狠狠地撓了過來,還朝着他弓背炸毛,“呼呼”威吓了兩聲。

“可可,你怎麽能亂抓人呢?”

洛星辰雙手抓着黑貓的腋下,将那只貓抱了起來。

黑貓睜着兩顆墨綠色的大眼,帶着無辜又純真的眼神沖着他“喵喵”叫了幾聲,聲音又軟又萌。

他放下黑貓,忍不住用手掌在毛茸茸的貓頭上輕輕揉了兩下,對着錢小餘說道:“肯定是你太兇吓到它了。”

趁着洛星辰視線轉移,黑貓炫耀似的對着錢小餘高高舉起右爪,張開手指,伸出了五根修長铮亮的爪子,悠然地甩着尾巴。

“我……”

錢小餘有冤沒處訴,只能打碎了牙混着淚往肚裏吞。

那只黑貓面對他的時候,性子明明野得很,可不是洛星辰面前那副乖巧可人的模樣。

說他比不過陳子木也就算了,可現在,他居然連一只貓都比不過。

——————

莫景言之前化成金光回到黑貓身上,不太放心,又返回來看了一眼。

幸好他及時返回來了,不然頭頂那個綠油油的帽子可就要坐實了。

因為擔心被洛星辰看到變身的過程,便借着制造黑幕的一瞬間,完成了貓形到人形的轉換。

在洛星辰陷入昏迷的前一刻,他不僅将那只妖怪斬殺,而且還取代了妖怪的位置,順勢吻到了洛星辰的唇上。

雖然損失了一只原本可以收服的大妖怪,但那樣的潛在情敵,不要也罷!

——————

洛星辰站起身,将黑貓雙手抱在懷中。

黑貓用腦袋抵着他的胸前,發出了舒服的喘息聲。

“其他的人怎麽樣了?”洛星辰對着錢小餘問道。

受傷的陳子木在幻境破除後就被麥傑可帶走了,其他的人則搭着徐昌翎的車到了距離莊園最近的小鎮。

因為洛星辰一直昏迷不醒,錢小餘就把他直接送到了鎮上的醫院。

至于賈慶一的父母,則決定留在那座莊園中度過餘生。

“趙詩芸房間的電腦是放了十幾年的破爛貨,根本就不可能發出任何信息,我肯定是遇到了網騙。”錢小餘憤然說道,“正好我認識個厲害的黑客,非把那個混蛋揪出來不可。”

“還是算了。”洛星辰拍了一下錢小餘的肩頭,淡淡地說道,“已經過去了。”

錢小餘網聊的時候,是處于現實世界,但幻境中竟同步了這個信息。

很可能是有人故意引誘這些人來到莊園,并且以某種方式影響了幻境,那個人或許就是制造一切的幕後黑手。

再深究下去,說不定麻煩會更大。

洛星辰轉車返回市區,與錢小餘分別後第一時間就帶着黑貓去寵物店做了一番徹底的身體檢查,結果顯示不僅沒任何毛病,反而比一般的貓狗還要健康許多。

回到居住的小區,洛星辰一眼就看到了停在院門口那輛造型奇特的黃色跑車。

一名衣着鮮亮搶眼的年輕男子百無聊賴地倚在車門旁,細長的手指無趣地撫動着鑲在耳垂上的銀色鑽石耳釘。

四處探尋的目光掃到洛星辰身上,男子頓時兩眼锃亮,笑顏如花,張開雙臂就朝着他的方向迎了上來。

“我親愛的洛洛啊,你可算是回來了,來,快讓哥哥給你一個愛的抱抱。”

江宇帆親密地貼向他的身前,剛想抱住他,一直趴在他懷中的黑貓卻突然直起了身子,兩顆墨綠色的雙瞳瞪得老大。

黑貓伸長手爪,抵在江宇帆的胸前,攔下了對方繼續靠近的身軀,還不斷地用力往遠處推。

貓的力量哪能和人相比,洛星辰擔心黑貓的爪子扭傷,連忙往後退了兩步,和江宇帆拉開距離。

“洛洛啊。”江宇帆收回已經圈成環狀的雙手,不滿地看着洛星辰懷中行為怪異的黑貓,“我說你是從哪裏撿回來的野貓,怎麽這麽不讨人喜歡?”

