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游戲

電梯裏只有他們兩個人，看着陳泊橋的背影，李辰逸很突然的就想起了以前周以榮的那幾個朋友沒事就喜歡說他們很像這件事。

這句話不知道是不是周以榮說的，但聽的次數多了以後，李辰逸被潛移默化，自己也這麽以為。

直到那天他看見陳泊橋本人，他才知道，兩人相似的地方僅僅是他們帶給旁人的那種感覺。

從前李辰逸最常聽到別人對自己說的話，是說你看起來很幹淨，李辰逸覺得這應該是氣質一類的東西，後來看見陳泊橋，他對陳泊橋最初也最深刻的印象，也正好是幹淨二字。

大概是因為這個原因，十六歲周以榮第一次看見自己，才會令他很快想到陳泊橋。

只是陳泊橋是他心頭的明月光，因此緊接着他才會對自己露出那種略顯嘲諷的表情。

這麽想了以後，李辰逸忍不住露出一抹淺笑。

電梯裏沒人說話，但空氣中顯而易見的尴尬，好不容易電梯升至七樓，李辰逸正準備走出去，站在他面前的陳泊橋就已經将他擋住并按住電梯。

“李辰逸，你應該知道周以榮從小喜歡的人是我……”

說話的時候陳泊橋并沒有轉身，李辰逸看着他的背影，終于将那個困擾了他很久的問題問出口，說：“你呢？你知不知道？”

陳泊橋聞言轉過身，臉上明媚且稱得上意氣風發的笑容，說：“當然知道，我又不是白癡。”

“所以你在知道他喜歡你的情況下，依舊看着他不斷的換床伴，與人發生關系？”頓了頓，李辰逸又說：“為什麽？”

他的眼神透露出些許的銳利，但神情淡漠，陳泊橋頓住，正想着怎麽回答他這句話比較合适，李辰逸很快又開口，說：“因為虛榮心？覺得将周以榮這樣的人玩的團團轉是件很有成就感的事？”

看着陳泊橋突變的臉色，李辰逸臉上的笑容變得更加的明顯。

以前他就為周以榮和陳泊橋之間的這種關系感到詫異，但最開始的時候，他以為陳泊橋是那種因為被人保護的太好，因此不谙世事并帶着點孩子氣的人。

而周以榮因為自己年少時期對他的感激和執念，那樣做不過是為了避免吓到他，同時等待時機成熟。

只是自那天看見陳泊橋，李辰逸就清楚的明白他不是自己想象中那種性格的人，即便他看上去外表光鮮，但這一刻，李辰逸依舊抑制不住自己對他的鄙視。

這樣的鄙視同樣針對周以榮，他們将對彼此的感情當成了是一種游戲，再有意無意的将更多無關緊要的人牽涉其中。

一如七年前的自己。

只是如果沒有他們當初這樣的一種行為，自己的處境大概會很慘，這麽想了以後，李辰逸又立刻釋然。

“你笑什麽？”

聽到陳泊橋問自己，李辰逸搖頭，說：“沒什麽，就覺得你和榮少很配。”

說完他向前一步，說：“讓一下，我還有事。”

那時候他甚至不介意和陳泊橋發生争執，不過陳泊橋應該是感覺到了他身上散發出的這種氣息，無聲的看了他一眼，便自覺退到了一旁。

李辰逸其實還想對他說一句祝你們玩的開心，但一想到自己這樣的行為很沒有必要，因此他只是加快腳步走出電梯。

同羅美娴打了聲招呼，李辰逸接過她遞過來的那幾個劇本坐到對面的沙發上仔細閱讀。

除了羅美娴，李辰逸還有一個專門的團隊替他打理娛樂圈裏的事務，近兩年他的事業步入正軌，加上羅美娴上了年紀，身體又不太好，因此她一般遠程調控，兩人也很少出現在公司。

但李辰逸的每一個劇本都由她親自挑選。

羅美娴時常說演戲是一個演員的根本，只有在這方面發揮出色，那人才應該有空暇的時間再去想諸如人氣以及獎項等問題，除此之外，她還說一旦成為一個藝人，除非有一天你自己退出這個圈子，否則你永遠都不可能停下來。

她說的話一般代表真理，這幾年的時間，李辰逸自己也發現了，他的工作都排在行程表中，大多數情況下，他需要按部就班，逐一完成表格中的任務，與此同時，他開始産生一種還有很多工作等着自己去做的潛意識。

只是因為他真心演戲，因此不管再怎麽辛苦，他都甘之如饴。

李辰逸拿到手上的劇本，原本就已經經過層層涮選，一般情況下，也不過是電影開機時間撞在一起等一些小問題。

見李辰逸将挑選出來的劇本放在自己面前，羅美娴擡頭，說：“這個導演是內地的，投資也全部來自那裏。”

