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暗夜
許靖寧找到李辰逸時,他正在一家位于游樂場的弓箭射擊場練習射擊。
這個射擊場的位置很偏僻,幾乎沒什麽人來這裏,每次李辰逸心情不好,又或者煩躁到一定程度,他就會躲在這裏練習射擊,以尋求他所說的那種他內心的平靜。
雖然李辰逸拍過不少古裝電影,但裏面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次射擊的場景,而在許靖寧的印象中,練習弓箭射擊的李辰逸比他平時更具有百倍的魅力。
射擊時他會全神貫注,又因為頭上時常戴着頂帽子,因此他下巴的線條會同時給人一種混合了脆弱與堅毅般的感覺,當拉弦直至滿弓點,他會擡高下巴微眯着眼睛,等到射出去的箭正中靶心,他就會露出一抹滿足的淺笑。
這一切的舉動都被他做的行雲流水且毫不拖沓,他做什麽似乎都會做到極致,看着集中在靶心的箭,許靖寧忍不住輕輕拍手。
“怎麽來了?你的新電影呢?”
李辰逸看見他沒有露出任何詫異的表情,許靖寧讓旁邊的工作人員再幫自己拿一套相同的弓箭,說:“也不急這幾天。”
“還真不愧是我最好的朋友。”
一句話就将自己劃入朋友那欄中,許靖寧黯然神傷,不過他沒有将自己的心事呈現在臉上。
“比一次?”
“你從來沒有贏過我。”看着場中的工作人員拔下自己射中靶心的箭,李辰逸說:“多少支?五支?八支?還是十支?”
他看起來神色如常,許靖寧稍覺放心,說:“十支。”
弓箭射擊最考驗的就是自己右手的臂力,前幾支許靖寧還覺得輕松,等到他射到第七支,他已經感覺到手臂那裏傳來的酸脹感,等到第十支,他因為手臂顫抖使得射出去的箭脫靶,而李辰逸此前不知道已經重複過多少次這樣的動作,但他射出去的十支箭,依舊全部在八環以內。
許靖寧平時最佩服就是他這樣一種毅力。
“你又輸了。”
李辰逸的表情中稍帶着得意,許靖寧舉高雙手,說:“我認輸,晚上那頓飯我請。”
“但這次只能在家裏吃了。”
語氣中帶着遺憾,許靖寧愣了一下後又快速的回過神,說:“李辰逸,有時候我真的覺得你不像個正常人。”
港城奉行絕對的言論自由,在這樣一種牆倒衆人推的處境下,連許靖寧都不敢随意翻閱那些八卦雜志。
“要不然呢?抱着你大哭?以顯示此時我心中的苦悶以及憋屈?”
李辰逸将手中的弓箭遞到場中那個看似很木讷的工作人員的手上,随後依舊按照他的意思簽名留影。
“你就不怕他把你的照片賣給那些八卦雜志,然後讓他們配上李辰逸形單影只,獨自在射擊場發洩壓力的标題?”
李辰逸回頭看了他一眼,說:“并不是每個人都會落井下石,更多的人……”想了想,他又說:“心懷正義,懂得辨別是非曲直。”
“啧!有夠酸的!”
李辰逸回頭踢了他一腳,兩人往回走的時候,李辰逸才發現不遠處孤零零的放着許靖寧的一只行李袋。
“就這麽擔心我?”
“廢話!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說完許靖寧提着自己的行李袋做了個雙手捧心的姿勢,見他一臉哀怨的看向自己,李辰逸也有些忍俊不禁。
李辰逸的灑脫并非來自他的僞裝,看着他低着頭小心的避開周圍那些游客的視線,許靖寧心裏更加佩服,想開心是一天,不開心也是一天,說到底,也不過是自己的一種心态而已。
只是不知道他是從什麽時候這麽想得開的,許靖寧低聲說了句等等我,就加快腳步跟上了李辰逸。
晚上兩人在李辰逸的公寓叫了外賣,飯錢像之前說好的那般,由許靖寧出。
許靖寧正抱怨李辰逸叫的東西太多太貴,李辰逸就接到羅美娴的電話,她的語氣稍顯激動,說:“辰逸,有人想要邀請你主演自己的電影,而且這個導演你一直很喜歡!”
在自己如今這樣的一種處境下,竟然還有人願意找自己拍電影,李辰逸按耐住滿心的興奮與緊張,說:“誰?”
“周一達,依舊是之前的那部《暗夜》。”
“為什麽……”
“今年二月初,在你還在拍《談情說愛》的時候,周一達和群青的大老板吵了一架,不久後,他帶着自己的手下轉入華晶臺當編劇,不過那些電視劇的水準太差,又加上兩個月前群青的大老板主動找他道歉,因此他離開前擱淺的那部電影已經開始進入籌備期……”
“當時擱淺的是《暗夜》?”
“是,還有,他說他一開始選定的演員是你,加上你現在檔期合适,所以請你務必接下這部電影。”
“他也太客氣了……”
“辰逸,演技是一個演員的根本,你不能因為自己最近發生的事就妄自菲薄。”
羅美娴的語氣又恢複到了當初的那種自信與霸氣,李辰逸忍笑,說:“沒有,我只是很感激他。”
“就這麽定了,明天我将合同郵寄到你公寓,你簽好字再寄回公司,周一達說他不介意,電影三天後進行初次定妝……”頓了頓,羅美娴在那邊若有所思的說了一句,說:“他是故意拖到這個時候的吧?”