“乖,別鬧。”

洛星辰用手在黑貓的頭上輕輕摸了一下,黑貓“喵”了一聲,收回爪子,老老實實地趴了回去,警惕的眼神卻一直落在江宇帆身上。

江宇帆妒忌地看了一眼黑貓,酸溜溜地問道:“我聽說你回市裏,第一時間就趕過來了,你怎麽才回來?”

“我去了一趟寵物醫院。”洛星辰說道,“找我有什麽事嗎?”

“這次和小錢去郊外莊園散心是不是出了什麽狀況?”江宇帆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态度,面露憂色,“你們不是說要呆五天,怎麽三天不到就回來了?”

“是發生了一點不太愉快的事情……”洛星辰沉吟片刻,釋然地笑道,“不過一切都結束了。”

他沒辦法和江宇帆解釋幻境中發生的事情,就算說出來,也只會徒增煩惱而已。

“小可憐。”江宇帆憐惜地用手在洛星辰的頭發上輕柔地摸了兩下,“來,快讓哥哥給你一個愛的親親。”

說着,就俯下身向着洛星辰的額頭吻了上去。

“喵嗚!”

黑貓炸着毛一躍而起,彈出鋒利的爪子朝着江宇帆的臉上狠狠刨了上去。

看到一個黑影襲來,江宇帆下意識地往後躲了一下,但還是感到有什麽尖銳的東西劃到了自己的鼻尖,留下一道火辣辣的刺痛。

他連忙掏出手機,打開照相機,對準自己的臉開啓了自拍模式,鼻夾之上赫然出現了兩道抓痕,溢出了一串淺淺的血珠。

“破相啦!”江宇帆驚慌地叫了一聲,連忙掏出一張手絹捂住了自己的鼻子,“怎麽辦,我下午還有一場董事會要開?”

洛星辰摟緊黑貓,對着江宇帆小聲說道:“要不你多塗點粉蓋蓋?”

“我真是……”

江宇帆擡起另一只手,作勢就要朝黑貓的頭上扇去。

洛星辰連忙側過身,靈活地躲開了江宇帆的手,“這是雇主的貓,你不能碰它。”

“我竟然還比不上一只貓?”江宇帆僵在原地,滿臉都是受傷的神色,“難道你不愛哥哥了嗎?”

“我沒有不愛你。”洛星辰無奈地眨了眨眼,抱起黑貓,低下頭在黑貓毛茸茸的後腦上輕輕吻了一下,抱歉地說道,“可我還是更喜歡貓。”

黑貓朝着江宇帆甩了一個勝利者的眼神,得意地翹起了尾巴。

“我……我心碎了。”

江宇帆一臉崩潰地捂住胸口,面色鐵青,沉着臉走到車旁,提起腳就往上踹,在車面上留下了一整片鞋印,好幾塊漆油都被堅硬的鞋底刮掉。

如果洛星辰沒有記錯的話,那輛新車剛買了不到一個星期,價值好幾百萬。

像個瘋子般地發洩完後,江宇帆又恢複了那副浪蕩不羁的笑顏,坐回跑車,朝着洛星辰灑脫地招了招手。

“洛洛啊,哥要去打狂犬育苗了,明天再來看你。”

洛星辰望了一眼那個絕塵而去的神經質,徑直返回屋中,打開了電腦。

他将黑貓抱在身上,用手機拍了一張近照,然後打開聊天軟件,把照片傳給委托自己找貓的雇主,同時發了一條消息。

洛星辰:這是你的貓嗎?

雇主狀态雖然是離線,但卻很快回複了。

雇主:不對吧,我家可可是純種黑貓,額頭上沒有黃雜毛,不過那個名牌看着有點像,你離近了拍一張給我看看。

洛星辰對着銘牌拍了一張照片,又給雇主發了過去。

兩分鐘後,雇主再次回複了。

雇主:沒錯,這就是我的貓!

洛星辰:那你什麽時候有空來一趟把領它回去?

雇主:我最近腿受了傷不太方便,還要麻煩你給我送過來。我住的地方離你那不遠,路費由我承擔,再多加一萬的辛苦費怎麽樣?