這意味着這部電影将會在內地全程取景，自己也要在那裏呆上近兩個月的時間。

李辰逸點頭，說：“我知道。”

那個導演的兩部電影李辰逸之前都看過，今年三十多歲一點，帶着點當年許靖寧勢如破竹般的架勢。

他的拍攝手法偏商業，但因為對訴述故事的節奏把控得當，因此兩部電影的票房都很高，同時他也是內地少有的那種純商業片導演，在年輕影迷心裏擁有極高的地位和人氣。

這幾年港城本土的電影被指式微，很多導演和演員北上謀求發展，即便李辰逸沒打算将自己的事業重心移向內地，但港城的演員不止他一個，競争關系，他需要為自己在內地的事業提前鋪好路。

羅美娴沒說話，不過看她的表情，似乎很贊成李辰逸的這個決定。

可惜這部電影的開拍時間依舊排在他十月開拍的那部電影之後，見羅美娴的桌上擺着幾個被她挑出來的劇本，李辰逸随手拿在手中，說：“美娴姐，最近就沒有演員因檔期産生沖突被迫辭演，恰好那部電影又等着開機的事發生？”

“現在不比從前，沒有。”

為自己點了支煙，羅美娴說：“辰逸，你應該趁這段時間好好休息一下，如果我沒記錯，這是你入行七年來第一次這般得空。”

不管自己願不願意，他都有近兩個月時間的空暇期，李辰逸點頭，正準備離開，羅美娴又将他叫住，說：“最近公司好像會舉行一次股東大會，上面的人打電話讓你參加。”

“什麽時候？”

“就這幾天，他們應該會打電話通知你。”

“可不可以不去？”說完李辰逸嘀咕了一句，說：“就我那點股份……”

“你那點股份也很值錢！”說話間羅美娴熄滅自己手中的那支煙，臉上略顯不耐煩的表情，說：“你自己上去問，今天榮少在公司。”

銀河高不過十一層，周以榮的辦公室差不多占據了半層樓，旁邊是營銷部和財務部，周以榮不常來這裏，李辰逸也很少上來。

随手敲了門推門而入，看見不遠處的場景，李辰逸不由得愣了一下。

剛剛他就顧着沮喪了，全然忘了自己不久前才在電梯裏遇見陳泊橋這件事。

“抱歉，打擾了，你們繼續。”

說完他後退一步拉上房門，想自己等一下還是給周以榮發條短信算了。

房間裏，周以榮靠站在自己的辦公桌前，陳泊橋雙手勾着他的脖子，維持剛剛正準備吻他的姿勢。

有時候，好像僅僅只是某個人無意識的一個舉動，就會讓另一個人想起很多過往的事。

七年前，在李辰逸剛答應自己那個提議的那段時間，他身上總散發着一股寒意，眼神兇狠，好像世界上每個人都欠了他一百萬沒有還。

周以榮很少看見他這樣，又覺得有趣，因此總會忍不住抽出時間不斷的出現在他面前逗他。

即便自覺沉熟穩重，但那年的李辰逸其實還不到二十歲，身上帶着點少年心性，逼得急了，他也會出言諷刺，甚至一副恨不得能将自己暴打一頓的模樣。

那時候他的性格還不像後來這般內斂。

李辰逸性格開始發生改變的時候，周以榮已經有所察覺，但他以為那是李辰逸身處娛樂圈，娛樂圈的環境又太過複雜所致，直到剛剛看到李辰逸從外面把門帶上的動作，周以榮才猛然想起幾年前發生的一件小事。

那時候他們在一起已經快兩年，自身的定性不夠，又加上心裏裝着一個陳泊橋，因此不久後，周以榮固态重發。

他的獵豔範圍很廣，其中甚至包括自己公司的員工以及銀河旗下的藝人。

那天也是在這間辦公室，他正摟着一個剛進銀河不久的小男生接吻，李辰逸很突然的就闖了進來。

“周以榮我告訴你！我……”

話到這裏戛然而止，一臉興奮的李辰逸逐漸愣在門口，就在周以榮示意自己懷裏的那個小男生不必下去時，他就聽見李辰逸小聲的說了一句打擾了。

周以榮側頭看向他，李辰逸正拉着門往後退。

那時候他似乎在笑，低着頭，使得周以榮看不大清楚他臉上的表情。

心裏有種略顯怪異的感覺，只是太輕微，因此他也就沒有太在意。

幾天後，周以榮知道當時李辰逸想對自己說的是羅美娴想要與他見面這件事，雖然這件事之後也被他解決了，但李辰逸卻改變了他對自己的态度。

沒有再主動打過一次電話，也不再随意同他開玩笑，甚至就連他對自己的稱呼，也從周以榮再一次變回了榮少。

周以榮怔怔的盯着眼前那扇已經阖上的房門，似乎是到這一刻，他才明白，五年前的那一天，他到底失去的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