‘’周一達的脾氣比韋齊剛更怪,這次若不是群青的大老板主動同他道歉,他恐怕過的再落魄也不會回去。‘’
見挂斷電話後李辰逸一臉怔愣的模樣,許靖寧不由得拍了拍他的肩膀,說:“辰逸,你相信你自己的實力,還有,你是一個演員,只要演技出衆,能按時拍出不錯的電影,那麽其他的事……大概也不會影響到你太多……”說完他将那句他想了很久,同時用來安慰李辰逸的話出口,說:“那些事最終都會過去的。”
“我知道。”
李辰逸擡頭,說:“今晚你先回去,我要看劇本。”
“李辰逸!我千裏迢迢飛過來看你!你怎麽可以這樣對我?!”
可惜他的話剛說完,李辰逸就已經将他連人帶包一同丢了過去。
“卧槽!”
罵完這句,許靖寧又給李辰逸發了條goodluck的短信,他才心滿意足的離開那裏。
羅美娴說《暗夜》的劇本還是先前李辰逸拿到手上的那本,李辰逸正坐在沙發上看劇本,他就聽見了門外傳來的敲門聲。
還以為是許靖寧死賴在那裏不走,結果他剛把門打開,就看見了站在門外的周以榮。
每次出現都這般神不知鬼不覺,李辰逸站在那裏,說:“有事?”
周以榮脫下并不适合港城天氣的厚外套在客廳的沙發上坐下,說:“給我講講事情的起源和經過。”
周以榮是銀河的老板,他替自己解決問題也是理所當然的事,又想着此時自己不适合逞強,李辰逸只關了房門在周以榮對面的那張沙發上坐下,說:“那天在那個化妝間的除我一共六個人,陳銘貞,他的兩個助理,陳尚,還有化妝師alin以及他的一個助理,我看過那段視頻,視頻應該是用手機拍的,從化妝間左側靠牆的角落位置,陳銘貞的兩個助理嫌疑最大。”
事情的始末李辰逸已經在自己發表的那則聲明上說的很清楚,他知道周以榮想了解的不是這些,因此就将自己的推測與他說了。
“除此之外。”李辰逸從劇本中擡頭,說:“這件事應該還有個主謀,財大氣粗,不介意花費千萬為我設下這樣的一個局,再加上我可能曾經得罪過他,那麽他應該就是陳泊橋。”
見周以榮擡頭,李辰逸露出一抹無所謂的淺笑,說:“如果查出來不是他,那麽我為我今天的信口開河道歉。”
周以榮點頭,随後他轉移話題,說:“有沒有吃的?”
見李辰逸看向自己,他又說:“抱歉,剛從瑞士飛回來,而且飛機餐很難吃……”
語氣中帶了點意味不明的類似撒嬌的意味,李辰逸搖頭,說:“沒有,今天叫的外賣。”
“那你的薯片給我吃。”
說完這句,周以榮已經将李辰逸放在身旁的那包薯片拿在自己的手中,說:“我能不能參觀你的公寓?”
“你随意。”
周以榮信步走到陽臺,過了一會兒,他揚高聲調說:“你從什麽時候開始養水龜的?”
“蕭莫愁送的。”
又過了一會兒,周以榮又說:“叫什麽?”
這次李辰逸沒有再說話,見他始終一臉冷淡的表情,周以榮自覺無趣,三兩口将李辰逸的那包薯片全部吃完後,他才說:“這件事我幫你解決,還有,目前有沒有什麽我可以幫到你的?”
“三天後幫我雇傭水軍。”
周以榮不明所以,但看李辰逸的表情,顯然他沒有任何想要同自己解釋這件事的意向。
“好。”
李辰逸還在看手中的劇本,周以榮已經越過他身後的沙發将他抱住,在李辰逸還想掙紮時,他把自己的臉埋在李辰逸的頸間,說:“別動,別說話,辰逸,我很累,就讓我靠一下。”
語氣中帶着濃濃的倦意,李辰逸沒有說話,片刻的時間後,周以榮起身站直,說了句晚安後,他就悄無聲息的離開了那裏。
雖然依舊不待見他,但因為他的到來,李辰逸還是感覺到了些許的心安。
周以榮一向說到做到,這次的事,他想周以榮一定會替他解決,無論如何,他都放棄不了自己的事業,或者說,就算有天他會放棄,主動權也應該在他手上。
三天後,《暗夜》進行初次定妝,考慮到李辰逸的安全因素,羅美娴又為他找了一個助理。
新助理叫周濱,年近四十,是銀河公關部的老員工,李辰逸看着他,說:“會不會覺得委屈?”
周濱一臉老實相,說:“我只聽說你對身邊的人很大方,我上有高堂下有兒女,一家子的生計全靠我維持,除此之外,我絕不會做吃裏扒外的事。”
看到他這樣,李辰逸忍笑,說:“好好做,将來我一定不會虧待你。”
除了新來的周濱,還有孫可馨跟在李辰逸的身旁,因為這是他自那件事後的第一次露面,因此攝影棚外圍滿了記者。
長槍短炮,就在孫可馨忙着攔開那些故意想用攝像機和話筒撞到李辰逸的身上,并想借此得到新聞素材的記者攝影師時,被人推了一下的李辰逸被不知道哪裏飛來的兩顆雞蛋砸在了額頭上。
雞蛋看來放了很長一段時間,即便在一米之外,也能聞到它們散發出的那種惡臭,李辰逸神情冷淡的抹掉臉上已經變質的蛋黃蛋清,只循着那聲李辰逸,你他媽怎麽不去死的話看向鏡頭之外。
扛着攝像機以及拿着話筒的攝影師記者并沒有回頭,他們只是利用手中的東西瘋狂的拍下李辰逸此時在鏡頭前的狼狽。