趴在腿上的黑貓眯起了雙瞳,一直立着腦袋緊緊地盯着屏幕,像是真的在看上面的對話一樣。

洛星辰摸了摸黑貓昂起的頭,雖然相處了幾天也有點舍不得,但畢竟是別人家的貓,它的主人現在一定很着急很擔心。

洛星辰:加錢就不用了,地址發給我,我會盡快把貓給你送過去。

這條消息剛發出去,黑貓卻像是鬧了脾氣一般,突然站起身,尾巴“啪”地一下甩在了他的小臂上。

然後跳到地上,四肢并用快步跑到窗邊,弓起身子猛地一躍,蹦到了窗子的高度,伸出一只爪子抓住窗框,“嘩啦”一聲拉開窗戶,從防盜窗的空隙直接跳了下去。

洛星辰:……

他剛剛看到了什麽?

黑貓居然自己打開窗戶了!

這一氣呵成、行雲流水的動作,簡直讓他看得目瞪口呆。

他家可是住在12樓,就算樓下有一片矮樹叢,那也是兇多吉少。

洛星辰連忙跑下樓,在樹叢中仔細查看,他屋子正下方的樹枝間挂着那塊金屬銘牌,在陽光的照射下閃閃發亮,而黑貓卻早已不見了蹤影。

至少那只黑貓并沒有受什麽傷,他也可以稍微安心點了。

洛星辰取下銘牌,有些失落地返回屋中,再次坐到電腦桌前。

雇主已經把地址發送過來了,就在紫昙市綠蘿路38號,離這不算太遠,坐高鐵兩三個小時就到了。

然而,他卻一時大意弄丢了貓,只能跟雇主實話實說了。

洛星辰:出了點問題。

雇主:什麽問題?

洛星辰:你家的貓自己打開窗戶,從十二樓跳了下去,不過應該沒受傷,但是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它脖子上的銘牌挂到樹枝上,被我撿回來了。

雇主:!!!!!!!

雇主:貓會自己開窗戶?你莫不是在跟我開玩笑!

洛星辰剛想說那不是普通的貓,而是一只能讓傷口愈合的靈貓,一條新的信息卻“嗖”地一聲發了過來。

雇主:算了,你把銘牌給我拿過來,全當是留個念想,酬金照付。

這個雇主還挺重感情的。

洛星辰當即回道:好,我等下就去,大概三個小時後能到。

他下了線,買了一張通往紫昙市的高鐵票。

上了列車,落座之後,才發現那只乳白色的面團怪居然也逃票跟着他一起搭上了這趟列車。

或許是因為第一次坐高鐵,面團怪有點小興奮,在他這節車廂的走道裏甩着手臂跑來跑去,發出了一連串“噠噠噠”的聲響。

路上的時間還挺長,洛星辰閉上雙眼準備小憩一會兒。

“啪!”

響亮的巴掌聲從前方響起,在狹窄的車廂中顯得格外嘹亮。

緊接着,又響起了一名女子惱怒的叫罵聲。

“你幹什麽,耍流氓啊!”

洛星辰就坐在靠走道的位置,被這一聲尖銳的叫罵驅散了睡意,睜開眼側過身向着前方看去。

附近其他的乘客大多也跟他一樣好奇地瞅了過去。

距離他三米遠的地方,站着一名身穿制服的列車員,手上還戴着一副純白色的手套。

那名列車員看起來也就二十六七歲,面容俊秀,皮膚白皙,微微眯着雙眼,用左手捂着臉頰,連頭上戴着的帽子都歪到了一邊。

即使剛剛在大庭廣衆之下挨了重重的一巴掌,臉上卻依然挂着禮貌的微笑。

在列車員正對面的座位上,坐着一名打扮花哨、衣着性感的年輕女子,左手做出了防禦的姿勢橫在胸前,右手高高揚起,還沒來得及收回去。

“抱歉,剛才沒有站穩。”

列車員彬彬有禮地道了歉,慢慢放下手,臉頰上留下了一片不太明顯的紅印。

女子看了列車員一眼,滿臉都寫滿了鄙夷和厭惡,不過那一巴掌已經讓她解了氣,轉過身不再理會對方,嘴裏卻還抱怨地嘀咕了一句。

“真是晦氣。”

見女乘客不再追究,列車員也轉過身,繼續在車廂中前行。

快要走到洛星辰身邊的時候,面團怪也正好再次快速跑過,從列車員的身上直接穿了過去。

列車員打了個哆嗦,兩腿一軟就撲向了洛星辰的座位,幸好雙手握住兩端的把手,才及時穩住了身形。

在一閃而逝的驚訝之後,列車員又恢複了職業的笑容,眯着眼睛溫聲說道:“抱歉,剛才沒有站穩。”

洛星辰望着俯身在眼前的人,對方的面頰幾乎都要貼到了他的臉上。

他微微皺起眉頭,擡起右手向着列車員的頭部揮了過去。

列成員看着扇過來的手,身子僵了一下,但那只手并沒有落在他的臉上,而是落在了他頭頂的帽檐上。

“沒事。”洛星辰淡淡地說道,“你帽子歪了。”

他将那頂歪斜的帽子重新扶正,微皺的眉頭也舒緩下來,露出了輕松的淺笑。

“謝謝。”

列車員面頰微燙,聲音也變得有些低啞,他目光含笑地看了洛星辰一眼,緩緩站起身,繼續向着車廂的遠處走去。

通往紫昙市的路上有一段不太長的隧道,就在快到隧道之前,洛星辰的手機鈴聲響了。

他掏出手機,屏幕上顯示來電的人是錢小餘。

接通電話,放在耳邊,錢小餘急切的聲音立刻從另一邊傳了過來。

“星辰,我在你家門口,你去哪了?”

“有事出趟遠門,大概明天回來,有什麽事嗎?”

“跟你說,我上午找了個特厲害的黑客,終于查到那個冒牌趙詩芸的IP地址,你猜怎麽着,根本就不在郊外那座莊園。”錢小餘的聲音頗為氣惱,“而是在紫昙市綠蘿路38號,我絕對……滴滴滴……”

說到這時,列車正好駛入了隧道,通話瞬間斷開,變成一片忙音。

洛星辰拿下手機,左上角顯示暫無信號。

綠蘿路38號,不正是他要去的地方?

難道可可的主人就是和錢小餘搞網戀的對象?

“嘎吱——”

列車猛地來了個急剎車,發出巨大的摩擦聲響,停在幽暗的隧道之中。

左右兩排的隧道燈忽明忽暗地閃爍了起來,發出“滋滋”的電流聲。車內原本嘈雜的說話聲驀然消失了,一時間寂靜無比。

真的太安靜了,連呼吸的聲音都沒有。

洛星辰覺得不太對勁,擡頭向着四周看去。

周圍座位上的乘客全都不見了蹤影,空曠的車廂中死氣沉沉。

“砰咚!”

有什麽東西重重地砸在車頂,發出一聲沉悶的聲響。

“刺啦刺啦——”

一陣刺耳的摩擦聲随之響起,像是有尖銳的物體壓着上方的鐵板緩慢滑行。

越來越響,越來越近,最終停在了他頭頂正上方的位置。

但也只安靜了一秒而已,那東西又開始用力地向下刨了起來,發出一連串緊密而急促的“嚓嚓”聲。

洛星辰警惕地擡頭看了一眼,想起身從座位上離開,一雙冰冷的手掌卻驀然壓在了他的肩頭,帶着巨大的壓迫力,讓他一時間竟無法移動分毫。

“歡迎來到通往幽冥的站臺。”

低沉的男聲在他的耳邊響起,宛如從地獄的夾縫中擠出來的私語。

話音落下的同時,無數只像紙一樣蒼白的手臂從前座的椅背上慢慢伸了出來,擺動着手指朝着他的方向漸漸逼近。

“咔嚓!”

頂部傳來一聲突兀的金屬斷裂聲。

厚厚的鐵板被撕裂,破開了一個小洞。

利器還在不斷地摩擦,洞口也在不斷地擴大。

所有的隧道燈在一瞬間“砰”然熄滅,車廂陷入了一片徹底的黑暗。

洛星辰只覺頭腦一沉,不受控制地閉上雙眼,視線朦胧之間,似乎看到有一團黑色的影子從上面的洞口跳了下來。

意識在黑暗的泥潭中沉浸了很久,脖頸處卻驀然傳來一陣輕微的瘙癢。

癢……

好癢……

癢死了!

洛星辰猛然睜開雙眼,右手朝着脖頸抓了上去,捏住了一顆毛茸茸的圓形小球。

那個面團怪此時就趴在他的身上,光滑的臉頰緊緊貼在他的胸前,頭頂上那根細長的觸角不安分地掃來掃去。

被人抓住要害,面團怪身子立馬一軟,像灘金黃色的橡皮泥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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